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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千万次回溯的起点：锈蚀齿轮与沉默的共舞（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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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状态更新：进入封锁区；
目标：在老瘸腿修理铺内获取“锈蚀齿轮”情报；
警告：与异常NPC歧回处于近距离合作状态。注意观察记录。】
修理铺的内部看起来比外围更为混乱，倒是这边一直的风格，不说黑市，整个下城区也很少会有修理师去收拾一下那些闪烁着不明代码的电路板和沾满油污的工具；毕竟他们连自己和顾客换下的废旧义体都懒得销毁。
几盏挂在低矮天花板上的老旧射灯强弩之弓地工作者，算是能给到治安所调查最积极的配合了。
歧回径直走向修理铺最深处那张巨大的合金工作台。台面上正散乱地堆放着被拆解到一半的机械臂核心部件，几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能量导管裸露在外。显然这就是被治安署锁定的“非法改装”物了。
他停下脚步，侧身让开一点空间，目光落在鹤忧身上，没有说话，只是用右手朝着工作台示意了一下。
但是鹤忧下意识先看向了他的手。
没有伤口
鹤忧的眼神微颤。好像雨夜里那个毫不迟疑、死死攥住刺向她的那把合金刀的举动只是幻觉。疑虑被打消。
这才是对的。合理的虚拟。
“核心能量耦合器，型号K7-Viper，序列号被物理损毁。分析非法改装点及潜在风险等级。”歧回低沉平直的声音响起，如同在复述技术文档，“报告结论，录入终端。”
他指了指工作台旁边一个悬浮的、带有治安署徽记的记录光屏。这是标准的技术协助流程，将鹤忧的身份限定为了纯粹的工具人角色。
“明白。”鹤忧的回复同样也符合回应上级指令的要求。
她无视了旁边两个治安官NPC密切的监视目光，走到了工作台前，用手指拂过杂乱的合金桌面，简单挑选和擦拭了一个布满油污的放大目镜，然后戴上。冰灰色的眼眸瞬间被镜片放大，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蓝光——这是伪装工程师的内置分析模块启动过程。
之前鹤忧的师哥曾说过，她在工作的时候，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非人”的机械美感会很明显。她师兄那种脑子，对“美”唯一的认知大概也就来源于高精度机械和代码了。
工作开始了。鹤忧的动作精准又高效的像是精密的机械臂在运作。她无视了核心部件上残留的来源不明的血迹和刮痕，自然而然地屏蔽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味。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零件、线路、能量流图谱，指尖在各种精密的探针和镊子间流畅切换，拆卸、测量、扫描数据，动作流畅娴熟，倒有些从业数十年的资深工程师的风范了。
分析结果被她以最简洁、最符合治安署报告格式的语言，标准地录入进悬浮光屏。
【耦合器主能量通路被非法并联次级增幅节点…】
【节点材料不稳定，能量逸散率超标37.8%…】
【存在严重过载爆炸风险，预估当量…】
她展示了高度的专业态度完成了数据分析，但眼角余光也始终留意着几步之外的“异常点”歧回。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靠近修理铺唯一的入口的地方，观察、把控场外状况或者旁听两名下属盘问老瘸腿，姿态警惕，很符合治安官在危险现场的预设程序。
但当鹤忧初步完成分析结果，思忖是否还有必要去试探他的时候，她罕见的发现他的目光焦点有一瞬间的转移或者说“放空”
一阵微弱的气流从破损的通风口吹入，卷起了工作台上一点细小的金属碎屑时，歧回的目光落在了屋子的角落，在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下方，一个被油污浸透的、锈蚀的齿轮缝隙里，生长着一小簇金属苔藓。那是一种在第七区污染环境下变异出的低等无害植物，会闪烁极其微弱的、近乎幻觉的淡蓝色荧光。歧回的目光在那微弱的蓝光上短暂地停留一会儿，然后就如同检索过一处无关紧要的坐标点，随后又转回了入口方向。
……
没有“欣赏”、 “愉悦”之类的情感程序模块被激活的迹象，所以只是一次普通的、符合程序预设的“警戒扫描”行为，只是一次无目的性的“看见”，而非被“存在”本身所吸引的凝注……？
有些想法目前依旧不清晰，
【异常行为记录：NPC歧回对非威胁性环境细节（变异金属苔藓）产生短暂视觉停留】
于是，鹤忧的思维核心最终还是客观地记录下了这个数据点。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受到身后出现了异常的微弱能量波动。
还在被盘问的老瘸腿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哆嗦地指着工作台上一个被鹤忧用探针检测过的、毫不起眼的能量缓冲罐。
几乎是同时，鹤忧的分析模块瞬间发出尖锐的爆鸣
【警告！检测到隐藏式高敏能量触发器！物理接触触发！过载倒计时：3…】
鹤忧的瞳孔骤然收缩，分析模块在她脑中疯狂计算着爆炸半径、冲击波的方向、掩体位置……提供的最优解是立刻卧倒于工作台左侧三角区，生存概率为73%
她的身体肌肉瞬间绷紧，准备执行指令
然而，就在指令倒计时跳向【2】，她采取行动响应之前——
她的最优解路径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深蓝色的身影，猛地将鹤忧狠狠拽向了她计算出的三角区方向，力量相当大，鹤忧甚至没来得及进行平衡控制就跌进了安全区。而他自己则向反方向——那个即将爆炸的缓冲罐的方向扑去。
“趴下！”
一声短促、嘶哑、甚至带着点破音的怒吼，第一次打破了歧回那公事公办的腔调。但有足够的威慑力与信服力，因为就后续结果来看，现场的绝大多数人员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立马下意识地听从了，没有造成大的混乱与伤亡。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刺目的强烈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修理铺内部，狂暴的能量冲击波裹挟着滚烫的金属碎片和零件，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横扫推过这个混乱的小场所。
鹤忧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后踉跄扑倒，重重地砸向坚硬的地面，脸颊擦过粗糙的合金地板，火辣辣地疼。她本能地蜷缩身体，双手护住头颈，灼热的气浪和锋利的碎片从周身呼啸而过，与身后的工作台上发出不间断的碰撞声。系统【生命值：-15%】的红色警报在耳鸣声中愈发刺耳、清晰。
混乱只持续了短短数十秒。
当轰鸣声与白光都平息消散，只剩下呛人的烟雾、刺鼻的焦糊味时。鹤忧听见了一件零件滚落的哗啦声时，猛地抬起了头。
烟雾弥漫中，歧回半跪在爆炸中心附近，离那个已经变成扭曲废铁的缓冲罐位置很近。后深蓝色的制服被撕开了几道大口子，露出下面同样破损的防护内衬，边缘焦黑。他低着头，剧烈地咳嗽着，肩膀微微耸动。
他的右手死死地压在身前的地面上——他的身下，护着几块相对完整的核心部件残骸。不知道是从爆炸中心飞溅出来的还是他在爆炸发生的前一瞬就已经赶到保护下来的。
鲜红的血液正从他身上大片的伤口上快速渗出，制服被浸染成黑红色。
【生命值：歧回（预估）：红色警告（严重损伤）】
鹤忧的分析模块瞬间对歧回的状况做出了评估。
“长官！”
“封锁现场！呼叫医疗和排爆！”
其他在外围受波及较轻的治安官NPC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程序化的应急指令立刻启动——封锁入口，呼叫支援，声音里有“惊慌”情感模块的波动。
歧回似乎没有听到下属的呼喊。他咳嗽着，艰难地抬起头，制服帽在刚才的冲击中已经掉落了，额角被碎片划开的血痕暴露无遗。
他依旧紧握着那几块核心部件。但他的目光，却在弥漫的烟尘中，第一时间穿透混乱，与蜷缩在三角区的鹤忧的视线相撞。
猝不及防。鹤忧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双一向寂静的眼睛里翻滚着与以往不同的“情绪”，她不能肯定源于哪里，但那不是程序所模拟的。
她太清楚真实的情绪与依照参数模拟出来的差别了。
真实的是如同蝴蝶在贴近心脏的位置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翅膀。
皱起的眉体现歧回正承受着剧烈的疼痛，但他看向她时眼底传递的却不是痛苦，而是急切或者担忧？
当他看到鹤忧虽然灰头土脸，在冲击下因短暂处于眩晕状态仍在原地调整，但尽管受了伤，却没有遭受致命冲击时。那种对他来说很“奇异”的“着急”的感觉渐渐收敛平息，转而被一种沉重的、忍受痛苦的空洞所覆盖。他试图撑起身体，但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僵住，更多的血涌出。
鹤忧撑着地面站起来。脸颊的擦伤火辣辣地疼，作战服已经破损了，生命值的损失让她有些虚弱。但她的理智已经回归正轨，对自己当下要做的事思路清晰。她简单地使用急救喷雾处理了一下伤势。然后再次看向了处于莫大痛苦中的歧回。第一时间冲向爆炸源并用身体保护证物，顺便救下她可以用“符合他身为治安官的职责设定”来解释吗？
她起身，无视了周围忙碌的治安官、还在哀嚎的老瘸腿，一步步穿过弥漫的烟尘和散落的零件，径直走到半跪在地的歧回面前。
她没有看他，而是紧盯着他密密麻麻的伤口。
她很自然地进入分析状态
【要帮他吗，一个与自己的任务目标并无必要联系的非核心NPC，无必要】
【随后会有专业医护人员救助，无必要】
【会造成自身资源消耗，无必要】
……
但是，她隐约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于是她转换了一下思考角度，依旧符合逻辑：
NPC严重损伤可能导致任务中断、数据丢失、甚至该NPC进程被重置。并且她难得的“异常点”观察样本将消失。这与她探究异常、完成任务的目标不符。
行动指令瞬间生成。
鹤忧蹲下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展现任何处理伤痛的犹豫或是对待眼前人物的个人情绪。
她迅速解开自己作战服内侧一个隐蔽的小口袋，取出一个封装了一些纳米级应急止血凝胶贴的无菌袋。这是玩家常备的高级消耗品，效果远超这个虚拟世界治安署的普通医疗包。
“处理伤口”。没有多余的安慰或询问，但又不容置疑。她撕开无菌袋，露出里面闪烁着微光的凝胶贴片。
歧回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沾着血污和灰尘的脸上，因为距离很近，那双蓝色的眼睛第一次如此完整又清晰地映出鹤忧的身影。她脸上有擦伤，灰扑扑的，但没有确切的 “同情”或“关切”，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纯粹的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需要紧急修复的设备。
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将坚实背膀上大片的伤势直接展现给她。这极其轻微的挪动还是牵扯到了伤口，他的眉头瞬间紧锁，额角的血痕因为肌肉的紧绷而显得更加狰狞，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痛呼，只有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
鹤忧的手指稳定得可怕。她精准地拨开那被血浸透的布料下，粘连在脊背部附近的机械碎片，完全无视了血液粘腻湿热的触感和歧回压抑的颤抖，露出下面被撕裂的、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
她没有丝毫停顿，迅速而轻柔地将那块冰凉、带着奇异修复能量的凝胶贴片依次覆盖上去。
滋…
一阵轻微的生物电流声响起。纳米凝胶瞬间激活，形成一层透明的生物膜，强力收缩压迫血管，同时释放出高效的凝血因子和细胞修复因子。汹涌的血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止住。
在凝胶生效、剧痛得到极大缓解的瞬间，歧回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垂着眼睑，他看不到她，但感官却愈发清晰。鹤忧那双稳定到没有丝毫颤抖的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背上的伤口，以及那层覆盖在他伤口上的奇异凝胶的清凉触感。
他很罕见的没有意识自己是何时屏住的呼吸，像是短暂的停机。
奇怪的感觉，这种状态很陌生，不可控却不用带着任何对危险的警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