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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朝歌章】——贫道姜晌,字子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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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于岐山,兴周之人在朝歌南门。”
玉璃预想得不错,陈塘关一行的确让琉璃镜的能力大增,如今镜面中已经能显示出谶言,还给出了一个相对具体的方位。这句话也代表着她在金光洞疗养的日子结束了。
“谢前辈多日照拂,”玉璃郑重一礼,“我们这便告辞了。”
陆乌云也跟着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太乙真人却乐得不行,接收到某人不悦的一瞥,这才咳嗽了两下,正色道。
“既相识一场,也是缘分。那贫道就祝小友此行无忧,路途坦荡。”
不远处,敖丙带着哪吒,正勤勤恳恳地给灵田洒水。哪吒长大了不少,已经有初生婴孩大小,却依旧没恢复记忆。他把敖丙当成了滑滑梯,爬上滑下的,乐不可支。
再见便是几年之后了。
***
朝歌城,南市。
市井间人声鼎沸,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道旁摊贩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熟食香气,也夹杂着路边牲畜的气息。在这坊市中,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深处,静静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
他们要寻找的人,就在小巷正对着的这条街上。
玉璃早就变幻了形貌。她决定扮作一戴孝妇人。寻常人见了家中有丧事的人,一向是避之不及,多看两眼都嫌晦气,不怎么惹人关注。也有合适的理由,去那命理馆中。
而陆乌云嘛……
她起了点坏心思,而心思单纯的小云儿自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薄帘住不住市井的嘈杂声,陆乌云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在昏暗的车厢中,他身形逐渐变得纤细。待那光晕散去,端坐在玉璃眼前的,已是一位身着浅色衣裙、乌发绾起的清秀“少女”。
他要扮成玉璃的贴身使女。
不得不说,崽子的天赋可真不错。自己只教了他一遍焕容术,就能变成这幅模样,着实让她惊讶。
陆乌云稍稍侧过脸,声音放得轻软,“姐姐……你看,这样行么?”
他又抿了抿唇,“我怕幻化的形貌粗糙,丢了姐姐的颜面。”
啧啧,竟然还如此谦虚。难道不知过度的谦虚便是骄傲吗?不过崽子如果拿她的躯壳来做对比,觉得自己粗糙就不奇怪了。
妖的幻形自然不能和女娲娘娘的亲作相比,就算玉璃已经幻化了容貌,气质还是难以改变。
玉璃轻笑着挪近了些,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碎发,又将一枚术法凝出的小珠花别在他发髻上。“不必太过苛求自己,形是差不多了,就是这神态……”
她点了点他不自觉蹙起的眉心,“谁家使女像你这样,眼神亮得像是要随时拔剑?若是收敛不了,就试试把眼睛眯一眯。”
或许是鸟儿天生机敏,陆乌云一双眸子格外地亮。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玉璃也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这只崽子平素很是乖巧柔软,实际是个有主见的,耿直、甚至是顽固。
她很喜欢陆乌云纯净直白的眼神。轩辕坟的小妖精们虽然和她亲近,但看她的眼神申还是有些刻意的讨好和不自觉流露出的畏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是乌云太笨了,有劳姐姐教我。”他这般说着,稍稍向前倾身,半垂着眼睫,一副乖顺的请教模样。
呃呜!完全没办法抵抗的说。
玉璃只觉得崽子实在是漂亮,又上下端详了会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些,背别挺这么直。”
“唔……感觉还少了点儿什么。”
对了!
她从拢袖中摸出个妲己给她塞的小胭脂盒,用指腹蘸了些许,陆乌云配合地昂起脸,任由她将一抹俏丽的红涂在他的唇上,细细地抹匀。
上等胭脂在温热的接触下,弥散出浅淡的香气。他的手指微微抽动,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不急,只是开始……他要慢慢来。
玉璃托着他的脸莞尔,“这般模样,看着不像是我的使女,倒像是哪家小姐了。”
胭脂点缀下的“少女”唇色柔润,略含胸的姿态让她看着婉约了不少,似初发的花萼,显出一种纯净而可怜可爱的秀美来。
原本只是想逗弄他的,没想到这幅扮相……
“姐姐,现在可还像样?”
“自然。”
……
南市一家不起眼的命理馆,就在这个月,生意忽然爆火了起来。
听闻接手这家馆子的先生,算命无有不准的。因此每天都有人早早前来排队,不到卯时队伍就排了小半条街长。
门店前坐着一道的瘦削的身影。此人身着灰色道袍,帷帽垂下素纱,将面容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修长的手。那双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行动时腕间隐约露出一截红绳,似乎还系着什么东西。
道人观气相面、摸手相,也用铜贝币来占卜。每位客人在道人卜算后皆是一脸震惊,满口称是。后面的人就愈发焦急,伸长了脖子看前方,期望能快些轮到自己。
玉璃和陆乌云也在队伍中。琉璃镜所示,便是此人。
其实真的很好找……在玉璃的视域里,道人身上散发出的金光太盛,简直如是正午的烈阳一般。
正当她凝神观察时,前方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一个尖嘴猴腮的矮个男人被几名彪形大汉簇拥着,气势汹汹地挤开了人群,径直闯到卦桌前,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钱币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众人先是惊慌地避让,然后又纷纷聚集起来围观了。
没办法,八卦是人的天性。这卦摊前的八卦,也是不可不吃啊……
“就是这妖道!”男人指着卦摊后的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溅,“前日咒我三日破财,果然应验!定是使了什么妖法,诅咒了我!”
那帷帽道人起身,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是朝着他拱手行了一礼,“阁下运道如此,贫道只是据实相告,并未行任诅咒之事,请莫污人清白。”
此时有人认出了这矮个男子,出声道,“嗨哟,这不是赵二嘛?人人都知你好赌,这破财还用人家咒吗?哈哈哈哈!”
接着就有人附和起来,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哄笑声。
“住口,再说我连你几个一块儿收拾!就是他害的我,遮遮掩掩,定是见不得人的妖孽!”男人闻言愈发气愤,竟直接伸手欲抓道人的帷帽。
道人似乎有所顾忌,只连连后撤,并不还手。但男人却步步紧逼,眼看就要退无可退——
若出手抵挡,恐伤及普通人;若不出手,真容怕是要现于这闹市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泠的女声自人群中响起。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为何偏要为难一位身弱的修道之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身着素色衣裙、头簪白花的女子被她的使婢搀扶着,款步上前。她的面容略显憔悴,眼神却明亮而坚定。那闹事男子被她打断,见她戴孝,迟疑了片刻。
但是收了人家的钱,哪儿能不把事办了?她区区寡妇……身边就只一个侍女,估计也就小户人家。
之后他得去跟雇主要点儿去晦气的钱。
矮个子男人啐了一口,“哪里来的蠢妇,不好好待在家守孝,也敢管爷们儿的闲事?你们,把这两个给爷拖走!”
几个大汉就要上来拉扯,一道身影倏然挡在了她身前,正是那看似安静柔弱的使女!
陆乌云一下子便擒住了那个快要抓到玉璃衣袖的汉子的手腕,利落的反扣,那大汉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着断腕连连后退。其余几人见状立刻转向,全部朝着她攻来,却无人能近她身,不过眨眼工夫,那几个彪形大汉已然全部被她打倒在地,哀嚎声此起彼伏。
陆乌云自怀中取出一块铜牌,扬声道, “见此令牌还不退下!若是上了公堂,有你们好看!”
这令牌自然也是妲己准备的。
围观百姓见状,顿时议论纷纷起来。莫非真是哪位公侯家贵夫人?
矮个儿男子虽不认识这令牌,但见这使女身手不凡,心知今日撞上了硬茬。他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不敢赌,只得悻悻道不敢不敢,带着一众手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经此一遭,道人也无心再出摊了,又是一番拱手,向原来排着队的人致歉。大家也能够理解,不多时,人群便散了。
道人转过身,对着玉璃二人行了一礼。
“二位恩人,请随我来。”
……
三人踏入室内。
馆中收拾得很干净,布置简单,只有几件简单的摆设用具。
“多谢夫人与这位姑娘,出手相助,”道人解开了帷帽的系带,将其取下,“二位赤诚,我也自当坦然。”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不算好看,也并不丑陋的脸,皮肤透着些许风吹日晒的浅麦色。要说特点的话,此人眉型修长,如墨笔利落地撇就,显得英气勃勃,底下那双眸子似一汪潭水蕴深,似乎能洞彻人心,显得气度不凡。
虽然她的长相有三四分像男子,但只要多看一会儿,就能分辨出她的性别。
“贫道姜晌,字子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