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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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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驰砚一语成谶。
转天,街上就传遍了,百门祭刀推迟了五日。
这算是前所未有之事了。
沈榆只好老老实实做生意,把出去溜达的心收了收。
既然出门没什么可看的,不如窝在厨房做吃的。
早上去集市转了一圈,买了一袋螃蟹,客栈里人越来越多,光靠那几道寻常小菜有些单调,得做点好的改善伙食。
“掌柜的,前面,有人找。”陈阿嬷钻进后厨,双眼发亮,“来了个好俊俏的后生,穿得也好…”
“得您如此夸赞,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道略带笑意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
跟在陈阿嬷身后,又进来一人,站在她身后,比她要高出一头多。
来人一身青色衣衫,腰系玉带,神情温润,却自带一种压不下去的气度。
阿嬷一愣,心想也没见你多不好意思啊,直接往人家后厨走。
“那日伤可还好?我这几日不得不与人周旋,腾不开身,也不好过来看你。”那人一来就十分关切。
“霍大哥!”
沈榆也十分惊喜。
毕竟这身份摆在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没想到他会直接来此。
霍宁屿眼底的笑意一点点化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话来,十分自然。
陈阿嬷夹在中间,并没急着退出去。她仰视着这两人——
哦呦,我们小掌柜真是人脉广阔,竟还认识此等人物,一看就不凡。
再看这眼神…哦呦。
“放里面就行,压在豆子袋上面。”
门外传来邱驰砚的声音,他和徐大禾一前一后进来,狭小的后厨挤满了人。
“这位是…”邱驰砚放下肩头的麻袋,声音微顿,视线落在沈榆肩上——
那里正搭着霍宁屿的手。
他的目光只停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移开,转向霍宁远。
“这就是霍宁屿。”沈榆又转过来互相介绍,“霍大哥,这是六扇门的邱驰砚捕头,那日就是他联系的人去的天昆涧。”
两人互相抱拳行礼。
霍宁屿上前一步,抱拳行礼,笑容得体而温和:“多谢邱捕头仗义援手,若非及时赶到,那一场麻烦恐怕不能善了。”
“百门祭刀在即,为避免纷乱,这是分内之事。”
两人客气了一番,徐大禾在一旁十分没眼力见地看到了沈榆手里的食材。
“好肥的蟹!”
“你想吃蟹酿橙还是蒸蟹?”沈榆笑问。
徐大禾没听过前面这种做法,自然好奇前者。
“我帮你拆蟹!”他还未放下袖口,径直就往灶台边走,陈阿嬷突然也不知哪来的劲,直接把他顺势拽了出去。
“前面有人要酒,我够不到,快帮阿嬷拿下来。”
“欸?哪有人啊?”
“有人有人,出去就有了…”
后厨瞬间松快了不少。
邱驰砚率先开口:“霍兄来此,所为何事?”
“百门祭刀推迟,须得等父亲前来定夺。我也终于得空来看看小榆。”霍宁屿说着,目光柔和地落在沈榆身上,“抛开那天不算,与小榆已有五年未见了,没想到竟在这遇到了。”
邱驰砚见沈榆也笑得开心,于是问她:“你们老早就相识?”
“是啊,我爹和霍伯伯是故交,我们两家曾一起生活三四年呢。”
霍大哥。
小榆。
“难怪。”
邱驰砚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邱驰砚没挪动出去,霍宁屿便不得不与他再说几句话:“邱捕头来此,也是为百门祭刀?”
“来很久了,在此查案。”
“哦,那怎么…?”霍宁屿见他这身干活的打扮,也不像是官府行事的装扮。
沈榆接过话来解释:“说来话长,最开始他没公开他的捕头身份,在我这里修养。后来虽都知道了,但人多热闹,有他在也很开心啊。”
霍宁屿微微一怔,眼底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轻声应道:“如此也好。此次比武前出的事太多,只怕接下来也没法清静。我听说,之前墨韵堂在你这闹事,还涉及神秘人杀人之事?”
“说到这个,霍兄若不介意,可否移步楼上,我们细谈?”
邱驰砚请他单独聊聊,霍宁屿自然应邀。
后厨突然又只剩沈榆一人。
她竟然没逮到一个人帮她开螃蟹。
罢了,自己来吧。但也不知,要不要多做一份霍大哥的饭。
那两人一聊就是一下午,晚饭时才下楼。
霍宁屿并不打算留下,向邱驰砚抱拳致谢,又和沈榆打了招呼,便匆忙离开了。
“你们说什么呢,那么久?”沈榆叼着筷子问他。
做了一下午饭,找不到闲人和她说话,还怪无聊的。
“把这段日子三合镇的案子和他讲了讲。他这身份,能打听到的和别人告诉他的终究有限。”
邱驰砚得承认,霍宁屿是个风光霁月的君子,更是个心中有大义的侠客。
虽然他只是个江湖人士,但的确在为各方平衡与稳定做了很多努力,明白其中轻重,更愿意担责。
“你和他说什么了!”桌上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邱驰砚。
他被直勾勾的视线盯得难以下咽。他自然知道在座各位有些身份特殊,并不想被人了解得那么清楚,只好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最开始的幻药案,我向他问了些线索。还有后来墨韵堂的旧案,我挑明了官府这边的态度,不能轻易用江湖规矩了事。还有就是,镇岳堂和关中刀会死的那两位,以及天昆涧的意外,我问问他是什么看法。”
细细数来,这两个月,的确出了很多事。
但有时身在其中,竟没觉得那么乱。
“你还要继续查吗?”沈榆问他。
“前两件事不是大刀阔斧就能立刻解决的,至于后面的,江湖之事,我们没法插手太多,除非有人找我们持中立意见。”
“不掺和进去也好。”龚二猛喝一口汤,抬头道,“这镇岳堂的人极其不好相与,个个像吃了枪药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
“你见过啊?”姚柳柳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以前在铸门接过他们的单子,应该是我从业以来,遇到的要求最多、最不合理的了。”
回忆起往昔,纵然热爱,但路上也总会有恶心之处,尤其是在与人的相处之中。
邱驰砚静静听着龚二的抱怨,用勺子拨弄着橙子里的蟹膏蟹肉,思绪其实并未在饭桌上。
沈榆肩膀上自然而熟络搭着的那只手,不断在脑海里画面重放。
青梅竹马。
好。
她认识的人,可真多。
“不好吃吗?”
龚二和姚柳柳还在热闹聊着,沈榆歪头小声问邱驰砚。
他突然回神:“什么?没有啊。”
“看你用勺子搅了半天也不吃。”
“…在想事情。”
“事是做不完的,但饭是会凉的。”沈榆又给他夹了一道远处的菜。
邱驰砚看着碗里饭食,突然觉得自己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安心吃饭吧。
一抬头,却见阿嬷的眼神粘在了自己这个方向,一种很奇特的打量。
他尴尬但又不失礼貌地朝她笑了笑,继续吃饭。
夜深灯熄,三合镇的风声沿着瓦缝爬进屋。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所以上了屋顶,独自吹吹风。
凉风拂面,月色淡白。
没过多久,屋顶那头又冒出一颗脑袋。
“你是我见过的,最爱动的病人了。虽然我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但是你明显是要砸我并不存在的招牌。”沈榆说着,把带上来的薄毯盖到了他的腿上。
“…你怎么上来了?毯子你盖吧。”
沈榆没理,反而伸手按住他膝头的毯角,又顺势覆到他手背上,他瞬间僵住。
“我火气壮,从来都是热乎乎的。”她憨笑一声就撒手了,主要是让他见识见识,“我耳朵好使,听到屋顶有动静,就想来看看。”
她抬头,天边悬着的月亮已趋近满月:“你来看月亮吗?”
邱驰砚望着她被月光镀出一圈浅银的侧脸,喉咙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嗯”。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一声不吭地僵着脖子看天。
“今日没想到,你与霍盟主一家还有如此过往。”
邱驰砚本想找点话题,但脱口而出的却又让他立刻后悔。
提什么姓霍的。
不过沈榆并没觉出什么:“我爹娘与霍伯伯从年少时就相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几个人一起外出游历了一段时间,后来才分开的。只是再后来各自成家,又搬到一起住了几年。”
虽然她这样说,邱驰砚还是觉得很神奇。
既有那样的身手,又与霍家往来甚密,沈静远这个名字竟然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他这样好奇,也就这样问了。
沈榆笑道:“是我爹让他的朋友们少在外提他给他找事,自然,其他人也在好好遵守承诺,即便与人相处得再尽兴也不会提及他。”
“那,伯父这一生过得大概很惬意吧。”
有挚友,有家庭,肆意人生,无琐事打扰。
“我爹有时说,虽然人人盼轮回过更好的生活,但他下辈子是真的还想当人,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风吹过屋脊,带起她鬓边几缕碎发。她忽然有点走神。
“前两年我爹嫌我耽误他和我娘单独相处,便硬让我自己出来闯。我本来觉得,我应该过什么日子都无妨,只要能看到些不同的风景,听听别人说的故事。但其实,看别人一直在路上,哪怕有风有浪,也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