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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平安喜乐,天国的祝福 ...
“我要讲故事。”一身清凉夏装休闲打扮的少女朝老板娘笑了一下,皮肤白里透红,鼻梁上架着个大大的眼镜,长发在身后高高的扎了个马尾。“可以吗?”
“可以啊。”老板娘朝她笑了一下,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白色鞋子,身上带着些淡淡的阴气,看来家中有新故的亲人。
“爸爸没有了。”少女握着盛着清水的杯子,“我叫左泽涵,我爸爸刚去了一个月,五七还没过。”
老板娘嗯了一声,“节哀顺变。”
左泽涵扯起嘴角,“大家都这么说,每一个去我家拜访的人都要把那件事拿出来扯一遍,哭一遍或者惋惜一遍,最后告诉我,要好好的。”
老板娘手指刮了刮杯壁,吴彤有些愧疚于刚才没心没肺的想着终于又有故事听了,把一碟绿豆糕推给她。
“谢谢。”左泽涵朝吴彤笑了笑。
我家里是农村的,家里只有我一个,爸爸靠力气活挣辛苦钱,妈妈以前也出去干,后来爸爸不喜欢,就在家里专心打理田地了。
爸爸有些大男子主义,脾气也不怎么好,他是家里的老幺,妈妈心思比较敏感细腻,是老大,两个人凑在一起,吵吵闹闹的过了半辈子,我从小几乎是看着他们的冷战长起来的,有时候会爆发热战,热战以后是更加长久的冷战。
我上高中以后住校,很多时候回家他们都在冷战,我都会想,我回来干嘛呢?甚至想着,离婚吧,离婚以后说不定他们的感情还会好起来呢?
可是我们那里是不兴离婚的,既然两个人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那就这么凑合过呗,一切以孩子为先啊。
今年的工作特别难找,爸爸想试着做养殖,因为它高回报,妈妈不喜欢,因为它高风险,而且,因为我上了大学,最近物价上涨太厉害工人工资又跟不上的原因,家里一点富余都没有,做养殖风险太大。
他们因为这件事一直在吵。
爸爸最敬重的大哥,也就是我大伯,他也不怎么同意,只想着要徐徐图之,我知道两个人吵架的原因就是看东西的角度不同,所以认真的跟爸爸说了一遍,结果爸爸发火了,说你们都在训我。
我很莫名其妙,因为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当天晚上我们还吵了几句,第二天我要回学校,爸爸早早的走了,要出去找其他的工作,我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一个背影,还因为胡同遮挡的原因,只看到了一点点。
我家里是标准的严父慈母,我跟爸爸并不是很亲昵。
事发那天,我除了早上意外的早醒,烦躁睡不着以外,其他的都很好,昨天晚上还在纠结要不要给爸爸打个电话,我们已经大约有二十天没有联系了,我听妈妈说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干得挺开心的,只是一直犹豫着,怕打扰他,也怕他还在生气。
下午我还看了一场学校里动漫社自己组织的……漫展吧?或者说是叫嘉年华。
第二天一切就全变了。
接了电话,我匆匆忙忙的离开学校,被堂哥接到医院,堂哥叫左泽华,我们两个,跟亲兄妹也差不多的,我看到了重症监护室里的爸爸,大家都在哭,我有些无措,爸爸不是还活着么?看他的样子,应该很快就能醒啊?爸爸怎么可能会病情严重呢?医生一定是误诊!
我陪了他不到四天,刚去的时候他还是有自主呼吸的,后来就只剩呼吸机的作用了,我看着他一天二十四小时药物不断,看着他发起高热,烧得嘴唇周围一大圈密密麻麻小小的白色燎泡。
他是脑外伤。
骑着摩托车的他被电动车撞到,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只有后脑那一块。
我看了他拍的片子,淤血在两个半脑中间,压迫着变形,因为呼吸心跳不稳的原因,无法做手术取出。
大家围在他身边,哭也哭过,骂也骂过,他就那么安静的躺着,偶尔看看瞳孔,已经散得很大了。我在病房外面哭过一两次,哭的时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有人过来了,我还要抹抹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无论怎么掐他,怎么挠他,他都不愿意给我们一点点的反应。
我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因为药水的原因有点凉,我的手却比他还要凉,可是没一会儿就暖了,他的手还是那样。
大伯托关系找来了很厉害的医生,可是医生看过以后都说,脑死亡了,只能是拖日子了。
我擦了几下眼睛,就平静下来了,之后没有再哭,也许是知道结果了,就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吧。想着,也许他突然会打个哈欠,就突然从床上好好的坐起来了呢?
我抱着他的手,看着他因为无法吸收药水而变得松弛的肌肉,平静的给他带耳机让他听他以前喜欢的音乐,可惜当时心有点乱,只确切的想起了两首,他的手机没在病房。
其实我是希望会有奇迹出现的吧?他说要在今年过年的时候换掉大门上的红灯笼,说要带我换新手机,说今年不出去打工,家里收小麦花生也不用找人帮忙。
他还说要把家里的客厅给我打造成KTV里的效果。
他撤掉呼吸机走的那天下午,我一直抱着他的手,趁人不注意亲了他一下,算是最后的道别。之后大人们把我喊开了,不让我再进病房。没过多久,我就看着躺在尸袋里的他一路被推进了太平间。
他没有呼吸了,心跳还在,可是撤掉呼吸机,心跳只跳了十分钟左右,就没了。
有很多人在哭。
我看着他们哭,心情很平静。
妈妈哭得已经流不出泪了,我拍抚着她的后背,希望能给她些安抚,有其他人在劝她,我默默的看着。
我真的没有掉泪。
听着妈妈的哭声,我还有闲心想,调子都没有变化,听得挺烦的。
左泽涵有些恍惚的笑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你看我,我跟以前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气血充盈,因为我按时吃饭,一点都不亏待自己,妈妈吃不下去,硬塞也不行,老是让身边陪同的亲人担心。”她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属于学生的手,手指微微颤抖。
我在回家的那天下午,我妈妈抱着沙发上爸爸的一叠衣服又哭了起来,有很多人过去劝她,我拿了板凳拿了水拿了纸巾,没有我的事情以后,我上楼,坐在楼上的沙发上,才放开声音哭了一会儿。
就杂在妈妈的哭声里,我哭的时间还不如她那一次的一半长。没有人发现,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劝她,她的哭声我隔着那么远都能听到,那我这一次的失控,应该是没人发现的。
之后我就没有哭过,妈妈再哭,我甚至会觉得烦,拿了纸巾和水还有座椅给客人,我就会在外间里坐着,什么都不想。
我总觉得,爸爸还在,爸爸只是出去了,我在楼上的时候,爸爸在楼下玩手机,我在楼下的时候,爸爸在楼上吹风,我在家的时候,他在外面工作呢。
甚至,我觉得,其实爸爸就在……我身边啊。
我很想跟妈妈说,你就当爸爸还在好不好,只是你们两个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没见到面而已。
可是我不敢,这事一个控制不好,容易造成幻觉,精神病。
堂哥把事情都包揽过去了,我只需要陪着妈妈就好,堂哥跟我说,爸爸的脸色不错,就像冬天冻到了一样只是有点发青。
妈妈挑的寿衣。
左泽涵突然直直的盯上老板娘,“我知道你这里是非人的地盘,老板娘,我可以问问关于我爸爸死后的事吗?”
老板娘垂着眼睛。
小姑娘的爸爸其实确实在她身边。意外去世的亡魂,阳寿未尽,还算生魂,因此得以暂留阳间,不过大概四十九天以后,就得魂归地府了。
那个中年男人虚无的手穿过左泽涵的脸,捂着嘴呜呜的哭起来。
老板娘叹了口气,“你问吧。”
“我爸爸是横死的……他可以投胎的吧?会投个好胎吗?”
“可以等事主也去了阴间,阎王断了案做了判定,也可以直接单独做了判定就去排队投胎,至于投个什么胎,这个,我不知道。”不想投胎,就当鬼飘着,加入非人一族。
“对不起,我……”左泽涵突然仰了仰头,喘出了一口重重的鼻音,她带着哭腔问,“不是说仰起头,眼泪就会流回去吗?为什么流不回去?”
吴彤手忙脚乱的递纸巾,左泽涵道了声谢,“我可真是矫情,在别人面前哭个什么?”她大力的抹了抹眼睛,“我爸爸的魂体,应该不是特别吓人的模样吧?对转世应该没伤害吧?”
“人死以后的魂体停留在他那个年纪,对转世没有影响。”
“那就好,老板娘,如果哪天您能碰上黑白无常,算了,我凭什么提这个要求,”左泽涵用力的捂了捂嘴,“我的故事讲完了,谢谢老板娘。”
小姑娘周身混乱的情绪气息将她强装的平静打得漏洞百出,她怕是憋得狠了。老板娘瞥了一眼她身边的男人,男人抹着泪。她忍不住问:“你要让我帮什么忙?大忙不行,小忙还是可以的。”
左泽涵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水,她的手在抖,隐在眼镜后面的眼睛通红,“我就是想给爸爸带个话,希望他下辈子能平安喜乐,寿终正寝,不要再这样了。”
男人抖着手去摸左泽涵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摸不到,还在呜咽。
“我会带到的。”
“我一直以为我会一直父母双全,爸爸妈妈会是寿终正寝,没想到,呵,都说我爸有福气,没想到一点福气都没有,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谈过恋爱领回家里过男朋友,我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一丝儿都没有回报于他,他还没有看到我结婚,还没有替我刁难我看中的男人,没有看到我的孩子,还没有……送走他的老母亲,我奶奶,快九十岁了。”左泽涵仰着头,吸了吸鼻子,“在外面,不要哭。”
她拿起放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老板娘看着她不自觉缩着的肩膀,不明显,却让人一看就觉得她的背是佝偻的,“其实,你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我知道。可是一直相信自己有那么坚强,大概,就可以真的有那么坚强了吧?”左泽涵喃喃着,话语间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我真的不知道悲伤的感觉了,只是想哭而已,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啊……”
“没有,真的。”老板娘走过去抚了抚她的背,“你只是内敛而已,你只是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只是一直在笑啊。”
一个家,三个人缺失了一个,一个人在哭,另一个人总要坚强起来,不让人担心。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笑的,啊,你是很厉害的非人,知道也正常。就算被气哭了都能突然笑出来的我,可不是一直在笑吗。”
老板娘抚着她的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左泽涵扭了扭身子,“老板娘,你的手好热。”她又倒了一杯,放在了身边的位置,“就当给爸爸喝吧,我也不知道,人间的祭奠方式,对死去的人,到底有没有用。”
老板娘收回手,左泽涵站起来垂着头看着绿萝,突然摘下眼镜闭了闭眼睛,老板娘突然想起,这姑娘有一双很好看的凤眼,只是因为单眼皮和近视眼的原因显得眼睛有些小,左泽涵突然转过身,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扯出一点哪怕是苦涩的弧度,“告辞了,老板娘,我是偷偷出来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要举行葬礼了。”
绿萝的叶子上有几大滴泪,绿萝很努力的托着它们,吴彤沾了一点放入口中,又咸又苦。老板娘看着它们,浓郁的蓝色,带着隐约的灰黑色。
“伤心至极,还有绝望。”她拿法术托起了一滴,对着看着那杯茶发愣的男鬼说:“我把它放到你的灵魂中吧?这样转世以后,你还会对她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不转世,也能跟她有点感应联系。”
“好。”
左泽涵站在外面,眯着眼睛看太阳,从今往后,她也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她又想起看护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爸爸的口鼻里流出血液,也许还掺杂着淡黄的脑脊液,她当时还在想,都流得满脖子都是了,还要人帮你擦,还不快点起来自己弄干净。
空气里热浪翻滚。
“唔……”空气里再也压抑不住她的呜咽。
吴彤突然摸了摸心口,表情有些茫然。
这杯茶的味道,所有人都只藏在了心里。
这是第五个故事。也是存稿的最后一个。祖母后来又送走了一个女儿,当时疫情正严峻,想方设法瞒着老人家,但也许是有感应,老人家问过许多次。祖母于2023年农历五月初一驾鹤西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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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平安喜乐,天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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