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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七日蜃境 ...
0.
这场大雨,会持续七天。
沿海的城市,在夏季来临的时候,总有一场连绵不绝的阵雨宣告它的到来。
我讨厌下雨。
雨让一切都变的阴沉又潮湿,像是发霉的橘子,软烂恶心。
1.
雨落下的第一天,我打开了天气预报——从此再没有太阳。
我看着堆起的脏衣服,计算衣柜里剩下的服装,打开了洗衣机。
我想,这批、甚至是下一批的衣服,恐怕都只能在空调底下等待水分蒸发了。
趁着阵雨间隙,我撑起一把印着青色碎花的伞,去楼下的小吃街买零食和晚餐。
站在潮湿的街道上,恍惚间,我透过低洼处的积水,看见了你的身影。
你背对着我,身上是常年不变的黑外套,金黄色的飘带追在你的身后。
我看不清你在向哪里奔跑,又或许是我只顾着看你,于是一切背景都虚化了。
你一直没回头,可我想再靠近你一些,然后低声呼唤你的名字。
直到脚尖被一团水史莱姆吞没,我停下了脚步。
等我再望去,哪里有什么人影,倒影中只有我自己。
鸣笛声响起,绿灯亮了。
回过神,我仍然站在小吃店前,未踏一步。
2.
第二天,即使睡前已经取消了三重的闹钟,我仍然在规律的时间苏醒。
但我不再早起,醒来又睡去,窗外风雨呼啸,而我在寂静昏暗的室内安眠。
第二段睡眠里,我是多梦的。
我变作无质量的旁观者,用快要溃散的眼睛去见证你的一生。
你诞生,我喜悦;你成长,我感同身受;你受伤,我担忧;你死去,我惆怅。
你是脆弱的幼芽,你是可怖的刽子手,你是忘却前生的开拓者,你是伟力无限的星神
——我的……
我的妄想。
直到你的终末时刻,目光终于越过万重壁障,跨越次元,落到我即将消散的眼睛里。
你看见我了吗?
我睁开眼,再睡不着了。
窗外的雨还在,积水的温度透过玻璃,使室内也沾上了冰凉的潮湿。
拿上手机,下床,填饱因为饿过头不再疼痛的胃,习惯性滑动屏幕,点开各种红的粉的绿的青的黑的软件,无趣感弥漫心头。
这是正常的吗?我这样问自己。
最终我的目标又放回柔软的床上,或许那里才是我今天的秘密基地。
我窝在曲折的被子中央,拉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只有面前的方块散发着清冷的白光。
3.
第三天,大雨不再停歇,我被困在屋子里,窗外疾风骤雨,雨水啪嗒啪嗒打在窗户上,像是你热情的呼唤。那声音沿着缝隙渗进屋内,像是多腕的软体生物,从四面八方向我追来,一直流淌到我的脚下。
我在你的呼唤里陷入一场清醒梦。
一切回到了最初,那一汪积水就在我的身下。
我撑伞漫步在积水中央,低头又看见了你。与那天不同,此刻,你踩着我的脚底低头看我,我们四目相对。
你蹲下身,我看见了你背后明澈的天空,片片雪花落到你的头上,不一会儿又被融化,只留下湿润的几缕灰发。
一只手伸过来,扰乱了平静的水面,最后突破薄膜闯入我的世界。
你在邀请我前去另一个世界,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冒险。
我绝不会拒绝你,那只悬空的手没停留多久便接到了它来此地的目标。
我将手搭在了你的手心。
就在我闭上眼,准备接受你的手将我拉入水中时——
手机震动的声音唤醒了我,是上司的信息。
我要开始工作了。
4.
第四天,空气变的粘稠起来。我穿上了在屋内晾干的通勤套装,它干的不爽利,贴在皮肤上总有种潮湿的感觉。
今日是必须外出的工作日,幸而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室内的,而此时的雨并不大。
我挑了一把能塞进挎包里的伞,拎上满当当的垃圾袋,在清晨出发。
买好早饭,去公交站台边等边吃,然后挤地铁,转站,走17分钟的路,最终到达公司。
地铁和公司里都有凉爽的空调,然而那17分钟的步行却让我满身是汗。
雨水和汗水将我身上的衣服夹在中间,或许布料本身也含有些微量未蒸发干净的水分,这些液体相遇、侵占、融合,然后散发出一股微弱但奇妙的味道。
我被这样的味道包裹着,无处可逃,只能不断祈求电梯快些到,好把我送进冒着冷气的目的地。
门开了,我看到一群身着白袍的研究院跑来跑去。
“嗨~你终于来了。”
你从旁边窜出来,金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灰色的短发乱翘,随着你的呼吸起伏。
这里是黑塔空间站,梦开始的地方。
你好不见外的接过我手中的伞,收到自己的异次元背包里,自然的揽过我的背,带我向不知名处出发。
你带我去黑塔的收藏室参观奇物,去你出生的地方圣地巡礼,去合成各种各样的猫猫糕……
最后,我们来到了星穹列车的停靠处。
帕姆站在列车观景厢的门前迎接我们。
他比我想象中的大些,身体比我的双腿宽一点,身高大概在我膝盖的位置。但是再想想,帕姆似乎就该是这样的大小。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从我的视角去看他、看这个世界。
“欢迎来到星穹列车帕!”
话落,熟悉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出现,三月七、丹恒、姬子、杨叔……还有身边的你,熟悉又陌生,心跳在变速。
我半推半就上了列车,你带着我和大家打招呼,去看【以太战线】留下的扑满,去和“闭嘴”聊天,我们逛了整个列车。
然后你迫不及待拉我上一个螺旋的楼梯。
我知道我们要去哪里,那儿也有我亲手布置的手笔——你的房间。
“我们的房间。”你强调。
你让我瘫在沙发上休息,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件合身的睡裙,然后带我去浴室。
“我的就是你的。”你这样说。
我们沉入水底。
我们手拉手,紧紧相拥,水乳交融,大脑蒸发。
我感到窒息,在快要溺死的时候,叮——,电梯到15层了。
我坐到工位上,开始工作。
9小时过去,大雨一刻不停的哭号,我撑伞,拎起裙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地铁站。
我总是恍惚,伞上传来的力道不像雨,倒像人的手,一遍一遍拍打着伞的缝隙,企图拨开挡住他去路的盾牌好来抓住我。
沿着伞滴落下的雨滴,为什么都倒影着你的脸?
5.
第五天,我在手机震动声中醒来,然后跟着设定好的程序起床、洗漱、看天气预报、吃早饭,踏上通勤的日常。
空气还是潮湿的,但是已经不再有大雨倾盆而下,然而我仍然不高兴。
浠沥沥的小雨虽然不会将我整个浸湿,但也驱散不了阴霾。
今天好忙,任务一个接一个地布置下来,走程序的人怎么也找不到,把三四个人做不好的任务全都推给我,然后说——幸苦你了……
我没有休息的时间,找不到一处水泊去与你相会,找不到一丝空闲去思念你,肩膀好痛,眼睛好累,好想将手中的无论什么都行砸到说话的人的身上,然后潇洒的说:我不干啦!傻逼——
但我不行。前期投入的沉没成本劝我再忍忍,再撑一个月吧;一直以来被灌输的为人处世告诉我退一步海阔天空;长期以来听过的PUA话术冒了上来:是不是我太娇气了?或许是因为看重我的能力呢?
才怪。
我当然知道这都是安慰啦,但是、但是——
我就是犹豫不决,本来想着干的不高兴就走,然而第二天还是在同样的时间醒来,拖着拖着,就变得越来越难以脱身了。
就像我们小时候多不畏生死啊,嘴上咕哝着大不了死掉就可以一下跳过三个台阶,然而现在长大了,反而畏惧起来,只敢一步一步慢慢上下楼梯。
活得越长,阅历越多,害怕的东西越多,我逐渐就变成了“大人”。
但“大人”的身份无法带给我快乐,我时常想,当初那样英勇无畏的我怎么没把自己摔死呢,把自己留在最无知最快乐的时候,我就不必为了活着在人间挣扎了。
临近下班的时候,雨在闪电与雷声中降临,与此同时又一份任务来了,我知道我走不了了,我必须进行无偿加班。
一个小时后,雨早就停了,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我好难过。
你站在被雨润湿的柏油马路上,邀请我去一个没有悲伤的世界。
我爱你。
6.
第六天,我们陷入狂欢。
我以借口告假,关闭一切与工作有关的提示,发誓直到明天9点绝不关心。
屋外并没有下雨,但是温度骤升,所以今天我要一直呆在空调的怀抱里。
风吹过,你轻抚我裸露的皮肤,激起一池涟漪。
我们去欣赏大雪纷飞的贝洛伯格;去逛颇具亲切感的仙舟罗浮;进入匹诺康尼的美梦里感受不一样的人生;最后,来到翁法罗斯完成你尚未结束的冒险……
我好像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好像我最初就是这里的人,我熟知这里的一草一木,知晓所有人的命运,遏见过无数星神……除了你的命运,我了如指掌。
这使我无比轻松,好像一辈子也就只有和你一起这一件事需要做。
我不需要为衣食住行而烦恼,也不必忧心他人的看法,没有人可以强迫我,没有事需要我负责。
我几乎要沉溺在这里了。
我们回到了仙舟,我最有好感的地方。
你询问我理由——倒不是仙舟上有什么远超其他地方的好处,而是一种文化加成,熟悉的东西,多少令我安心些。
我们漫步在金人巷,食物的香气唤醒了我的饥饿感,我们在一个有空座位的店家停下了脚步。
我们挤在同一边,大腿挨着大腿,缓慢摩挲着。
等待的间隙,我靠着你的肩膀,拉过你骨节分明的手把玩起来,比大小、十指相扣,或是用指甲轻轻刮蹭。
你的手总是时不时颤抖一下,或许是因为痒,或许只是无意识的生理反应。
我们最终决定打包。
你接过打包好的餐盒,立即启动了锚点,甚至不愿意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消失。
落点是我们的房间,你打开餐盒,将它们摆到桌上,然后抱着我坐到唯一一张椅子上。
我们是有些体型差的,你需要拱起背才能将头埋入我的颈间。
我感受到你的呼吸了,有点痒。
抬起手摸摸你毛茸茸的脑袋,我开始吃晚饭。
“我会喂饱你的。”——你也开始填饱肚子。
7.
第七天,我在筋疲力尽中醒来,闹钟响了三遍,我的灵魂拖着我的□□不肯动弹,然而我的大脑却在揣揣不安——我要迟到了。
今天比往常晚半个小时,我却突然突发奇想:要不尝试走另一条路吧?我抱着好奇心,去探索世界了。
雨季已经走到了末尾,虽然我仍然随身携带一把伞,但估计使用时间会很短。
新的路穿过一个公园,红绿灯少一些了,步行的时间也没那么枯燥了。
我喜欢这条路线。
到达公司时,我已经迟到了四五分钟,我却不紧不慢又拐去了一旁的便利店,要了一份早餐,然后才拖拖沓沓来到了工位。
即使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公司里依旧没有什么人——我才想起,原来我以前都是第一个到公司的。
我可以多睡半个小时,我感到淡淡的喜悦。
工作了一个上午,我吃完午餐,坐在工位上休息。
环顾四周,许多人闭上了眼睛在午休。
我实在困,顺从心意摘下眼镜,趴在桌上,脸埋进手臂,昏睡过去。
这次,我没再看到你。
四十分钟后,办公区热闹起来,我也被这声音唤醒,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然后努力绷紧身体,叫醒无力的肌肉。
六点整,我收拾好东西离开,脚下生风,不再纠结是否打招呼。
我决定明天就提离职。
我看着傍晚仍然明亮的天空,蹦蹦跳跳地路过花园。
8.
雨季,结束了。
这篇文章陆陆续续写了差不多一个月,从雨季刚开始到现在雨季过去有一两个星期了。
最初的设定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压力、内耗、天气等引起的幻想,最后雨季过去了,太阳出来了,“我”也走出来了。
中间又觉得可以加一点玄幻元素,比如:穹不是穹,而是某个无名的水鬼趁着“我”精神不太健康按照我的思想幻化出来引诱“我”进入陷阱的。
最后我还是决定保留原来的设定,其一是写了太久不想再写下去了,其二是不想让“穹”变成坏蛋的道具。就让他成为“白月光”这类的精神寄托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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