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蹭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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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严一青之后，许昊泽和林新依次进场。
许昊泽一如既往，以技术稳定著称，表现可圈可点。而林新则选择了一支融合古典与现代编排的女性独舞。
评委席上，田野与徐静禾并肩坐着，看着舞台上的年轻人从容完成整段演出，神色间都带着几分欣慰。这群新人，是他们一路看着从青涩走向成熟，如今能够独立完成一整段表演，足以证明他们的成长。
就连一向眼光挑剔的徐崇安，也等他们谢幕离场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今年这三个，都还不赖。”
等所有人都表演完，时间已将近下午五点半，评估表被统一封存上缴，接下来还要录入汇总审核，然后再统一由上级审核，最终剧团下发通知，最快也要到下周才能出结果。
对于舞团的人来说，考核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存在。过程身心俱疲，但只要熬过去那一周，他们那周连带着周末就能拥有四天假。
这根紧绷的弦一旦松了，大家就像被突然放生的鸟。
田野一向比较宅，假期一到，他最爱的就是把自己关在家里，过上睡到自然醒，不用开口说话的日子。窝在沙发里看看书，饿了就点个外卖。
人生理想状态不过如此。
快到午饭点，他正想点份牛肉面，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放假状态下，舞团群里绝对是静悄悄的。又是工作日，朋友圈也没人上线。能这个时候给他发消息的，猜猜也就只有那一个人。
田野盯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弯起。
果然，是严一青。
对话框最上方跳出那个熟悉的青色头像，像一颗毫无预兆砸进心口的小石子。
青：来我家吃午饭吧
希望的田野上：？
青：你有饭吃？
希望的田野上：我怎么就没饭吃了？
青：你那破外卖不配叫饭
希望的田野上：你礼貌点，怎么跟你田老师说话呢？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小实力就开始没大没小的
嘴上虽然硬气，但田野还是屁颠屁颠地收拾了东西出了门。
没办法，严一青的厨艺确实值得这份口是心非。
前几周他腿伤的时候吃了几顿，一口下去就知道他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简直甩外卖预制菜几条街。田野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一溜小跑就开车过去了。
路上他顺路拐进超市，挑了两盒草莓和一盒桃子，又临时起意买了盒冰淇淋。最后想了想，又往手提袋里塞了一包小狗零食，仿佛这样就能显得他不是为了蹭饭，而是单纯来串门的。
三月末的天气终于回暖，阳光落在人身上软洋洋的，空气里带着点青草和尘土混合的潮湿气味，像新洗过的白衬衫。
他把车窗摇下来，春风吹进来，吹得他心情都莫名其妙地好了几分。想着一会儿还能有口福，田野在红灯前不禁哼起了小调。
到了严一青家楼下，田野轻车熟路地把车拐进楼后相对宽敞的角落。然后他提着一袋水果，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刚站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锅铲碰撞锅边的声音，还有小狗“哒哒哒”地跑到门口的动静。田野手刚抬起来还没敲，门就开了。
严一青站在门口，身上围着一条黑色围裙，前摆沾了点酱汁，手里还握着一把锅铲。他长发梳在脑后，额前荡下了几绺，脸颊带着热气熏出的微红，一副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样子。
水坑一见到田野立马扑上来，尾巴摇得飞快，他立刻蹲下身把小狗抱进怀里。
“我还没敲——”他话说到一半，鼻尖忽然捕捉到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香味。
那是……红腐乳！
那股咸香中透着一丝微微发酵后的浓郁气息，混着五花肉炖出来的油脂香，一瞬间就把田野拉回了很多年前，回到那个夏日里摇着蒲扇的旧时光。
他抬头往餐桌看去，那儿摆着一盘色泽红亮的烧肉，表皮泛着油光，一看就是收汁收得恰到好处，香气自那儿源源不断地溢出，热腾腾地氤氲在整间屋子里。
“红腐乳烧肉？！”田野声音都高了半调，眼神直接黏在了餐桌上。
严一青嘴角上扬，歪头“嗯”了一声，“还有一个蔬菜就好，你先坐吧。”
说完擦了擦手，转身又回到了灶台边，继续忙活。
“你一个东北人，怎么会做这个？”田野满脸都写着不相信，“难道你们那也有？”
严一青像是早就等着他问，手里还在锅边翻着菜，带出几分藏不住的得意：“刚学的，你喜欢这个？”
“那当然喜欢啊，”田野兴奋得搓手，“我可太怀念这个味道了，上了大学以后就再没吃过，连想都不敢想。”
他说着已经一屁股坐到了饭桌边上，托着下巴等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像个焦急等待开饭的小朋友。
严一青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来，是一盘清炒枸杞头，翠绿的叶子还带着一点油光。
田野看着这一桌菜，忽然有点愣神。
红腐乳烧肉，油爆虾，清炒枸杞头，还有一碗荠菜豆腐羹。全是地地道道的本帮菜，而且每一道，都是他最爱吃的。
严一青摘下围裙，擦了擦手，把筷子递到他手边：“来，尝尝。”
田野已经忍不住了，立刻夹了一块红彤彤的烧肉塞进嘴里，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陶醉地咀嚼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你怎么不做点东北菜？”
话虽这么说，可下一筷又伸进了枸杞头里，一口下去，连连点头：“这也太好吃了，这味道也太正了。”
严一青在旁边坐下，也跟着夹了一口枸杞头。他一咧嘴，那股带着微苦的回甘他实在吃不惯，勉强咽下去，说：“这不是怕你不爱吃东北菜嘛，你们南方人都爱吃点清淡的甜口的。”
田野一边扒饭，一边说：“哟，那你还挺了解我的。”
严一青吃得不多，一直就慢条斯理地夹几口菜。但对面那位田老师，完全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田野是真吃嗨了，烧肉一块接一块，连蔬菜都没放过，这边刚放进嘴里，那边又夹了一筷子下去。嘴里咀嚼着，眼里都是满足。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懒得说，光顾着吃了。
等一桌菜几乎见底，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严一青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椅子前腿离地，前前后后晃着，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红腐乳吃脸上了。”严一青慢悠悠开口。
田野赶紧拿起手机，在黑屏的反光里一照，果然，嘴角边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一点酱色。他“啧”了一声，舌尖飞快一舔。
严一青眼皮轻轻抬了一下，突然就不摇了，椅子腿“咚”的一声，终于四条都落了地。
吃得开心了，田野自然心情好，心情好，连带看严一青都觉得格外顺眼。
他放下手机，站起身来：“我来洗碗吧。”
“别别别，没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严一青伸手去收筷子。
田野一把抢过来，“别动，我吃得开心，开心了就想洗碗。”
“那我也开心。”
“饭都让我吃光了，你高兴什么？”田野说着收了碗筷就往厨房去。
严一青半倚在门边，说：“没人告诉你吗？厨子最大的满足，就是有人爱吃他做的饭。”
田野：“行啊，我爱吃，你多做。”
“那你还爱吃点什么？”严一青问。
田野低着头洗碗，笑道：“怎么？难不成我还能点菜？”
“嗯。”
“搞得好像我点了你就会做一样，我说我想吃澳龙你也给做？”
严一青认真思考了一会，说：“我这个月手头不太宽裕了，你等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做，行吗？”
田野手上一抖，碗险些滑脱，边沿磕在水槽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严一青这话说得太自然了，自然得像一滴热水落进油锅里，毫无预警地炸开来。
一层一层的热意从脖子后面慢慢往上蹿，心里也跟着乱了套。他脑子里空了半秒，然后就打结了。
等等？他是认真的吗？这话什么意思？
不对啊，这有什么可慌的？
说不定这就是东北人表达感谢的方式，比较直接嘛，也可以理解，我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靠他还在等着我回话，这种时候该怎么回？
说点什么呢？
死脑子快想啊，说点什么呢？
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可身体比他更诚实，慌得连脑子都不转了。
他本能地想掩盖自己的慌张，于是嘴一快，脱口而出：“你想做我替补吗？”
话刚出口，他就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题转换。他怎么就能把气氛好好的饭后闲聊，一下子扯回到工作上去，前后毫无逻辑可言。可他现在就只是想赶紧扯点专业的，正经的，不会心慌的事聊聊。
他抬头看向严一青，对方正站在原地，眼神不偏不倚地看着他。
光线从窗外洒进来，刚好落在那人的眉骨上，轮廓分明，目光干净。
严一青：“好啊。”
就两个字，田野心口一跳。
他知道自己这下真完了。
说出去的话彻底收不回来了。
“那……”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点，“等你考核结果下来了，我们就安排排练。”
“好。”
对面的回答太果断，没给他一丝反悔的余地。
田野洗碗的动作停住了，水流依旧哗哗地冲刷着他僵在半空的手。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时刻，这种语境下，说出这件事。
虽然其实这件事，他早就想过很多遍了。
从唐凌离团那天起，田野就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确定下一个替补演员了。演出任务这么密，他不可能一个人完成所有的演出。
可问题是，这个人是谁呢？
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转了无数遍，最后每次得出的答案，都是——
严一青。
说实话，从严一青第一天进团起，他就看中这个人了。无论是身体素质，领悟力，还是那股不服输的劲儿，都在合适这个位置不过了。
只是这个决定牵扯太大，他迟迟没开口。因为这不仅仅是演出几场这么简单，更是象征着这个人将会接替他的位置，会成为“下一个田野”。
但是话说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或者说，这本来也是早晚都要说出口的话。
田野低头把碗搁进沥水架，说：“你要是练得好，好好当首席替补，这条路慢慢走，以后就会是首席的。”
“嗯。”严一青看他一眼，语气笃定，“我会做得很好，你放心。”
田野哼了一声，侧过脸，“少来这套。别以为我会对你特别照顾。”
严一青说：“不需要你特别照顾，我也会做得很好。”
田野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野心。
够傲的，不过这股劲，田野喜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