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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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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浸染了皇城的玉阶,将晚霞染成了铁锈色。
宁若锦站在尚书府的梨花树下,海棠飘落,一地雪白的花瓣似乎在诉说着万千情绪。
"小姐,城门已破,皇上...驾崩了。叛军首领..”暗卫首领裴濛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是萧子逸,我已经知道了”
裴濛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
宁若锦身子一晃,腹部不知为何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厚厚的锦缎衣裙。
"五皇子陶栎璟的母妃是已故萧将军的嫡女......"宁若锦指尖掐进掌心,唇边溢出一丝苦笑,""难怪他化名萧子逸,说自己家破人亡,我早该想到……”她的舌尖泛起苦涩。
"小姐,属下已查明一切。"裴濛抬头,眼中闪着京城里四处燃烧的火光,"那日您去上香遇袭,就是五皇子一手策划,目的是为了栽赃三皇子,离间您和太子。民间有传言娶您可得天下。他自小出生掖庭,身世百受猜忌,我想…其目的…。‘’
"别说了!"宁若锦喝止,却因情绪激动又一阵腹痛,不得不扶住树干。
凤命。这个从她出生就如影随形的预言,如今成了她的催命符。
闭上眼,宁若锦想起那个雨天,陶栎璟来救她时的果决,在去江南的路上,他的体贴入微,推心置腹;那个暗香浮动的夜晚,醉酒的他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呼喊她的名字,原来全部都是假的。十六年来,她恪守闺训,谨言慎行,封心锁爱,只为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可命运弄人,让她动了凡心,却又在情真意切时发现,原来那些月下盟誓,都是他人步步为营的算计,如今看来早已是满盘皆输。
"报——五皇子在门外,府邸已经被围了……”一名侍卫仓皇来报。
宁若锦猛地睁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裙:"我去见他。"
刚迈出两步,前院已传来一阵嘈杂。铁甲碰撞声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踏着夜色拾阶而上,在这暗夜里,他像不通人情的罗刹,俊美无双,脸上分不清是谁的血迹,一身黄金软甲,未戴头盔,黑发用一根暗红发带高高扎起,他眉目如画,却染着战场归来的肃杀之气,腰间佩剑华贵而锋利,上面刻着暗色的花纹,不似他平日里的佩剑朴素,数日不见,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向前一步,一把抱住她"若锦。"他唤她名字,声音依然温柔,仿佛他们还在江南,他还是那个为她折梅煮茶的翩翩公子。
宁若锦挣脱桎梏退后一步,挺直背脊,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臣女拜见殿下,不知殿下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陶栎璟眸光一暗,大步上前紧紧抱住他,握住她的手腕:"跟我进宫。"
"凭什么?"她挣了一下,没挣脱,冷笑道:"殿下演了一年,还不累吗?如今新主登基,而我是废太子未过门的妻子。这般拉扯,不怕天下人耻笑新君强夺兄嫂么?"
“强夺兄嫂?是他陶晋宸没有当皇帝的命!遑论娶你”陶栎璟冷笑。“我是天煞孤星,唯有阿锦你能压住,寺庙里的大师反复推演过八次,我们两个都是上上签,阿锦……我们是天生一对”
“我不会再配合你…”宁若锦气的发抖。腹中绞痛骤然加剧。她眼前一黑,她听见陶栎璟撕心裂肺地喊太医,想起上元节,他也是这样抱着从惊马上摔下的她,在满街灯火中狂奔。模模糊糊中,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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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若锦坠入一片混沌的黑暗。恍惚间,她似乎听见陶栎璟在耳边急切地唤她"阿锦",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纱帐。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闺房帷帐。额上覆着一块冰凉的帕子,腹部的疼痛已经减轻,但浑身仍虚软无力。
"小姐!"小桃红着眼扑过来,"您吓死奴婢了......"
宁若锦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听见屏风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老太医的声音支支吾吾,压得极低,"殿下,宁小姐已有两个月身孕,胎象本就不稳,现下忧思过度,若再受刺激,恐有滑胎之险......"
"孩子......?"陶栎璟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她......有孕了?"
宁若锦的手指猛地攥紧被褥。是太子安然无恙回宫后,她回京待嫁那天。
"阿锦,孩子必须保住。"陶栎璟的嗓音沙哑得可怕,"用多少珍稀药材都行,把太医院所有——"
宁若锦慢慢坐起来掀开锦被。屏风外霎时死寂,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陶栎璟转进来。
"醒了?"他在床沿坐下,带着薄茧的手掌覆上她的小腹:"阿锦,这里有了我们的宝贝",他的声音似水温柔。
"我父母阿弟在哪?"她声音嘶哑,眼角有泪滑落,躲开他的触碰"太子和皇后...是死是活?“
"到如今你还想着太子!”他声音变的冷淡:“你身体要紧,他们我自有安排…"
"我要真相,你不要再想着骗我!"
"宁家是太子旧党 "他眼神渐渐阴鸷,"至于陶晋宸和那个疯女人,你可知我母子二人在掖庭过着怎么样的日子,我母亲又是如何疯掉最后惨死的?你想要如何结局?" 因常年习武而带着薄茧的拇指重重碾过她唇瓣,"而你此刻,竟在为那些欺我辱我之人讨公道?"
宁若锦眼前发黑:"所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她浑身发抖,"你这是谋权篡位"。
陶栎璟扣住她双肩抵在雕花床柱上,护甲在木床刮出声响"谋权篡位?上次你问我胸口的伤疤何来。我现在告诉你,是你那太子表哥的亲卫所致!幼时我为了找些吃食,被嬷嬷毒打。这些事情数不胜数,难道我生来就该是任人践踏的贱种,等着被人欺凌,惨死宫中,这就是你宁若锦想看到的?我偏要逆天改命!"他眼底漫上猩红,"阿锦。”
宁若锦的眼神中的坚冰略有松动“你不该骗我”宁若锦眸色又渐冷下来。"从兴善寺遇袭就开始骗我..."
陶栎璟呼吸一滞,如果诚实,她就不会给太子绣香囊?不会在他失踪时日夜留着那个废物的玉佩,直到现在还挂在腰间?不会只身一人南下只为寻他?在她心里,他算什么呢….如果不骗不抢不偷,她又怎会正眼瞧他?
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眼尾猩红:“阿锦,你身体要紧,其他的事我们都可以商量。”
宁若锦看向窗外。暮色中,宁府各处檐角都站着黑甲侍卫,像一群嗜血的乌鸦。她抚上平坦的小腹,声音轻得像羽毛:"这个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陶栎璟脸色瞬间惨白:"你敢!"
"怎么不敢?"
陶栎璟扯开她外衣的衣带,掌心紧紧贴着她平坦的小腹,"现在这里怀着我的孩子,难道你要为太子守节吗?"
两人对峙间,陶栎璟双手紧握,“你把药喝了”,宁若锦将头偏到另一侧。
"阿锦,你宁家二百口人命,还有你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太子,全看你如何做了?忽然贴近她耳语,"猜猜东宫地牢里,现在点到第几盏灯?"
宁若锦瞳孔骤缩。太子还活着!
"乖,喝药。"陶栎璟心中哀叹,果然只有太子才能牵动她的心扉,一边想着一边端起新煎的安胎药喂她。
苦涩在口腔蔓延,宁若锦在袖中摸到暗藏的簪子。她看着陶栎璟近在咫尺的咽喉。
还没抽出,陶栎璟就突然握住她执簪的手,带着往自己心口送,"往这儿扎。""让我看看,我的阿锦有多恨我。"
银簪刺破衣料,血珠渗出。宁若颓然松手。
陶栎璟红着眼将她搂进怀里,声音闷在她发间:"你舍不得对不对。" 宁若锦瘫软在枕上。
夜风吹动梨花,一片花瓣粘在窗棂上,像凝固的血渍。
如果时间再倒回至一年前,她要怎样才能改写与他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