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转校和买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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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熟悉的小城时，太阳已经彻底消失在远方，清冷的月亮代替了刺眼的阳光，川上薰无比熟悉这样的夜晚，比晴朗灿烂的阳光更让她感到安心。
玫瑰说，“其实【蟑螂小姐】这个名字也挺贴切，是不是？”
在电车上的一个小时，薰没有搭理在身旁晃来晃去的暗影。
坐在冰冷的公用椅上，她闭上眼睛，回想着在站台分开时夏油杰说的话，那个温柔的少年毫无保留地完成了对她的承诺。
她想起拒绝对方一同前往的请求时那个掺杂着担忧的眼神，微微抿唇。
直到身旁探来的一只手打断了她的思绪，川上薰蹙眉，睁开了眼睛。
电车抵达目的地时，黑发的少女拍拍衣角，站起身。
在她走出车厢后，不可见的丝线才骤然松懈，解开了对不远处某个男人的束缚。
没有在意身后骤然倒地的声响引起的突发骚乱，薰呼出一口气，向出口缓步离开。
她看到阳子阿姨站在站台外的身影，脸颊重新带上了笑意。
重新回到这个暂居已久的小城，川上薰感到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冷清，熟悉的人们重新审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更加陌生。
收回视线，薰眯起眼睛微笑，继续和阳子阿姨说着她半真半假的五日调查生活。
阳子阿姨的丈夫这段时间外出工作，她得以暂时借住几晚，避免了露宿街头的苦恼。
不久前的事故以居民区老化的管道和设施作为始作俑者，用能够以科学解释的幻觉和爆炸落幕，构成了一个令人唏嘘但听起来合乎情理的意外性悲剧。
但人们看向她的眼神却在诉说着，“我们恐惧你，但我们更怀疑真相”。
第二天，薰拒绝了阳子想要陪同的提议，独自回到校园，这样的眼神伴随着她踏出的每一个脚步，重而隐秘地落在她经过时骤然沉寂的土地，又在她转过身时响起夹杂着阴云的熟悉私语。
只不过这一次，空荡的教室里已经没有人再直视她的眼睛。川上薰穿过眼神闪烁的走廊，走进安静的职员办公室。
她看到桌角摆放的盆栽树叶耷拉着泛黄，有些枯萎了。松田老师坐在黑色的转椅上，手里拿着钢笔，稀稀拉拉摊开的书页旁摆着一杯凉了的咖啡，空气中有淡淡的烟草气味。
听到敲门声，转过头来时，薰看到了男人下巴上冒出的青茬。
“松田老师。”薰微微欠身，垂下了眼帘。
男人指尖怔愣，放下钢笔，摩梭着有些发皱的便服，“……川上，你来了。”
少女轻轻点头，唇角的微笑保持着和上一次见面时一致的弧度。
男人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身体如何？这段时间辛苦了。”
“和以前相比，幸运很多，已经痊愈了。”少女轻声说，视线扫过他沾着烟灰的袖口，“松田老师才是……这段时间，您幸苦了。”
她低垂眼帘，声音像沉寂的潭水，“关于那件事，我很抱歉。”
“不，大家都知道不是你的错。比起我，那些孩子的亲人才是……节哀。”男人顿了顿，艰难地说。
“是啊。”川上薰攥紧了衣角，“……节哀。”
掩唇咳嗽一声，松田拉开抽柜，拿出几张纸页，“和我们在电话里沟通的那样……川上，我查看过了，那是一所宗教学院啊，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嗯，松田老师，转校的事拜托您了。”
“是吗……”
男人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和任何一件曾发生的事故一样，决定离开时，往往比进入更加迅速而便利，仿佛养育少年们成长的建筑也渴望着看到她的离开。
同时一如既往的……仇恨会带来新的仇恨。
薰拿着转校材料，站在松田老师身后，低头看着地面。
不用抬头，她也能感受到刺向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么幽怨冰冷，看来损失了“女儿”这件有力的工具，让对面的人颇受打击。
亲情……薰心里感到有些讽刺。
“松田，我只是想和川上同学聊一聊。”
职员室外渐渐围起了人群，薰很讨厌像这样被人群圈住，就好像她是什么动物园的动物。
她听到女人阴沉的语调，这个熟悉的声音像刺手的银针，让薰回想起美菜看向她的眼神，手臂上一直未消的烫伤疤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她还会做些什么呢？但不论之后再发生什么，薰想，她已经拥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而现在，她要离开这个带给她许多噩梦的地方了。短暂的焦躁后，薰不可抑制的感受到了一丝放松。
只要她能够离开，只要她能够彻底与过去断绝联系……何况那些因她受伤的人也曾伤害过她。
“这是一个公平的结局。”
她听到玫瑰说。
一缕漆黑的丝线轻轻飘荡着落到女人的衣角。
“小岛老师，美菜的事大家都很遗憾，但请你先冷静一点……”松田压低了声音，按住对方的肩膀，关上了职员室的门。
薰没有再听他们的谈话。她抬头看向握住自己手腕，带她跑出人群的女生。
“井上…？”是班级里的保健委员。她记得她。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穿着熟悉的制服，回过头时薰能看到她鼻尖上的浅色雀斑，是一种像梅花鹿皮毛上才会有的不规则的细密花纹，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看向她时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怯懦和濡湿。
“松田老师让我送送你……”她小声说，似乎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唇角上扬，停留在擅长的弧度，薰看着她说，“嗯…谢谢你，这附近没什么人了，我们慢慢走吧。”
井上点点头，怯怯地看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
她们一前一后微微错开前进着，女孩突然开口。
“川上…你要退学了吗？”
薰微笑着摇摇头。
“嗯？不…我是要转学了哦。”
她们并排走过一楼的庭廊，薰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时不时会停留在自己身上，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什么。
她对井上笑了笑。
走在这条连通楼层的空旷长廊，薰能感受到清爽的风吹过发丝时的触感，一些沉重的痕迹仿佛随着微风从身上剥离，吹散在身后的庭院。
她忽然听到女生说，“警·署的人来调查时，大家都没有告诉他们美菜一直对川上同学你做的事。”
她的声音怯生生的，一如她看向她的眼睛。
“我们都觉得达也君的事……你还好吗？这样…能帮上薰同学什么忙吗？”
几乎只用了一秒，川上薰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蕴藏的所有含义。
她偏头看向她，露出了一个也许称得上温柔的微笑，“谢谢你。”
这个笑容里是否掺杂了些许真心？她看着对面的女孩低下头，薰看到了她耳畔迅速攀升的红晕。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有需要，请务必联系我……再见。”女孩将一张被握得皱巴巴的纸条放到她的手上，扭过头跑开了。
川上薰看着对方的背影，轻轻挥了挥手。
不知是不是今年夏日的风格外凉爽，回到校园并没有让她感到太过沉重。
薰常常回想起那阵格外清爽的风，那时的她认为，那阵风带走了她留在那里的痕迹，以及所有她曾经属于“普通人的世界”的生活。
玫瑰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要联络她吗？”
“……也许不再和我产生交集对她而言会更好。”她微笑着摇头，走出了校门。
虽然仍在黑夜里行走，但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光明】的方向前进。
但她所背负的罪孽，真的能让她走进光明吗？
人们常常在某一刻产生自己似乎焕然一新的错觉，却忘记了被抛之脑后的过去不仅仅是被脱下的沉重披肩，也是真实飘落在指尖的粉尘，每一粒微不可察的尘埃堆积，注定了她在棋局中最后的落子。
通常，人们把这称为【命运】。
一些细小的举动、不被注意的眼神、匆匆划过桌面的指尖、早餐时下意识的选择、某场对话的最后一个尾音，在某一天回望时，居然成为了某种带有宿命的音符。
所以薰偶尔会想，如果当时她叫住了那个孩子，询问关于她“井上”后的姓名，或是没有简单地将那张记着号码的纸片随意放进丝线，也不至于在那场惨淡的葬礼上，捧着一束没有署名的白菊。
她不应该侥幸，把关注集中在美菜的母亲身上。曾经每一个惨痛的经历还不足以让她长记性吗？
是【玫瑰】给了她勇气，还是进入一个奇幻的世界助长了她也许曾有的自信呢？
她不应该忘记，每一次“好运”背后都隐藏着不可见的代价，而某种被称为【命运】的东西，会一如既往地在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后降下新的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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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得知有人想买下【川上宅】时，是在准备重新返回咒术高专的前一晚。
为期三天，薰暂住在阳子家中，处理所有繁琐的程序。
这天傍晚，她还在说服阳子接受自己即将转校到“一所每年只招两三人的可疑的宗教学校”——阳子原话，就收到了井之头五郎的通讯申请。
对方先关心了她近期的状况，薰告诉他自己之后可能会去东京长住，井之头五郎有些讶异，很快给她发送了自己的住址，告诉她如果有困难，他很乐意为她提供帮助。
薰发现自己的唇角微微上扬，但很快从胃部升起的沉重又压抑了唇角愉悦的欲望。
最后，井之头五郎告诉她遗留的钢琴也已经出售，以及……有人对【川上宅】很感兴趣。
说是【川上宅】，但薰有再回去查看，现在那里只能说是一堆被警戒线包围的建筑残骸而已，没有散步的行人，邻近的住户过路时总是步履匆匆。
如果真的存在“地缚灵”，她不知道这座房子本身对于这个结局作何感想。
但对于薰来说，一切有价值的物舍都已变卖，仅存在记忆里的灰色沙发、厚重的暗色窗帘、写着【薰】的马克杯、曾在庭院盛开的那朵紫阳花、那架她曾抚摸过的、漂亮的黑色钢琴……在脖颈被划开长长裂口的那一晚，她已经舍去了除缝合线外的所有牵挂。
那座建筑本身的最后一丝价值成为了帮助她进入新世界的跳板。是否真的能够变卖这片废墟，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
……何况那栋房子，本身存在令他人忌讳的不详。
在这个节点上出现买家，真是一件古怪的事。薰想。
“那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老者，经营着一家古董店，他提出想和薰小姐你见一面。”电话那头的男人说，“我与那位先生见过一面，对方看起来很平和，只是他对那里发生过的事故很感兴趣……除去这一点，似乎是位不错的买家。”
男人的语气有些迟疑。
“也许对方会问一些……关于曾经的事，如果小薰你愿意，我可以陪同你去面见。”
“没关系，五郎叔。这段时间里，五郎叔已经为我操劳太多了。”薰的声音很柔和，“明天请好好休息吧，我可以先与对方见一面。”
她直视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虚空，轻声说，“请别担心，我总要学会直面过去，只是一些故事的话，若对方想知道，我会亲自说明。”
挂断长久的通讯后，薰看着井之头五郎发送的短讯信息，若有所思。
“田端…义三郎吗。”
她抬眼，身前扭曲排列的文字清晰可见。
【特殊任务已解锁】
【‘买家’：突然出现的买家，似乎另有隐情】
【奖励：？？？】
“看起来隐藏着什么秘密呢。”玫瑰优雅地微笑着。
在无人注意的木制天花板，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正看向虚空出神的少女，有生命般转动了眼珠。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转校和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