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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怎么又是她..... ...

  •   但是世界似乎总嫌程皎辞麻烦太少。
      一周后。
      “城市公共空间艺术融合”研讨会在一个设计感十足的会议室里开场。程皎辞作为建筑设计方代表出席。
      会议冗长,发言一个接一个,讲的尽是些空泛的理念。
      程皎辞穿着深空灰西装套装。里面是纯白真丝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深栗色头发挽成低髻,一丝不乱。
      鼻梁上架着副细银边眼镜。她目光落在混乱的投影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银色金属笔,动作精准得像在调试仪器。
      整个人的气场,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光是坐在那儿,周围的空气都像降了几度。
      橡木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纤细的人影试图偷偷溜进来,摸向会议室的后排。
      一抹扎眼的的橙色,毫无征兆地进了程皎辞冰冷的视线。
      又是她...
      程皎辞指尖的笔停了。
      阴魂不散.........
      ——今天千万别和她产生任何交际!
      温诀也看到了程皎辞。脚步猛地刹住,愣住了———图书馆那天,程皎辞没戴眼镜。此刻那副细银边的眼镜架在她高挺的鼻梁上,更多了一层拒人千里的疏冷感,看得她心头一慌。脸颊迅速涨红,反应过来,立刻低下头,快步躲到离程皎辞最远的角落,缩进座位,还用笔记本挡着脸。
      程皎辞收回目光,看向讲台,指节捏紧了笔杆。
      很好。就保持这个距离。
      不要靠近,不要说话,不要对视。
      维持现状,把剩下的会议时间耗完。
      ——绝无必要产生交际。
      会议沉闷地进行。自由讨论环节,主持人问:“如何吸引年轻艺术家参与?”
      主持人目光扫视,停在角落:“那位穿橙色衣服的年轻女士,是新成员吗?可以从年轻艺术家的角度,谈谈想法吗?”
      唰,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到温诀身上。
      温诀整个人都绷紧了,挡着脸的本子边缘被捏得死白。她被迫抬起头,脸上的红晕还没退,眼神慌乱得无处安放。她下意识地、惊恐地瞥了一眼程皎辞的方向。
      程皎辞也看了过来,隔着几排座位,温诀清晰地看到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很平静,没有丝毫温度,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烦躁。
      “我…我…”她声音又小又飘,“我觉得…艺术应该是…是…”温诀半天也没挤出个完整的想法。
      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在关键时刻卡壳了。
      程皎辞看着温诀的样子,心里的不耐烦像块石头:莽撞,还笨。
      就在温诀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的时候,程皎辞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音量不高,却压下了会场里的嗡嗡声:“艺术介入的核心,在于空间叙事逻辑。年轻艺术家的活力,需要定向引导,不是放任自流变成视觉涂鸦。关键在于创作框架,而不是互相打架的视觉垃圾。”
      程皎辞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与其关注个体一时说不出的‘想法’,”她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力量,“不如想想怎么给年轻艺术家搭个桥让她们发亮,而不是被大家伙盯着看就蔫儿了的台子。”“这才是项目的根本吸引力,根基。”
      语速平稳,每个字都清晰能听到。程皎辞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会场。在她清冷的外表下,更显出一种令人不一样的魅力与压迫感
      话落,会场突然安静下来。一片死寂。主持人张着嘴,有点发懵,还没从她的反话里回神。
      持续了几秒——
      “啪!”
      角落里突然爆出一记响声!不知道是谁先拍的。
      紧接着是一两秒更尴尬的安静——大伙儿都愣了。
      主持人被这一声惊醒了!立刻跟着拍起来,脸上挤出笑,赶紧接话:“对!说得太对了!一下抓住重点了!”他的掌声像开了个头。
      哗哗哗哗哗……
      会场里的人这才好像回过神,纷纷跟着用力鼓掌,很快充满了整个会场。
      程皎辞还是端坐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众人的掌声,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一下。
      温诀直接懵了。呆呆地看着程皎辞,脸上的错愕和茫然。程皎辞的话像把标尺,清清楚楚的量出了差距——是建立在绝对专业和理性之上的高度,和她自己混乱形成了天壤之别。
      会议结束,人群开始散开。
      程皎辞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向门口,准备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规律。
      温诀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门口,下意识地站起身,攥紧了手里那个鼓鼓的文件袋。她深吸一口气,追了出去……
      走廊通往电梯厅。
      程皎辞步伐沉稳,只想尽快离开。
      身后脚步声陡然急促起来。
      “等等!请等一下!对不起…等等!”
      程皎辞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装作没听到,脚步未停。
      温诀急了,小跑着硬是抢到程皎辞和电梯门之间的空隙里,强行把她拦在了玻璃门前。脸颊涨得通红,额角全是汗,双手抱着文件袋,用力往前一送,几乎顶到程皎辞胸前: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图书馆那次…还有…刚才在会上…谢谢你帮我说话!” 温诀紧张的说道,“这个…求你收下!里面是我整理的…一点点想法…还有书钱!”
      程皎辞本能就想避开她,侧身去按电梯按钮。
      温诀却堵得更死,固执地把袋子往前塞:“求你!收下吧!”
      程皎辞被逼停在电梯按键旁,不得不正视那个杵到眼前的文件袋。袋口没封好,几张崭新的钞票探出头。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袋子上,扫到了温诀紧捏着袋边指关节发白的手。
      沉默。空气凝固。
      程皎辞动了,她没伸手去接。只抬起一只手,伸出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尖在文件袋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想法?”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在你学会控制身体前,不必浪费精力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她的指尖离开文件袋。“至于钱,自己留着买本《公共场合行为守则》吧。”
      话音刚落,旁边的电梯“叮”地一声开门。程皎辞没有任何停顿,干脆利落地侧身绕过温诀,一步踏入电梯。
      抬手就按下了关门键。
      就在电梯门开始关闭的瞬间!
      温诀猛地冲上前一步!
      一只手攥着那个牛皮纸袋,趁着那不足半秒的空隙,狠狠向电梯里程皎辞的方向塞了进去!
      文件袋重重撞在程皎辞的腰侧!
      在程皎辞错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目光中,电梯门“砰”地一声彻底合拢!
      隔绝了温诀的脸!
      文件袋随着撞击,“啪嗒”一声掉落在程皎辞脚边。
      电梯平稳下行。
      程皎辞眉心拧在一起。她垂眼,盯着脚边那个袋子——它像一个强行闯入的污点。更深的被侵犯感涌上来。
      疯了!是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她心里低斥一声。
      电梯到达底层,门开。程皎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面的情绪。没有立刻弯腰去捡,而是踩着高跟鞋,带着刻意的忽视,想假装不看见,径直跨出电梯。
      但袋子挡住了去路。感受到电梯身后好奇的目光,她闭了下眼,强压着怒气,极快地上前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起文件袋的一角,迅速把它拎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写字楼。
      刚走出大门,寒冷的风卷着落叶扑在脸上,非但没吹去程皎辞心里面的怒火,反而更加烦躁。她脚步加快,径直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冰冷的真皮座椅包裹住身体。她没有立刻点火,重重地靠进椅背,手指烦躁地敲着方向盘。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被她丢在副驾驶座位上。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问题混在愤怒里钻出来。感到一阵厌烦。
      程皎辞猛地拧动钥匙,车子粗暴地滑出车位,一头扎进夜晚拥挤的车流。
      今天是周末,格外的堵,红灯漫长,排起长龙。
      程皎辞感到心烦,降下车窗,空气混着城市尾气的味道猛地灌入。她冷着脸,从置物槽里摸出烟盒和火机,熟稔地磕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低头,咔哒一声点燃。
      深吸一口,微苦辛辣的烟气在口腔里面打转....
      车子缓慢地驶入公寓地下车库,停稳。熄火后,车内的寂静瞬间下来。
      程皎辞没有立刻下车。她靠在椅背里,指尖还夹着燃了一半的烟。目光最终落在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上。封口处,簇新的钞票一角,固执地露出来。
      她将烟举到唇边,又淡淡吸了最后一口,将烟蒂摁灭在手边的车载烟灰缸里。
      几秒的静默。
      仿佛被什么驱使着,她伸出手,嗤啦一声,用力撕开了袋口的纸质自封条。
      几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崭新钞票掉了出来。金额正是那本被毁的艺术史专著的定价。程皎辞面无表情地用指尖将它们拨到一边。
      下面是一小沓A4纸。她抽出来,就着车库顶灯昏黄的光线翻看。
      首页标题是《关于城市公共空间艺术融合的初步观察》。内容分析了几个街头巷尾的小型公共空间案例,附了几张手机拍的真实照片,像素不高,文字观点稚嫩,但能看出是花了时间实地观察写的。
      文件袋最底下,是一张对折起来的素描纸。程皎辞把它抽出来,展开。
      映入眼前的是一幅铅笔速写。
      画面中心是图书馆事件的“罪证”:被水浸透狼狈的书页,几张因浸水而完全糊掉的图纸,形成一片混乱的污迹。画面角落,还勾勒着几团湿透的纸巾碎屑。
      右下角清晰地写着日期--正是图书馆那天的日期。
      程皎辞在这张速写上停留了几秒。画纸瞬间撕开了那个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心里面又燃起一股怒火。
      就在她准备放下速写纸时,几片轻薄、干燥的白色小花瓣,从对折的纸页缝隙里飘落下来。
      程皎辞的目光被那几片白色吸引。她伸出手,捏起其中一片。花瓣已经彻底风干,呈现出半透明的白色,还有淡淡的香气。
      形状像小铃铛。压在速写纸下面,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程皎辞将纸条展开:
      “对不起!画这张的时候心里难受得要命,但还是把它钉在了我桌上!让它提醒我!另外这些打印稿是会议之后想着补救...当然还是差很远......!前天去花店有几株铃兰,开得特别好,我晒干了一些...想送你一点,虽然样子不好看了,但香味还在... 真的对不起!钱是按照那本书的新书定价放的,如果不还够我立刻补给你!”
      字迹潦草,有至少三个地方被水滴晕开,墨水洇成一团模糊。
      程皎辞盯着纸条上那几团晕痕。想到了温诀那个抵住电梯门、疯狂塞袋子的样子。指尖捏着的花瓣,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甜香。
      她猛地晃了下头,强硬将这个模糊不清的念头压下去。
      不可理喻的麻烦!
      她快速地把手里的速写、连同钱和纸条,以及那片脆弱的花瓣,胡乱的塞回牛皮纸袋里。拉开车门,下车,径直走到车尾,掀开后备箱,将那个袋子狠狠掼进后备箱最幽暗的角落里。"
      砰"一声砸了下去!箱盖被用力地摔下。
      像彻底封存一个错误。
      她转身走向电梯口,只有手上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风干铃兰的清冷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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