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雪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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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滴血在蓝泽眉心晕开的刹那，景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收手，眼里闪过一丝异光。
景池尚未察觉异样，只感到钳制下颌的力量突然消失，抬眸时撞见父亲眼中转瞬即逝的动摇，似乎又回到了他与自己初见时的那幅淡然模样。
见父亲收手后，景池眼底的泪水也收敛住，银睫颤抖着，可怜兮兮地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蓝泽。
“好。”景渊忽然拂袖转身，开口道：“这次便放你们一码，往后的日子里，你们决不允许再踏入此处半步，若再踏入此地......”
“便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被赦免后，几人的意识仍处于情况之外，还是白离率先反应过来。
他“铮”地将长剑归鞘，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景池，低声道：“走。”
三人踉跄着走向殿外，忽然，景渊的声音再次追来：“差点忘了。”
景池听此下意识回眸，只见父亲眯了眯眼，眼里带着讥诮。
“那些百姓你可以带回去了。”
“什么？”
景池怔了一秒，接着听见一阵从远及近的脚步声，廊柱阴影里缓缓走出数十个雪国百姓。他们步履整齐得诡异，眼珠蒙着同样的灰翳，面无表情。
他们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白离立即横刀在前，制止他们前进，却见最前方的老妇人突然踉跄了一下。
“你们怎么样了？”
那人原先眸中无光，似乎听到白离的声音后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的答了一句：
“我们、没事，圣子大人，带我们回去。”
这时，景池怀中的蓝泽忽然动了动，景池下意识回神，反握住他的手。景池垂着眼睑往前走去，终是没敢回头再看一眼那座高大的宫殿。
虽然他心中仍有疑惑，但身后如有实质的压迫感如影随形，让景池不愿在此处多停留一刻，生怕父亲突然反悔，将他和蓝泽彻底分开。
路上，白离的剑鞘不动声色地隔开了想要靠近的百姓。指挥众人列队的动作干净利落，几乎不给机会让他们与圣子大人接触。
马车碾过地面发出吱嘎的声响，景池捧起蓝泽的手，怔怔望着掌心交错的纹路。后者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却暖不了他发冷的心。
“蓝泽……”景池声音沙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为了给足几人缓冲的时间，白离神官特意安排了马车回程，而非传送阵。
两日的行程里，景池看着窗外渐密的雪幕，忽然理解了父亲为何离开雪国，不愿回来。
圣子的身份看似尊贵，实则是挣不脱的枷锁。
当熟悉的雪山轮廓映入眼帘时，众人终于回到了雪国。
回宫后，蓝泽被景池安置在卧室内，将门窗关好后，后者披着圣袍就往地下宫殿走去。
这地下宫殿是隐藏在雪国里最大的秘密，就连有些神官都不知晓它的存在。
推开一座漆黑的大门后，宫殿内的一切终于洞见光明。
眼前是数十副由冰晶铸成的棺椁。
景池在离门最远的一副棺椁之前停下，冰晶之下，一名银发少女面色安详地躺在其中。
景池叹了口气，双臂无力地搭在寒冰之上，喃喃道：
“小海姐姐，我见到父亲和母亲了。”
空荡的房间内回音传开，景池的叹息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银发青年指尖轻轻抚过棺面，冰凉的触感却让他想起姐姐总爱轻点他额头的温暖手指。
那个永远对他微笑的少女，如今静静沉睡在永恒的寒冬里。
景池忍不住想，雪国的血脉对于他们来说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
一旦产生这样的想法，景池心底如同被冰锥般刺入。
宫殿内彻骨的寒意早已浸透骨髓，景池却浑然不觉。
他跪坐在冰棺旁絮絮低语，仿佛只要看着姐姐安详的睡颜，就能暂时忘却肩头沉重的责任。直到深夜烛火将尽时，他才撑着僵硬的膝盖起身。
就在转身的刹那，景池余光忽然捕捉到冰棺里纤白手指的微颤。
景池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小海姐姐？”
此刻，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脑中浮现。
他有两条命，那小海姐姐呢？
抱着这种侥幸的想法，景池突然大着胆子将神官交代过不可打开的冰棺推开了分毫。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寒冷，景池甚至感受到了雪花的气息。
片刻后，棺中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眸，二者视线相交。
此时的圣女纤长的睫毛上还凝着霜花，迷茫的目光却准确锁定了景池的脸庞。
“姐姐？”
哽咽的呼唤破碎在相拥的瞬间。景池颤抖的手臂几乎要将少女狠狠抱住，就像当年被噩梦惊醒的孩童扑进姐姐怀里。
少女冰凉的发丝扫过他颈侧，带着雪花与药香的气息。这是独属于小海的味道，历经岁月丝毫未变。
“阿、池。"
少女的呼唤像隔着一层冰霜，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陌生的滞涩。景池却欣喜若狂，“姐姐！你还活着，太好了……”
小海微微偏头，霜雪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你在说什么？”
她似乎不理解景池口中的“还活着”是什么意思。
然而景池仍处于兴奋的状态，并没察觉到这种异常，他匆忙解下圣袍裹住姐姐单薄的肩膀，温暖的绒毛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小海姐姐，我们回家，现在就去告诉神官们这个消息——”
“不行！”小海突然攥住他的手腕。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光。
“为什么？”景池盯着姐姐的脸庞不解反问。
“我的复活不能被他人知道，这是秘密，景池。”小海突然反握住景池的手心，“姐姐希望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景池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颤。记忆中姐姐的手总是暖的，如今却像握着一段寒玉。他垂下眼帘，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疑问：“好。”
“景池最乖了。”小海忽然笑起来，冰凉的手指抚上景池的脸颊，“这些年……有没有想和姐姐说的事？”
“有啊。”景池抬眼迎向她的目光，嘴角弯出乖巧的弧度。
*
晨光洒落雪山之时，景池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回到寝殿。银发青年浑身上下残留着地下宫殿的冷意，却在伸手触及蓝泽微蹙的眉间时倏地放轻了力道。
睡梦中的魔族无意识地躲了躲冰冷的指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景池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
刚才和姐姐的谈心中，有些事情景池并没有交代，尤其是蓝泽的存在，他目前不想让姐姐得知自己和一个魔族在交往。
更何况他也发现了姐姐身上的异常，但若仔细说有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景池只好多花点时间观察。
景池看了一眼时辰，发现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便脱下圣袍，抱着蓝泽就睡下了。
翌日早晨，景池是在蓝泽的怀抱中醒来的，他一睁眼就对上蓝泽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抬起下巴亲了亲他的唇，道：“你醒了？”
景池昨日没休息好，整个人处于一种迷糊的状态，蓝泽并未像之前一样调侃他，反倒是心疼地吻了吻他的眉心。
“昨日是我没控制好自己。”
景池意识到蓝泽是在为昨日的“暴走”道歉，他连忙捂住他的唇，认真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蓝泽。”
说着，被窝下的两只手默契地寻找对方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相互交织着自身的温度。
今日不是朝拜日，那些被掳走百姓的事情也由白离神官揽下，两人难得拥有了一天假期。
景池打了个哈欠，环抱住蓝泽的脖颈，额头贴着额头又继续睡下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景池再次醒来时，蓝泽已经不在了，他下意识寻他，赤着脚向门外走去，然而景池的手还没触及到门把手时，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二人在房门口相遇，面露意外地眨了眨眼后相视一笑。
“终于舍得醒来了，圣子大人。”
蓝泽打趣一句，手里捧着牛奶和糕点走了进来，景池紧紧跟在他身后。
“白离给你的？”景池望着餐食问道。
由于蓝泽的身份，他并不能随意出入宫殿，自然不可能专门为景池准备食物，只有可能是白离做好转交给他，他再转交给景池。
“怎么，怪我没有给你亲自做？”
“怎么会？”
景池从背后抱住蓝泽，伸手捏起一块糕点就往后者嘴里塞。
“吃吧吃吧。”
“哼，嫌我多嘴了？”
二人一口一口你喂我吃将糕点吃完后，接着转移战场到床上腻歪去了。
夜幕降临之后，景池突然停了动作，和蓝泽说自己有要事处理。
蓝泽看着一本正经撒谎的圣子大人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
“去吧。”
说着，他转过身去背对景池，就算是再迟钝，圣子大人也察觉到了蓝泽有些生气，于是安抚性地亲了亲蓝泽的发顶。
“我很快就回来。”
“哦——”
蓝泽将声音拖得长长的，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
这边，景池已经沿着特定的地道再次来到地下宫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明明知道姐姐需要食物却空手而来。
如景池所料，小海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欣喜万分，即使手中空无一物，也没有开口质问他，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一异常。
景池不动声色地再次来到小海身前和她继续聊天，这次景池主要说了些圆愿的情况。
谈到百姓，小海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受人景仰的圣女大人。
小海和他说了许多有关百姓的事情，絮絮叮嘱着圣子的责任，她希望景池要好好对待雪国里的所有百姓，圣子、圣女一生都要贡献给他们。
景池听了这段话只是应了一声，并未做出承诺。
待到分别之时，景池心里突然猛地浮现一种想法。
鬼使神差地，银发青年站在不远处，看着依然坐在冰棺里的少女笑了一声，说道：
“姐姐，我有爱人了。”
景池话音落下，小海的神色突然阴沉下来，像是变了个模样。
“不可以，圣子是不能这么做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