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可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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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凝滞。
下课铃打响了。
下课铃打完了。
空气仍然凝滞。
“同学们你们谁去德务处把课本搬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在门口的方千沙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空气重新流动。
然而并不是为了可怜的方千沙。
庞磬和林禾迅速被裹挟到人群中。
“什么什么我们阿禾这么快就失宠了？！”
“林禾不是……”
“不是我说咱们村草庞哥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人家邻村白白净净的小寡妇的？”
“卧槽我说了我没……”
“怪不得庞哥你不近女色，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放心爸爸我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你他妈想死……”
……
庞磬已经不想解释了——好吧其实是根本没人给他解释的机会。
庞磬凌厉的眼神破开人群，狠狠刺向林禾。
林禾立马开口：“他有！据我所知他昨天就已经开始让我这个正房夫人忍辱负重帮他照顾未过门的小妾了！我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我可是父老乡亲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林禾声嘶力竭的控诉激发了父老乡亲们无限的同情心和保护欲。
周泊燃一把将林禾薅进怀里，沉痛道：“够了，我们家闺女在你一穷二白时跟着你，现在你就让他受这种委屈，简直不是个人啊！”
林禾鬼哭狼嚎地靠进周泊燃怀里，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庞磬大步走向他，利落地林禾薅回来，“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同时看似温柔，实则实打实重重拍打着林禾尊贵的头颅。
然后林禾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慌乱之中，庞磬突然发现自己正用余光瞥向前排坐着的项荣。
然后意识到这一点的庞磬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邻村某位白白净净的小寡妇施法了。
庞磬这么想着。
然后他看见项荣正半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但庞磬总觉得他好像不太乐意。
我还没不乐意呢，你先不乐意上了。
……
但是……卧槽我怎么会这么想。
庞磬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施法了。
于是他愤怒地再次给了林禾一下。
“啊——繁水杀妻案啊——”
“闭嘴。”庞磬面无表情，手起刀落，迅速回归道心。
……
这群人平时也就是这么打闹的，一个个的都是好玩，彼此之间也并不会当真。
所以真正尴尬的只有唯二的新手村成员。
莫名其妙成了别人未过门小妾的项荣：“……”
其实早就料到会没有人搭理自己，但真正发生还是会觉得自己有些可怜的方千沙：“……”
“方老师要不我来吧。”这群神经病少爷跟会吃小孩一样恐怖。
“小妾……不不不小项同学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这个并不艰巨的任务。”这群神经病少爷肯定不搭理我，也就小……项同学温柔贤淑，恭顺谦和，适合搬书。
两道声音交织着同时响起。
小妾项姨娘死亡微笑：突然不想去了怎么办？
最后被赋予艰巨革命任务，踏上搬书征程的使者有三。
一号项荣，因为害怕再待一会就会被逼强迫改嫁的邻村寡妇。
二号林禾，因为违背了三纲五常被丈夫伙同全村人狠心踹出家门的兢兢业业苦命妻子。
三号方千沙，因为新官上任，实在没有号召力，只能牢牢扎进黄土堆里奉献自己的感人村长。
在林禾的带领下，没怎么费力地找到了全校最漂亮豪华的一栋楼——德育处……兼领导办公室。
三人站在铺满成摞教材的德育处地板上。
项荣二话没说，面无表情地扛起一捆书——普通高中教科书语文必修上册。
林禾扛起了英语必修一。
方千沙扛起了数学必修一。
……
感念十班是加钱的那种小班制，总共也就二十来个人。
三位怀抱全村希望的青壮年劳动力跑了八趟——终于在跑死于路上之前搬完了。
方千沙放下最后一捆书，气喘如牛，挥汗如雨，被自己的奉献精神深深感动——谁能想到明明已经名校毕业，人才引进，当上高薪班主任了，还他妈的要干这种苦力！！！
林禾非常疲惫，一头栽进庞磬怀里：“磬儿～我知道错了啊～我们以后还是好好过日子～”
庞磬嫌弃地把他丢了出去。
然后林禾倒椅子上再没起来过
项荣倒是不像干完活的样子，呼吸都没加重，没事人一样往边上一站。
即使十班人都团在教室后方，项荣还是顺带帮方千沙把各科的书均匀分配到每张桌子上。
方千沙感动得快哭出来了。
林禾嫉妒地快哭出来了。
庞磬……庞磬强迫自己移开总是不自觉粘上去的视线。
当方千沙终于把气匀过来，正准备像别的班主任一样给这群神经病安排座位，“来来来，同学们我们按高矮排成一排……”
然后全班安静，顿时看向他
方千沙被无视惯了，这下把他搞得极其不习惯，顿时老脸一红，忘了下文。
虽然这群人的眼神并不那么友善——让方千沙觉得他们像在看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幼儿园老师。
但是方千沙还是很感动的——毕竟这可是自从他来了这个班上影响力最大的一次。
不过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还是适合疯着。
纵使他名校毕业生的尊严和害羞感动的标准已经一降再降了，可还是没有人搭理他。
这些人确实难得认真听他说句话了，然而并没有哪位少爷愿意像个智障一样排成一排。
事实上并没有人需要方千沙来排队分座位，他们已经自觉扎堆，半分钟就已经给自己安排好新位置了。
再次感觉被无视的方千沙：“……”
妈的，幼儿园小朋友都比你们听话！！！
林禾一手环过庞磬的腰就把人往后面带，“走走走，磬儿咱们坐后边。”
庞磬像往常一样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借着腰间的力道就向后退了几步。
期间他的视线穿越人群和喧闹，落在项荣身上。
从他俯视的角度可以看到项荣墨黑色的头发柔软地耷拉下来，圆框眼镜后是黑鸦鸦垂下的长睫毛，遮住那双敛进所有情绪的双榛子色瞳仁。
他们推搡打闹着争抢后排座位的时候，项荣就一个人默默立在教室窗边，低着头沉静地注视着水磨石地板，在脑子里回放刚刚背过的英文单词。
庞磬的脚步突然就顿住了。
林禾发现自己拽不动他了，松了力道，“磬儿？！”
庞磬回过神来，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刚刚想干什么，索性就不想了。
庞磬发泄似的一转身，顺带把林禾按着肩膀掉了个头“走，咱俩坐后边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后排已经整整齐齐地坐满了人。
愣神一瞬。
再转回来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坐好了，甚至刻意摆出了端端正正的小学生样子，对着他们发出无情的嘲笑。
林禾：“……”
然后极其不满地看向庞磬。
庞磬：“……”
然后略带责备地看向项荣。
项荣直接无视掉这莫名其妙的视线，选择装死，脑子里念经一样继续默背单词。
absent，缺席的，心不在焉的。
absent，缺席的，心……等等，还有个什么意思来着？！
此时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位置——讲台正下面两个，以及讲台旁边一个。
林禾决定抢占先机——虽然可能不需要抢占，也不算是先机了。
他推着庞磬理所应当地入座了黑板字迹自动放大的宝座。
两个人非常不客气地挡住了所有后排同学，回头施以并不尴尬且理所应当的微笑，然后收获了群众的无语。
于是护法的位置被非常有谦让精神地留给了项荣同学。
项荣没什么情绪地拎着英文词典走过去坐下，全程没理会这帮人的闹腾。
方千沙有点可怜他，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还是更应该可怜自己。
不过他已经决定释然了。
哈哈，上班嘛，就是要牛马一点，哈哈。
他自顾自走上讲台：“同学们，我们来开个班会……”
于是方千沙同志最终镇定地在没有人理他的情况下讲了一节课废话。
具体包括：无人在意的自我介绍十分钟，掺水且用处不大的未来规划十分钟，没有人会遵守的班规校纪十分钟，并不好笑的玩笑话十分钟。
下课铃完美地在方千沙最后一句话落地后打响。
“哈哈，下课，哈哈。”
方千沙带着公式化微笑鞠躬施施然飘走。
哈哈，好极了，又水到了一节课的工资，哈哈。
认真听了一节课然后惊喜地发现他其实什么都没说的项荣：“……”
所以到底什么是师德呢？
不是说“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不是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不是说“哪怕只余一个学生，也要悉心培育浇灌”？！
哦，这是我说的。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不是在模仿我安之若素的人设啊？！给版权费了吗你就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