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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手里握着黑色的骨灰盒,就那样安安静静站在他家门外。

      但这次,轮到我捧着一个黑色的骨灰盒,他一米九的人,就被装在那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里。

      风很大,席卷着雪铺天盖地想我袭来,我一时间分不清从脸上滑落的是融化的雪,还是泪。

      ……

      康鸢的家就在楼上,这是老旧小区的一栋烂尾楼,准确的来说,这栋楼快要被拆了。

      我住在他的楼下,爸妈在家里争吵不休,还没分出个胜负,我悄悄带着一盒巧克力溜出家门。

      当我敲响康鸢的家门没几秒后,里面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打开门,他面中毫无血色,又瘦又高,看上去有些病态。

      “晚上好。”我想朝他挥手,目光落在他身后堆满泡面桶的客厅时,默默将手收回。

      他看起来并不好,比以前更瘦了。

      康鸢勉强地扯着嘴角笑了笑:“进来吧。”

      他的家很乱,也只有他自己。

      爸妈离异给他留下的那一千块,还有重病的姥姥,一直是他的全部生活。

      一个很聪明的人却早早辍了学,四处打工只为让自己的家揭开锅。

      这种生活从我认识他开始,甚至之前就开始了。

      一直持续了好几年。

      “康鸢,感谢我吧,我又来陪你了。”我晃了晃手里的巧克力,脸上的笑容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难过。

      康鸢并没有接巧克力,他看上去有些意外:“你哪来的钱买巧克力?你父母……不是不愿意给你钱吗?”

      我看着他,笑意更真诚了些。

      明明个子很高,有些时候却是傻傻的,噢,我们村里人管这个叫憨厚。

      “我攒的钱。”我伸手摸了摸鼻子。

      “攒了多久,你就拿钱买了巧克力?”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难听,他又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把巧克力退了吧,买些你需要的。”

      我完全不想就拒绝:“不要,我好不容易攒钱给你买的,你收着吧。”

      说到最后的时候,我的笑容变得苦涩。

      即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送出这盒巧克力后,我的心就突突的跳。

      “简俞。”我听到了他叫我的名字。

      随后更加震惊的话在我耳边炸开,我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更紧张了。

      他说。

      人送巧克力,只会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吗?

      或许吧。

      但如果我说我真的有那么一点,他会相信吗?

      我和他在前年秋天认识的,那时我还住在平房,他就是我的邻居,而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一个骨灰盒低着头,看上去像一只可怜的大狗狗。

      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没理我,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便推门进入了旁边的那间房子。

      他戴着口罩,我连他的正脸都没见到。

      砰的一声。

      大门紧闭,也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至少在我路过那扇门的时间里,我没有看到过他。

      后来才知道他在车间里面干修车的活,而我当时会去修车的地方,也只是因为自行车的车带坏了。

      那时的他身上有些脏,穿着工作服,但扣子就是那样松松垮垮系着,露出了一片胸膛。

      至于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他戴着口罩但我这次还是认出他了……全凭那双眼睛。

      他工作的时候非常认真。

      结钱时我下意识观察他,意外的发现那张脸非常帅,在人群中也是非常显眼的那种,典型的大帅哥。

      对比起他,我简直就是个丑小鸭,穿的衣服不是很好看,鞋也被洗发白了,就连自行车都是那种已经被淘汰的。

      但在我家那自行车却是我唯一能用的东西。

      父亲在外面酗酒赌博,母亲成了别人家的小三,而我就被夹在中间,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我永远喘不过来气。

      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间酒吧里,因为父亲欠了巨债,我要想办法替他还款。

      所以攒下平时的零用钱,多多少少都会给那些债主,偶尔还会陪他们去酒吧喝两杯。

      而我根本就不能喝太多酒,平时滴酒不沾的我,陪他们喝两杯就倒下了,他们硬灌我酒,我也没有力气反抗。

      最终喝的胃疼,倒在地上蜷缩着,根本起不来。

      感觉被人用力踹了好几脚,我也只能闭上眼睛无力地护住头,当又一脚落在我肚子上时,我疼的闷哼出生,紧接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嘴里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喷出。

      隐约间,我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债主骂骂咧咧的,还有几次拳头落在□□上的声音。

      冷……

      好冷。

      有一种在海里漂浮,然后快要被海水淹没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被人从地上抱起,下意识靠近那股热源,抱着我的人好像僵了一下,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我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一股消毒水味没入鼻中。

      转头就看到了那个邻居,他似乎守了很长时间,趴在病床旁边睡着了。

      我下意识触碰他,结果他醒了,我们对视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想了想,还是率先打破凝固的气氛:“早安。”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说:“早。”

      再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我才知道,那他他为了把我送到医院救我,花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钱。

      而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他说他叫康鸢。

      他在一张纸上写下名字的时候,我知道了。

      是纸鸢的鸢,就是风筝的意思。

      是明明飘在空中,却又被一根细绳束缚的东西。

      唇被人很轻地吻了一下时,我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说话?”康鸢的样子有些局促。

      他手足无措时,属实把我逗笑了。

      “没有。”我低下头说,“就是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你时,你那么高冷……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康鸢呼吸一顿,他小心问:“不喜欢吗?”

      怎么能不喜欢呢?

      我只是,心里有些酸涩。

      “我爸妈又吵架了,我能在你这待会儿吗?”

      康鸢叹了口气:“好,今晚住在这里吧。”

      我抬头看向他,但他似乎曲解了我的意思。

      “放心,在你没同意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了。

      刚才浅尝辄止的吻,他也是只字不提。

      “我喜欢你。”

      康鸢正在给我倒水喝,他听到我的话时手一抖,电水壶里面的水洒到了外面。

      “康鸢!”我拽了两张餐巾纸把他带到卫生间里就用凉水给他冲手,“你是傻子吗?被水烫了就会冷在原地吗?!”

      看着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泛红,我的心揪的疼。

      康鸢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抓住了我的手:“小俞,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真的、真的喜欢我吗?”

      他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似乎是怕我逗他逃走似的,用的力气很大。

      我疼得倒吸冷气时,他也只是松了些劲,却没有放开手。

      “是真的。”我眼睛突然有些酸,“是真的康鸢,我没有骗你。”

      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退开时就看到他的脸颊浮现了两团红晕。

      明明都已经是奔三的人了,但还是那样纯情。

      他没有像其他情侣那样对我进行更深入的探讨,我们两个盖着一床被子躺在床上,因为是一张单人被子,所以我们把被子横着盖了,脚还露在外面。

      但我一点都不冷。

      好像只要有康鸢在所有严寒都会被驱散。

      “小俞。”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听到了康鸢的声音,“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我是个胆小鬼,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告诉你。”

      “我怕你拒绝,怕你远离我……后来我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喊出你的名字,那天有风……风很大。”

      可是风并没有把他喜欢我的秘密告诉我。

      真是一个……小气的风。

      我把脸埋到他的怀里,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他拍了拍我的背,一直在安慰我。

      “别哭。”

      “小俞,别哭了。”

      半夜,我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震醒。

      迷迷糊糊睁不开眼,只能下意识呢喃:“康鸢……康鸢。”

      后来咳嗽声好像停了,我又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康鸢不在,我刚走到客厅就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看,发现是康鸢买早餐回来了。

      “昨天晚上咳嗽那么厉害,生病了吗?”我伸手摸上他的头,很正常。

      他也让我摸,只是说:“普通感冒,已经喝了药了。”

      “你吃个早餐吧,我去给垃圾桶套个袋子。”

      “嗯。”我也没多在意。

      吃早餐的时候,我说:“你今天还要去上班?”

      “嗯,多赚钱,我才能给你好生活。”康鸢笑了,“看你瘦的,多吃点。”

      我沉默的咽下口中的包子。

      要说瘦,明明他看上去比我还瘦。

      我回家时,父母已经停止了争吵。

      父亲又拿着钱出去了,只有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我本不想惊扰到她。

      结果她忽然开口:“昨晚没回家,去哪了?”

      “……你们太吵,我出去住了。”

      啪!

      一个巴掌重重甩在脸上,我偏过头,嘴里还有一股铁锈味。

      “现在就夜不归宿了是吧,你和你爸,都是两个白眼狼!”她大声指着我的鼻子骂。

      白眼狼?

      我瞬间感觉心拔凉:“他酗酒赌博,你给人做三,你们两个半斤八两!我要是白眼狼,我他妈就不会在这个家。”

      “嫌我拖累你,嫌我拖累你你就滚啊!要不当初就别生下我!”

      “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卧室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抬头看见那个人时,感觉浑身都在发抖——那个人,就是我妈的“金主”。

      “你带着一个外人来?”我感到不可置信,一个外人,都能来训斥我了。

      母亲扯着脖子:“什么外人,他才是——”

      砰!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茶几掀翻了。

      “行……行!我走!”

      “简俞!你有本事就别回来!”

      摔门下楼时,我蹲在楼道里抱住头哭了一会儿。

      昨天巧克力被我和康鸢分着吃完了,但现在我还剩下三块,现在我又拨开一块扔进嘴里,还剩下两块。

      都留给康鸢。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然后被接通了。

      似乎是听到了我哽咽的声音,康鸢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了小俞?”

      “康鸢,我们逃走吧。”

      “好。”

      我好像听到了那边有人说了一声医生。

      他在医院里?

      “你现在在哪?”我听到他问。

      我说:“在家,我在楼道里等你。”

      康鸢回来的时候还剧烈的喘息着,脸还红红的,看样子是跑回来的。

      “急什么?”我失笑抱住他,“怕我不等你吗?”

      “我想快点见到你。”康鸢也笑了,他回抱住我,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要走,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而是问我,“要去哪?”

      我轻声说:“去哪都好,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走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拿,只有一张存着一万的银行卡,行李箱里只装着我们的两套衣服,还有洗漱用具。

      两个穷光蛋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

      不,也不算。

      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我们去了漠河,听说漠河是中国北方温度最低的地方,而且可以看到极光。

      我想和康鸢一起看极光。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康鸢轻声哼唱起来。

      三千里,偶然见过你……

      花园里,有裙翩舞起……

      灯光里,抖落了晨曦……

      在1980的漠河舞厅……

      漠河真的很冷,我们穿了最厚的衣服,却怎么也挡不住严寒。

      当地的导游很热情的为我们介绍了漠河色特色,还有最著名的漠河舞厅。

      里面的老年人很多,年轻人也有。

      我和康鸢混在其中。

      他的身段很漂亮,跳起舞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恍惚间,我感觉他越来越远,身上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仙气”。

      “康鸢,我无家可归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说,“我们两个都在的地方就是家。”

      “等我们去看极光,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我就带你去更远的地方。”

      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意识到他有事情瞒了我。

      “康鸢,你到底有什么事瞒了我?”

      康鸢低下头看我,他笑了笑:“怎么会?我有点饿了,去吃饭吧。”

      他肯定有事瞒着我,到底是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我们到达了北极村,询问当地居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极光。

      但当地人说,现在还没到极光频繁出现的时候,他们只能凭运气,运气好,就能看到极光了。

      有点可惜。

      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后我睡的格外香,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只是有时候没吃饭,我能听到康鸢半夜剧烈的咳嗽声,悄咪咪睁开眼时候,看到他的枕头上沾了点猩红。

      他颤着手倒出药闷进嘴里,终于平复下来。

      这就是他的秘密。

      “康鸢。”这次我出声了,声音带着连我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哭腔。

      那个人身形一顿,没有回头,

      康鸢不敢回头,我看到他搭在腿上的手,此时他的手心里全是刺目的鲜血。

      我伸直胳膊,抓住他的手,除了常年工作磨出来的茧子,只有粘稠的血。

      “康鸢……”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平静一些,“回头。”

      “回头……”

      “不。”

      “你回头看看我,康鸢。”

      康鸢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

      他背对着我,使劲摇头,只是艰涩地重复那个字:“不。”

      很疼吧。

      我的康鸢,他一定很疼。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握住他的手,看着低头的他,内心止不住的酸涩。

      他疼在肉上,我疼在心里。

      康鸢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我怕你伤心。”

      “可你不告诉我,我才难过。”我聊开他前额的碎发,抵上他的额头,“康鸢,我们去治病吧,以后我挣钱养你。”

      康鸢拒绝了。

      他居然拒绝了。

      他说治病需要的钱太多。

      我让他把病例拿出来让我看看,结果他告诉我,病例已经被他烧了。

      这一刻我忽的明白了。

      康鸢就没准备治疗。

      他愿意给我花他的钱,他愿意过艰苦的生活,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放弃治疗。

      我生气地甩开他的手:“康鸢!你就不能为我以后考虑考虑吗?!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可我作为你男朋友,连你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

      我离开了。

      可后一秒我就后悔了。

      我究竟为什么和一个病人置气。

      还是彼此冷静一下好了。

      我和康鸢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了,几乎只是把药甩给他,又冷着脸离开。

      可我会在背地里寻找医生,只是说康鸢咳得厉害,还会咳出血。

      但仅凭这两点无法判断出他得的是什么病。

      “小俞。”康鸢抱住我,他一米九的身高,将我完完全全圈在怀里,“别不理我好吗?别生气了好吗?”

      我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康鸢……我害怕。”

      “别怕,乖乖。”康鸢反过来安慰我,“死亡不可怕,我死了,那我就属于你一个人了。”

      他的话让我更难受了。

      “是绝症吗?”我问。

      等了好大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他“嗯”了一声。

      绝症啊……

      “吃巧克力吗?”我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巧克力,还是之前给他留的,忘了给他了。

      现在还没过期,可以吃。

      “你呢?”

      “我吃了一块,这块是你的。”

      康鸢接过巧克力,他放进嘴里时,只说了一句:“好苦。”

      是啊,好苦。

      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但康鸢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但我们无法救治,只能等着时间把他带走。

      “你听到了吗?”

      “什么?”康鸢的声音沙哑,他咳了两声,面色憔悴。

      “风现在才把你喜欢我的消息带给我。”

      康鸢哑然失笑,他躺在床上,想要伸手触碰我的脸,却还是无力地垂下胳膊。

      我低头在他脸上蹭了蹭,然后其实走到窗边:“我给你回信。”

      康鸢有些疑惑,他看着我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康鸢!我也喜欢你!”

      “等你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定也可以收到我的回信。”

      只是如果再等不到极光,可能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到了。

      万幸的是,我们等到极光了。

      我们坐在长椅上裹着一条围巾,绿色的极光倒映在康鸢眼中,他的眼神有些失焦,但嘴唇还是浅浅地勾起。

      “很美……”康鸢的声音细微到我几乎听不到了。

      “如果有一天,你会来看一看我吗……”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

      我和他轻声的哼唱,但还没唱完,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忽然变了。

      “小俞,我好难受、好困……”康鸢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想……睡一会儿。”

      他缓缓闭上眼睛,手还牵着我的手,很冰、很冰。

      我的肩膀变湿润了。

      “好……”我的声音很平静,感受到旁边的温度渐渐变冷,“晚安。”

      晚安康鸢。

      以后……你再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康鸢死了。

      死在了我的旁边。

      我平静地给120打了电话,用卡里剩下的钱将他的尸体送进火葬场里火化,我就在外面等着。

      现在我才知道,不是不难过了,是麻木了。

      从此以后,我的康鸢就从这个世界上注销了。

      捧着骨灰盒的时候,我感觉真神奇啊。

      那么大个人,一米九高的人,现在就被装在这个小盒子里,安安静静的。

      我把耳朵贴在骨灰盒上,好像还能听到康鸢的呼吸和心跳。

      现在的我,又开始变得一无所有了。

      “康鸢,我们回家。”我不自觉露出了个笑容,抱着那个骨灰盒。

      风雪吹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感觉到脸上流下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摸到了水渍。

      我哭了……

      我哭了吗?

      不对,我应该没有哭。

      这是融化的雪。

      最初见到康鸢时,他捧着骨灰盒。

      现在轮到我了。

      我终于体会到了当时他的那种感情。

      他手中的骨灰盒里装着他的奶奶,我手中的骨灰盒里装着他。

      生命结束前,他把仅剩的几个月时间留给了我,现在我要去还他自由了。

      我去了大兴安岭。

      很冷。

      打开骨灰盒盖的那一瞬间,我害怕风把他吹散,却又拿开手,看着这片广袤的土地,我吸了吸鼻子。

      纸鸢本该自由。

      我将手抓起骨灰,一点一点的将骨灰撒出去。

      飞吧……

      飞吧……

      顺着风一起,去世界各地看看,看你想看的风景,享受死后的自由。

      .

      我回到了我和康鸢原本的房子里,那里已经开始拆了。

      等我说我回去拿很重要的东西时,工人才跟我一起上楼。

      在漠河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康鸢每晚都会在我的饭里下安眠药让我睡个好觉。

      我只后悔自己没早点发现,没多陪陪他。

      其实我没什么要拿的,只是想回来看一眼。

      因为这里有康鸢生活的痕迹,所以我看到的时候会心如刀绞。

      原来最在乎的那个人离开后,人是这样孤独的。

      “我拿好东西了,先走了。”

      工人茫然地看着我,毕竟我两手空空。

      可只有我知道,我带走了我和康鸢的回忆。

      带上了回忆,就可以出发喽。

      南方的水也很冷,跳下去的时候,里面的寒意刺骨,我被水淹没,肺部被挤压,空气被掠夺,但我看到了……

      海底有光。

      穿着风衣的康鸢在笑着朝我招手,邀请我和他一起走。

      海底好像有风。

      这次我真的听到了康鸢在无人的地方大喊:“简俞!我喜欢你!我真的超级喜欢你!”

      康鸢……

      等我。

      “如果有一天,我的信念忽然倒塌,城市的花园没有花,广播里的声音嘶哑……”

      如果真有这天的话,你会不会奔向我啊。

      尘封入海吧!

      尘封入海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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