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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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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光孝寺回来。
训练室只剩明妄一个。
圆米嘬补觉。
双栖跟追寻约饭。
谢烬被江湖硬拉回了家。
明妄训练机放在桌上,界面里是自定义,他自己的手机被冷落在一边,游戏对话列表里最新弹出的消息正是出自不情不愿被江湖拖走的谢烬。
因为微信被拉黑了,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
【不许扔花。】
谢烬临走前找了两个矿泉水瓶剪开瓶口把两捧花养在了明妄种的猫草边。
【给了你就是你的,扔花不吉利。】
【这是尊重不是迷信。】
明妄手里捏着枚硬币,透过它仿佛能从第三视角回看谢烬把这枚硬币给他时的画面,拇指一弹,硬币朝空中抛去,转瞬又落回掌心。
嗡嗡——
手机屏幕亮起,明妄看到了洛昭澜的名字,是她打过来的。
硬币在明妄手指尖灵活旋转,他按下了免提键。
“妈。”
“昨天的热搜是怎么回事?你不务正业去打游戏还不够,还要闹上热搜丢人?”洛昭澜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整个训练室,“你爸兴师问罪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你知道他说我什么吗?他说我无能、说我失败!说我……”
明妄按下音量键,洛昭澜的声音一格格缩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洛昭澜虽然打来电话质问,明妄猜,实际上她连来龙去脉都去没了解过,只是被明逸世的电话激起了情绪,更不清楚事件的受害者之一就是她介绍来的林黛。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明妄又按开了通话声音。
“怎么不说话?”洛昭澜气道:“这就是你向往的自由?到底是自由还是自甘堕落?抽烟喝酒、打游戏、乱搞男女关系、你还要多出格?你是不是就希望所有人都像你爸那样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会教育儿子!”
“原来听你的去接待林黛是乱搞男女关系?”明妄摩挲着那枚硬币,由此倒推,他满意道:“这样的话我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应该算是非常循规蹈矩。”
“这跟黛黛有什么关系?”洛昭澜说完反应过来了,顿时更心生埋怨,“热搜上说的是黛黛?你看看你选的路,非要去打游戏,被一群心智不健全毫无分辨是非的能力的人追着捧着,你瞧瞧你们那个比赛的受众——法盲、未成年!好好的接待朋友都被造谣,平白让黛黛受了无妄之灾。”
“您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你跟黛黛道歉了吗?”
明妄垂着眼,淡声说:“昨天,我有个队友救了我一命,我还没跟他道谢。”
“人家昨天救了你,你现在还没跟人家道谢?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洛昭澜想到什么,问他,“是不是因为没钱了?”
明妄闻言,无语失笑,硬币被他紧攥在手心,“妈,你真的听清楚了吗?我说的是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是用钱还得清的?”
“别给我转移话题。”洛昭澜道:“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通知你,如果再有下次,你这个游戏就不要打了,我亲自去广州接你回来。”
“啊……我想到了。”明妄扬唇,笑着开口,“他救了我,我们全家人都应该跟他亲口道谢的,既然这样,妈妈至少得先知道下他的名字,免得下次来失了礼数。”
“他叫——谢烬。”
明妄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挂完电话后,他立刻打回给明逸世。
明妄开门见山,“我说过的,我极其讨厌你这一套,想批评儿子,反手让妻子当枪,一面打压妻子,一面在儿子面前装慈父。”
明逸世脸皮被撕个直接,也憋着口气,“我跟你沟通,你能听得进去我说的话?!”
明妄随他怎么说,只道:“你说的沟通是指和妻子说她失败、无能?和儿子说丢了你的面子?你的面子可真虚伪,要不要我帮你把出轨的证据放上热搜,让认识你的人、朋友、合作伙伴、公司员工人手一份,到时候……”
“明妄!”明逸世扬声,“你敢威胁我?!”
明妄:“如果没人做初一谁也做不了十五,你这颗剥掉虚伪以后剩不了多少的慈父之心我一分都不要,现在唯一需要它的就是你的小儿子,所以你最好做到每周按时按质陪明晰,不要每次都让我提醒,如果再有下次,你看我敢不敢。”
硬币已经被掌心捂的闷热,话就说到这,明妄挂断了电话。
……
“你们两个有事咩?回家各自看手机,真是养你们还不如养叉烧。”
“妈。”江湖立马收了手机,开始冲茶,“这不是还得跟进昨天队里的事嘛。”
明妄不回信息,谢烬发了条自闭朋友圈,正好接过江湖递给他的茶,然后又从桌上剥了个荔枝,他尝了口,惊喜道:“今年这荔枝挺甜。”
谢烬的母亲谢恩仪已经对谢烬进行了好半天的安全教育,看着一点儿没上心的小儿子烦道:“哪年给你吃的不甜?”
“荔枝我带几箱回基地。”谢烬看着茶桌边的水果指点江山,“黄皮怎么样?”
他边尝边道:“黄皮我也带两箱,还有榴莲,还有……”
谢恩仪见鬼似的,问江湖,“现在外面水果开始有毒了?‘外面什么卖的没有,哪用从家里拿这么麻烦’这话是谁说的。”
江湖眼神指向明妄,“他说的。”
“外面哪有家里的好。”谢烬全当自己没说过,找人打包装车,“我这就走了。”
谢恩仪:“你回家就坐半小时?”
“我人您也看了,一点事没有,晚饭就不吃了,还要训练。”谢烬寻摸了两圈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打包的,最终从博古架上拿了一对花瓶,他说:“妈,这个我拿走了。”
“你拿它干什么?”谢恩仪还想按住问两句,然而谢烬就跟滑不溜手的泥鳅似的,说完就往外走,只好又返回来说江湖,“你们兄弟这游戏打的,一个比一个沉迷,你弟最近尤其沉迷。”
“那个,妈。”江湖尴尬,“你看我这突然也有点事。”
谢恩仪:“……”
江湖正好搭谢烬的顺风车,到地库时,后备箱的水果刚被司机搬完装好。
“你怎么来了?”谢烬想了下,双栖和追寻有约,江湖没什么提前回去的理由,他警觉道:“是不是Myth的事有进展?”
江湖:“Myth的事还是昨天的进度。”
昨天经过警方确认,在网上发帖买水军买热搜的和线下泼化学试剂的是同一人,且和上周线下辱骂明妄的男生是堂兄弟关系。
昨晚,真诚也收到了TO俱乐部的对接,说明妄把共享拉黑了,希望能私下道歉。
前者法务在跟进,后者明妄坚持要求公开道歉,道歉内容和形式都由他定,真诚还在跟TO沟通。
谢烬:“那你为什么不陪妈吃饭?”
“是追寻。”江湖跟他一起坐在后排,“CX下半轮人屠状态都不好,追寻的手伤严重,可能……打不了了。”
“这么严重!”谢烬不知说什么,车内空气都跟着冷了下来。
江湖:“其实已经硬在坚持了,不然深渊后CX也不会和我们争Myth。”
“你要过去?”谢烬看他这意思是要去找双栖和追寻。
“嗯。”江湖笑了下,教他,“知道怎么安慰人最有用吗?找个比他更惨的对照组,不巧,那个对照组正是本人。”
“……”谢烬猜,“栖哥叫你去的?”
“对。”
谢烬:“。”
还真是亲未来男朋友,哪痛戳哪。
……
明逸世的电话刚挂,明妄就收到了条信息,是明晰发来的。
他说:“想”+“看”+“哥哥”+“跳舞”。
明晰发的信息是由四张图片组合成的,最后一张图是家里的舞蹈室。
明妄看着这条信息笑了下,有时候,他真觉得挺荒谬的,明晰就像是小白鸽子,外界战火纷飞而他什么都不懂,想往哪里飞就往哪里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不安全是一回事,但最起码表面上大家都认可他就是和平的象征。
明妄起身出了基地,突然很想买包烟。
其实昨晚就想。
至于明晰说的跳舞。
一个看上去和明妄性格排斥度极高的活动,然而就是这个活动,在明妄的人生里存在了快八年,从一开始的不情愿直到习惯。
因为明晰三岁的时候去上感统课,路过街舞教室时在门口站着宁死不走。
转头十岁的明妄就被安排了课程,没有人在乎他的意愿,他好像就应该顺理成章成为辅助弟弟感知世界的工具人。
“晰晰喜欢,晰晰好不容易有个感兴趣的。”
“对明晰好”——这曾经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明妄生活里最高优先级事项,不止是他,是他们整个家需要共同遵守的第一原则。
是的,他们一家人要齐心协力让明晰有最好的康复效果。
怎么说,就挺感谢,明晰当年看向的不是芭蕾教室。
“要什么?”便利店员小姐姐问。
明妄扫了眼烟架,“随便拿包什么烟,再拿个打火机。”
店员顿了下,没多话,选了盒给他。
明妄出便利店时,看向手中的烟盒,回想自己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虚伪的假象被打碎时。
去他妈齐心协力的鬼话。
明逸世披着个慈父的皮,背地里给小三买房买车,美其名曰出轨解压。
洛昭澜把桌上的水果刀挥向明妄,失控大吼“为什么最开始生的不是明晰而是你”,指责他“都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你爸才想再在外面生个孩子”。
为什么?明妄也想知道为什么,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为什么什么,他只觉得家里的一切都极其荒谬。
为什么不被喜欢的是他,要承担更多期待的也是他?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忍让的是他,到最后父母觉得自私自利还是他?
为什么他人生的最高优先级应该是别人而不能是自己?
那一刻,明妄终于不得不清醒地面对现实。
很多事,从最开始就是注定的,就像洛昭澜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明晰一样。
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没用。
事情再往前推,明妄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洛昭澜可能永远不会爱他的呢?也是十岁,明妄记的很清,因为事情就发生在明晰赖在街舞教室门口的前几天。
三岁的明晰,日常生活很少开口,眼神交流也很差,那天阿姨有事,洛昭澜亲自带他,明妄在旁边写作业。
洛昭澜去个卫生间的功夫,明晰就把手指放进了茶几上的咖啡杯里,里面是洛昭澜刚刚煮好的咖啡。
没人知道明晰当时是什么感觉,又或者是怎么想的,被烫到后他没喊也没叫,只是默默远离了咖啡杯,对茶几敬而远之。
洛昭澜发现明晰手指指尖起的水泡后,第一时间带了他去医院,一路上都在找明妄兴师问罪。
“为什么不看着你弟弟?”
“你写作业是写到耳朵聋了吗?连弟弟被烫到都听不见?”
“是你的作业重要还是你弟弟重要?”
“我连去个厕所的时间都不能有?到底要你有什么用?”
“你是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被烫到的不是你?晰晰皮肤这么嫩,一定痛得要死。”
“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晰晰交给你。”
洛昭澜指责的话包括她每一字每一句的语气和表情明妄时至今日都记得一清二楚。
去医院的路上,他也曾有过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见,人被烫到,第一反应都会痛出声的。
可几乎是怀疑的下一秒他就确定了,明晰他就是没喊没闹。
十岁的明妄早已经习惯了留几分注意力关注弟弟,尤其是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
因此那天,明妄只是很坚定地和洛昭澜陈述。
“因为他没叫没闹,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是你不应该把刚煮好的咖啡放在他能碰到的地方。”
换来的,是洛昭澜当场给他的一巴掌。
妈妈很辛苦,但妈妈并不爱我,她永远也不可能像其他人的妈妈爱他们一样爱我,哪怕没有弟弟。
这是当时明妄唯一的想法。
其实往后长大一些,明妄逐渐可以理解洛昭澜的很多行为逻辑,甚至偶尔会觉得他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洛昭澜那部分连自己都讨厌性格。
比如烫伤事件,洛昭澜怪他,他怪洛昭澜,何尝不是一种双向奔赴。
在洛昭澜心里,作为正常人的大儿子不是自己从小带大的,无法亲近,又总是固执己见,性格差得要死,而小儿子,如果没生病一定乖巧懂事。
其实她这么想,也不算有错。
不过理解并不代表接受。
有些父母子女,哪怕血脉相连,也注定无法和睦相处,无法和解。
不过不接受同样也不代表不相处。
因此,明妄那天还是把医生教给他的,应该如何处理烫伤一条条牢牢记在了心里。
在事后的几天里,他还是答应了洛昭澜去上街舞课,回来跳给弟弟看。
然而,自那以后,他不会再因为洛昭澜的一句为什么烫到的不是你而感觉心脏隐隐作痛,更不会真的像以前一样考虑为什么烫到的不是自己这种问题。
明妄很擅长保护自己,哪怕抽烟这种小事都会格外注意,被烫伤很痛,他才不能让自己被烫到。
答应去上的舞蹈课,当然也需要其他交换条件。
被洛昭澜讨厌这条路,明妄实在是有天赋,他毫不费力就能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稳。
可惜了,本来他们可以就像洛昭澜明逸世美其名曰的那样,为了明晰的康复至少维持一种表面上虚假的温馨,然而腐烂终究只会扩大,不会停止。
再回想以前的事,明妄总觉得有点矫情。
如果不是昨天谢烬那一挡,如果不是刻在记忆深处的烫伤处理方法太过清晰,这些事可能也就一直积着灰被永远搁置在了角落里。
明妄撕开烟盒的包装,抽了支烟出来。
硬币分明应该没什么重量,可往口袋里一放,却有很强的异物感。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谢烬这种多管闲事的人?
“Myth!”
明妄一愣,有辆车缓缓停在了他的正前方,谢烬的声音从车窗传了出来,谢烬喊完,提了个袋子下了车,三两步朝他跑来,而车继续往基地的方向走了。
谢烬指着明妄手里的烟盒抓包道:“你抽烟了?”
明妄把手里拿着的那根烟塞嘴里了,“嗯”了声,“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周围半点烟味没有,谢烬知道明妄是在乱扯,二话没说把烟从明妄嘴里拿了出来。
明妄“啧”了声,正要骂他。
谢烬把烟往衣服口袋一扔,从提着的袋子里拿了颗荔枝,单手按开,递给了明妄,“吃这个。”
明妄:“……”
“吃啊。”谢烬又往他嘴边递了下,按着壳把崩来的口子扩大一些,弄成了明妄可以就着他的手直接吃的样子,“今天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荔枝,我在路上放了两个冰袋进去,现在是冰的。”
“……”明妄叹了口气,从他手上接了过来,并在谢烬锲而不舍的注视下,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谢烬问。
很甜,一点点冰。
荔枝的甜味在口腔里散开时,明妄有一瞬间的念头,谢烬不会就是为了让他吃这颗荔枝才这么快回来的吧。
“什么怎么样?”明妄反问他。
谢烬没答,明妄脸上的小表情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一看就知道他觉得是好吃的,谢烬凑近闻了下,说:“只有荔枝的甜味,根本就没抽烟。”
明妄:“。”
好做作,谢烬根本也没信他抽过烟,况且不在公共场合吸烟是基本常识。
“我看你买了什么烟。”谢烬说着,从明妄手里拿过了烟盒。
“双囍?”他看完之后锐评,“一看你就不是抽烟的人,该不会买的时候跟人家说什么烟卖的最多拿哪个吧。”
据他所知,双囍广东人还抽得多些,应该不是北方人常抽的。
打开烟盒后得到了如预想般的答案,加上口袋里没点燃的那支,满的。
“你会不会太顺手了点儿?”明妄对他的忍耐到了极限,“还我。”
“顺手吗?”谢烬直接朝明妄嘴前摊开了手,“我要是现在让你把荔枝核吐在我手上这才叫顺手,要是用手指撬开你的嘴把荔枝核拿出来才叫太顺手…了点。”
“我靠。”明妄反手把荔枝壳拍在了他手上,“你他妈能要点脸吗?信不信我吐你嘴里,不管黑的白的往你狗脑子一过全他妈是黄的。”
“你这提议,如果不是公共场合,倒也不是不可以。”谢烬把手里的荔枝壳外带那盒烟全扔自己口袋里了,丝毫没收敛道:“还有你说黄的是吧,确实有,而且很多。”
明妄:“?”
谢烬:“黄皮和榴莲。”
明妄: “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