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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新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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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春日乍暖还寒，加上排练强度大、作息颠倒，顾砚章终究没防住那股狡猾的寒流。
起初只是喉咙发痒，他以为是用嗓过度，默默地加大了喝温水的频率。
后来演变成鼻塞、头昏沉沉，嗓子眼也总像堵着点东西。
他没当回事，只是排练休息时就缩在角落，抱着剧本，时不时吸吸鼻子，或者猛灌两口保温杯里泡着的胖大海罗汉果。
为了不影响排练状态，他努力打起精神，排练时依旧投入，只是眼尾多了些生理性的红晕，声音也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顾砚章没跟任何人说，这点小病都要矫情，显得他太不专业了。
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点小不舒服，扛扛就过去了。
等这阵排演最紧张的阶段过去就好了。
这天排练结束得比较顺利，沈默难得露出了点轻松的神色，挥挥手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顾砚章揉揉依旧堵得难受的鼻子，收拾好自己的包，跟大家道了别，正准备离开。
今天是他的生日。
不过他对于过生日一事并没有很大的仪式感，这几年转型演员，他专注于工作，往常的生日一般都是团队准备好小型庆生活动，拍一些视频和粉丝们低调庆祝就好了。
再加上这段时间被排练安排得满满当当，经纪人更是提前就跟他说不用他操心，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排练厅明亮的灯光“啪”一声全灭了。
顾砚章脚步一顿，惊讶地看向四周。
不等他反应，大门被推开，微弱的烛光摇曳着，伴随着一个被众人簇拥着推进来的精致蛋糕轮廓，在黑暗中缓缓靠近。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剧组同事和工作人员们熟悉的歌声带着笑意响起，暖融融地包围了他。
顾砚章完全愣住了，借着摇曳的烛光，他看到导演沈默带着笑意的脸，看到编剧老师、老戏骨搭档、灯光师、道具组的大哥大姐们……
都看着他，唱着歌。
“顾老师！生日快乐！”
旁边跟他关系不错的化妆师小阳笑着提醒他：“许愿啊砚章！”
“啊？……我？”顾砚章这才后知后觉，这原来是给他准备的。
他看到人群中的经纪人和助理，他们也正笑眯眯看着他。
一瞬间，惊讶、感动、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着涌上心头，鼻子更酸了，这次不是因为感冒。他环视着黑暗中一张张带着善意的笑脸，眼眶有些发热，连忙低下头。
灯光重新亮起，蛋糕被推到他面前，上面插着“27”的数字蜡烛，温暖的烛光跳跃着。
“谢谢……谢谢大家！”顾砚章的声音有点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笑容却被烛光照亮，灿烂得晃眼，“我没想到……”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动作让他显得稚气了许多。
导演沈默大手一挥：“走走走，大家伙儿辛苦了这么久，正好热闹热闹。谢董在餐厅订好了包间，简单吃点！”
顾砚章闻言又是一惊，下意识去看谢珩，一群人已经热热闹闹地簇拥着寿星转移阵地。
包间不大不小，气氛轻松融洽。
大家围着圆桌坐下，顾砚章自然是焦点。
他左边坐着导演沈默，正左顾右盼的时候，就发现谢珩走进来，坐在他右手边，位置正对着门口，气场依旧沉静，但在暖色的灯光下，棱角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顾砚章内心悄悄炸开了小烟花，努力克制着嘴角的弧度，试图表现得自然些，但眼里的光比餐厅的水晶灯还亮。
看着谢珩从容地接过侍者倒的茶，偶尔和身边的制片总监低声交谈，心里那份隐秘的欢喜泡泡止不住地往上冒。
一道道家常但精致的菜品被端上来，顾砚章一边跟导演聊着刚才排练的细节，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谢珩那边的动静。
谢珩几乎没怎么碰油腻的红烧肉，但多夹了几筷子清炒虾仁和清蒸石斑鱼，面前的餐碟还堆了小小一堆藕片……
注意到顾砚章的目光，谢珩顿了顿，有些疑惑：“想吃吗？”
顾砚章有点懵，抬眼看他：“啊？”
看来只是在发呆？
谢珩心中软了软：“喜欢吃什么就吃吧。”
“唔……好……”
顾砚章连忙移开目光，又瞧见谢珩伸手去夹离得稍远的鸡枞菌，几乎想也没想，下意识地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放到谢珩面前的小碟子里。
“呃……这个挺鲜的……”放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看了一眼谢珩，连忙转头假装专注听导演说话。
谢珩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碟子里多出的鸡枞菌上，又抬眸看了一眼扭过脸去和沈默说话的顾砚章，目光轻飘飘滑过对方微红的耳垂，眼神里似乎闪过一瞬极淡的笑意。
顾砚章余光扫到谢珩没说话，夹起那些菌子吃了下去，感觉心尖像被羽毛扫过，痒痒的，又莫名安定下来。
气氛正酣，几位相熟的同事和工作人员端着酒过来向寿星敬酒。
“砚章，生日快乐啊！排练辛苦了！”
“祝我们安石场场炸裂！”
“来来来，干一个……”
顾砚章笑着，正要端起杯子。
“砚章身体有些不舒服，这几天嗓子负担重，最好别碰刺激性饮料。”
谢珩的声音依旧平静，自然地端起酒杯，替他轻轻碰了一下同事递过来的杯：“心意他领了，这杯我代他喝了。大家体谅一下，剧组还得靠他这张嘴。”尾音带上了些许柔和，甚至还有点玩笑的口吻。
同事们一愣，随即笑着理解点头：“对对对，嗓子金贵！”“谢董说得对！我们还得靠砚章呢哈哈哈……”“砚章你好好保护嗓子！”
顾砚章的手指蜷了蜷，怔怔看向谢珩。
谢珩回看，把他手里的酒换成了茶：“这个也挺好喝的。”想了想，又补充，“感冒了又喝酒，对身体不好，等好了再喝？”
谢珩也是某次无意间发现，那双饱满的桃花眼眼尾染上胭脂般的薄红，含着一汪水，像是春日枝头武陵色跌落潺潺流水，抬眼看人的时候总让他感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又因为病态而感到心疼。
“别太累了，身体是本钱。”
“谢谢谢董……”
顾砚章看着谢珩放下杯子的侧脸，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点阴影。
看了几眼，又低下头，明明没喝酒，脸颊却有些滚烫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对再次围过来的同事们应和着，声音比刚才有些哑，却更轻快了。
生日小聚在轻松热闹的氛围中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地道别，脸上都带着暖意和笑容。
顾砚章笑容灿烂地和导演、编剧、同事们一一告别：“谢谢大家！今天特别开心！明天排练见！”
谢珩站在餐厅门廊稍远处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顾砚章在暖黄的门厅灯光下，和经纪人杨明站在一起，正说着什么，脸上是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星。
谢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微微泛红的眼角和带着笑意的唇边，似乎比平时生动了许多。
助理林薇拿着平板电脑走到他身边，低声汇报着：“谢董，和创科那边的视频会议已经按您指示推迟到明早九点半了。另外，新能源车那边的市场分析报告初稿刚发您邮箱了，需要今晚过目吗？”
谢珩淡声回应着，跟随多年的林助顺着他的视线，落到了正挥手告别的顾砚章身上。
“谢董，您对这位顾先生真是挺上心的啊。特意推迟会议来参加生日会，亲自安排餐厅，还有……”她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些许多年共事的玩笑。
谢珩收回目光，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陶片》项目是星曜精品战略的首炮，顾砚章作为核心主演，他的状态和感受自然需要关注。他今天生日，又是排练关键期，剧组借此机会联络感情，对项目凝聚力有益。我作为负责人，协调安排是分内事。”
条理清晰，理由充分，看起来依旧很认真。
却在心里漫不经心地想，一个蛋糕、一顿便饭而已，时间仓促，布置也简单，顶多算个及格线。
如果有下次的话——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谢珩自己都顿了一下，然后顺着往下思索……下次如果时间充裕，可以联系那家擅长主题策划的公关公司？
场地……城西新开的艺术中心顶楼露台视野不错，私密性也够。
邀请名单得筛选，确保氛围……
思维如同精密的齿轮，一旦启动就咔哒咔哒次序嵌合自动运转起来，瞬间勾勒出一个远比今晚隆重得多的生日方案轮廓。
谢珩一边想着，一边抬手看一眼腕表，想起来还有一份礼物。
“那枚手……”他看向助理，“礼物，怎么样了？”
林薇笑道：“已经发出，在路上了，保证顾先生能按时收到。”
谢珩“嗯”了一声，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
顾砚章正好和最后一位同事说完话，转过身准备和杨明一起离开，两人低声交谈着走向停在路边的保姆车。
看来不需要送。谢珩心想，经纪人安排得很妥帖。
“回公司，报告路上看。”
谢珩这才收回目光，助理跟在他身后。
走出餐厅，暖黄光线在身后消退，坠入清凉的夜色里。
霓虹淌在深沉楼宇间，远处东方明珠塔玉立，轮廓晕染开一片朦胧光彩。
而在更深远的天际，弯月如薄银箔，轻轻巧巧地悬着，在都市灯火洪流之上，挥洒着珍珠粉般的清辉，温柔地浸没了城市的棱角。
谢珩摸了摸手腕，看到那枚新月，想到顾砚章收到礼物可能有的反应，不自觉低低笑了一声。
“谢董，怎么了吗？”
“无事，走吧。”
谢珩整理了一下袖口。
无事发生。
只是突然发现，今夜月色真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