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箭如故（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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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竹香楼，沈玉倾刚进大堂就见着了小八，陆小凤和朱门殇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家公子正在等你们呢。”小八眯着一双眼，仍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沈玉倾奇道：“谢先生知道我要来？”
小八道：“也不一定，他说，如果快，今晚就能见到公子，如果慢，那就明天再见。明天有明天的说法，今晚有今晚的说法。”
沈玉倾问道：“要说什么？”
小八微微笑道：“这要看公子想听什么。”
王小石左看右看：“朱大夫呢？”
“别看了，不是畏罪潜逃。”小八打了个哈欠，“朱大夫去妓院快活了，且让他多快活一下，说不定马上就没的快活了。”
这话说得，朱大夫是夜榜的人的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沈玉倾微微一笑，道：“请带路。”
小八领着沈玉倾他们上楼，在门上敲了两下，道：“沈公子、李公子还有王公子来了。”
王小石打了个寒战，连忙说到：“喊我王小石就行了！公子什么的，我担待不起。”
小八对着王小石笑了笑：“也行，王兄弟，各位请。”遂推开房门。
只见谢孤白一身白衣，席地而坐，面前一张放着茶具的矮几，火炉上正煮着水。
谢孤白见沈玉倾一行人来到，指着一旁坐垫道：“各位请。”
沈玉倾行了个礼，坐在谢孤白面前，王小石和李景风在沈玉倾一左一右，谢孤白又对小八道：“小八，泡茶。”
小八翻起茶杯，先用热水洗了一遍，置放茶叶，倒水煮茶。
沈玉倾问道：“谢公子知道我们会来？”
谢孤白道：“我是这样想，若各位不来，我也会有麻烦。幸好，在下相信各位是个深思熟虑的人。”
“深思熟虑？”李景风想了想，拿出手帕，上面有一堆木屑，“是指这个么？”
谢孤白看着这木屑，忽得笑了起来，递给小八，道：“你看看。”
小八道：“公子想考考我吗？”
谢孤白道：“且看你眼力如何。”
小八接过一看，道：“这是木屑，而且是两种木屑。一种是榆木，上好的马车都用这种木料，另一种是红木，是做二胡常见的木料。”
“所以那盲眼琴师就是箭似光阴。”沈玉倾淡淡道，“朱大夫不一定是夜榜的人，但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谢孤白又笑：“可公子并不想杀死朱大夫。”
沈玉倾“喔？”了一声，甚是讶异。他早猜到谢孤白并非普通书生，但对方竟然料到自己目的，当真出乎意料。
沈玉倾道：“为什么？”
谢孤白道：“朱大夫医术通神，这等人才，杀了可惜，何况……”
谢孤白顿了一下，思考一会后才慢慢地说：“两个时辰前你来的时候还没有证据，现在的证据不过是些木屑。”
“我就问，箭去了哪？”
这便是沈玉倾心中的疑问。箭去了哪？唯一的答案便是……
谢孤白公布了答案，这答案让在场的人心里一震。
“青城有夜榜的内奸。又或者，雇用夜榜杀害使者的人，出自青城。”
水壶里的水沸了，“呜呜”的声响在房内翻腾起来。
李景风忽然道：“我该继续听吗？”
他和点苍交好，虽然他没有点苍的侠名状，但说他是点苍的人他也不会反驳。
沈玉倾笑了：“无妨，本就是要给点苍一个交代的。”
“我问过朱大夫了，他来到福居馆，是欠了人情，来医治一位盲眼琴师。至于他为何助纣为虐，我不清楚，你可自去问他。”谢孤白接着道，“再说回箭的问题，这箭若是以那胡琴所制，必然粗糙，还能一箭穿胸，在车厢壁上留下痕迹，到底是箭似光阴功力深厚，还是这箭与众不同，其形不似箭矢，一时无人发觉？亦或者是，早在车驾驶入青城前，这箭就被拿走了？”
王小石纳闷：“你的意思是，点苍的人拿走了？可你刚刚不还说是青城的人拿走的？”
谢孤白摇头道：“除了青城有内奸外，这也是一种可能，眼下不能确定的事情还很多。”
“为什么要拿走箭？”沈玉倾问道，“箭似光阴已经逃了，拿走箭，不就是要帮朱大夫脱身？”
谢孤白道：“这许是原因之一。朱大夫这种人用处很大，顺手帮他遮掩一下，看他能否逃出生天，卖他个人情。另一个可能是消灭证据。只要公子没看出关窍，谁会怀疑福居馆的盲眼琴师？又或者，这支箭有绝对不能被发现的理由。”
沈玉倾执起茶杯，缓缓道：“先生的分析都有道理，但离脱罪还远得很。”说着一饮而尽，又道，“先生还要再想些确实的道理说服我。”
谢孤白道：“也不用说服，我替公子抓到夜榜的人，再帮公子查出幕后主使，换取清白，公子信得过吗？”
沈玉倾笑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别忘了，我可有陆大侠帮我。”
谢孤白也笑：“大名鼎鼎的陆小凤谁人不知？他的本事，我也是佩服的。”
“那你怎么还如此有信心我会答应你？”
谢孤白说：“今晚，最少一个。”
王小石不禁问道：“一个什么？”
谢孤白胸有成竹地说：“凶手。”
*
沈玉倾又来到了福居馆。
那掌柜的赶忙走来，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沈玉倾问道：“昨日那老琴师是哪找来的？”
掌柜的摸摸头，说道：“这……也不是找来的，两天前他自个摸上门来，说要在这卖艺演奏。唉，易安镇早不如从前，多个卖艺的不过多花银两而已，恰巧公子你们说要包场，我就想不如请他来助个兴。谁知他功夫拙劣，有污公子的耳朵了。”
沈玉倾又问道：“你且再细想想，可有人劝你留用他？”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有的，是老张劝我留下的，他是我们这掌勺的厨子。”
沈玉倾道：“昨晚怎不见他？”
掌柜的道：“他怕事，一早走了。”
沈玉倾又问掌柜的道：“老张来几年了？”
掌柜的道：“七年多了。公子问这些，是有什么要紧？”
沈玉倾道：“想问问他一些问题，可以找他出来么？”
“嗐，这有什么，”掌柜的转头就喊，“老张！有贵客找！”
老张没有发出声音，掌柜的纳闷呢，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
“怪了。”掌柜的咕哝着，想要去后厨找人，沈玉倾把他拦了下来。
沈玉倾叹了口气只道：“这老张，我大概能帮掌柜的找回来，只是掌柜的恐怕得另请一个掌勺了。”
掌柜的不明就里，忙问：“公子知道老张去哪了？”
沈玉倾望向门外，掌柜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没见着什么。掌柜的狐疑地看向沈玉倾，刚一转头，沈玉倾便道：“老张来了。”
只见王小石和李景风一左一右押着老张走了过来，那老张一脸颓色，面色灰白。
“真的跟谢公子说的，凶手之一要从后门溜走。”王小石奇道，“在沈公子进门没多久，他就从后门打算溜了。”
目的既然已经达成，福居馆便不便多留了，他们捆着老张又回到谢孤白下榻的客栈，朱大夫和陆小凤也回来了，他们看着被捆着的老张，很是讶异。
“小沈，怎么捆了个人回来？”陆小凤奇道，“他难不成和我们在查的事情有关？”
沈玉倾嗯了一声：“他是夜榜的线头，在福居馆当了几年厨子。”
朱门殇心里一突。
沈玉倾又说：“朱大夫，我已经知道你干的事情了。”
该来的躲不掉，朱门殇两手一摊，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玉倾抿着嘴，似在思索，朱门殇也在琢磨着这风波会怎么了结。自己是暗杀的参与者，逃也逃不掉，眼下被夜榜当成弃子，宰割由人，自己怎会走到这境地？还不是为了四个月前那桩破事。
为了那点因由引来杀身之祸，到底值还是不值？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与其为此愁苦，不如看看事情还有什么转机，毕竟沈玉倾这个人看起来不难说话。
陆小凤倒是云里雾里的，问道：“什么？”
王小石说了来龙去脉，陆小凤想了想，他素知沈玉倾的性子，沈玉倾是善良的，但他的善良总是夹杂着很多东西，身份，责任，还有压力，让他不得不和自己的本性背道而驰。
沈玉倾是个好人，但那份善当中总有杂质，并不纯粹，可依然天真，做事常常留有余地，这让他与其他门派的人不同。
沈玉倾不想杀朱门殇，他得想想要怎么说才行。
“现在还不急着捉拿朱大夫。”陆小凤开口了，“不如先想想，这件事对谁有好处？”
沈玉倾摇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我想不出答案。”
王小石问道：“陆大侠知道？”
陆小凤嘻嘻一笑，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但等等就知道了。”
沈玉倾琢磨这句话的意思，眼下这件事确实看不出谁能从中获利，但若这事只是个引头，观察谁会在这场刺杀中得利就是个方向。
“我去过那座山，”沈玉倾道，“能从那距离射杀使者，当真匪夷所思，箭似光阴当真无愧箭神称号。只是就算他有这准头力度，我仍不明白，为何有人要偷走那支箭？”
谢孤白道：“或许，那箭见不得光。”
沈玉倾道：“先生的意思是，那箭材质特殊，一旦曝光，就会暴露凶手的秘密？若是如此，箭只怕早被毁了。”这是很可能的推论，就算箭似光阴真是箭神，用这等拙劣工具也难保不失手。
谢孤白道：“自昨夜到今夜，不到十二个时辰，未必来得及毁。再说，把那箭丢在谁房里，谁就是凶手，倒不失为栽赃的好物。”
沈玉倾道：“这样就算找到箭，也无头绪。”这样看来，等或许真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朱门殇松了口气，他这条小命可就暂时保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一箭如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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