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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太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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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洗完澡，我就将这次旅行中的一些灵感纸片拿了出来。
人的很多习惯是难以改变的，我也像我更年轻时候的那样。
以往我总是写悲观，写人性黑暗的一面。也被媒体调侃是不是没有体验过幸福，因为往往幸福的人手下的文字都带着喜悦，那种不用使用太多的辞藻去形容就能感受到的氛围。我总是一笑带过。
沉浸式写作让我感觉时间流逝的更快了。看着自己书中的章节越来越多，我渐渐感到安心。但是隐隐的，也很担忧。因为这次的，和往年的都不一样。
我想在今年封笔了。
在我第一次跟善因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以为她会问我为什么。结果她说了一句话“如果决定好了，就去做。我相信你也思虑了很久。”
是的，她总是在某一些对我非常重要的时刻，说出一些让我觉得超脱她形象的话。我总是怀疑她是不是有某一种专门说‘很有内容’话的人格。但是我知道，就和她第一次与我相遇时，也只说了一句。
确实，她足够的了解我。在我过去的十年，我没有因为独自一人而走上绝路。从一开始，我也喜欢写作。从当时的孤注一掷，到现在我已经有足够的积蓄。但是我时常感觉到很疲惫。
善因是在这段路上唯一陪在我身边的人，但没有她的日子，我仿佛一直在黑夜中行走。一种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双目失明，但是却也什么都看不见的无助。支撑我的，始终有那一段美好的记忆。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记忆也变得模糊。
善因说我太过理性，是因为悲观已经从装满水的玻璃瓶中溢出来了。
终于从我将邮件发给善因的那一秒，我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收件箱中的一封信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关于我的第一部小说《归期》的一些理解。应该是善因说的那个导演。
这些年我也遇到过很多想要将我第一部小说翻拍成电影的人，但从未有人给我发过这样的邮件。我有些好奇，于是慢慢看了下去。
我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这位新人导演。因为其中的很多细节，只有我和当事人知道。
第一本小说，我根本不知道写什么。我问善因，我该怎么做。她说，很多作家会将自己的经历放在小说里面，你也可以试试。
受到这样的启发，于是我开始下笔，将与阿成的经历写成了一本小说。善因有问过我为什么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归期。
“最后女主角消失了，不知所踪。但是她总有回来的时候。”我是这样回答她的。
我给阿成发送了我家的地址，和约定见面的时间。那边很快传过来一个可爱的收到的表情包。
从回来到现在，我还没有回去见过奶奶。养父母死后，我并没有离开家，我照顾着奶奶和往常一样。姑妈经常来，她有时候看着我欲言又止，走的的时候眼中总是盛满泪水，然后转身离开。她是一个好人，我知道。
推开家门的时候，房门还是会发出‘吱呀’的一声巨响，是门缝的链接处很多零件已经生锈了。我以前想换过，装新门的师傅都已经来了，结果却被奶奶推了回去。
“哎呀，不用换。我一个老太太在家里，要换什么门啊。”她有些没好气的跟我说。那会儿她还是神采奕奕，身体很壮硕，只是耳朵有些听不清。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能人。小时候总是听她讲起家里以前的事情。那会儿家里很贫穷，有记忆起家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住在一个工厂旁，用巨布加着砖块拉起来的一个房子里。房子的前面是一个小卖部，奶奶给工厂的工人卖点酒水补贴家用。中间用一块布隔开，后面的区域就是床，和一台很小的只能放中央一套，其他频道都是雪花的小电视。这是家里拆迁之后。
我的爷爷死在我出生的后几天，他一直身体不好。那个年代的婚姻，是用一张照片就决定了的。奶奶跟我说，那个介绍人拿出一张我爷爷的照片。于是她的下辈子就有了实质。
一张照片，决定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再往前家里也很贫穷，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家里本来也是小小的一间房，后来我的奶奶生下了我的姑妈。我的爷爷身体很不好，于是家里的重活就落在了我奶奶的身上。她从那些拆迁的地方去捡砖块，一点点往自己家的房子旁边垒起来。后来我的爸爸出生了，她捡的砖块更多了，她也开始敲那些拆迁的废墟上留下的泥块，因为里面会有钢筋。钢筋可以拿去卖钱。
后来家里拆迁了，我爸妈住在了厂里。她带着我住在厂旁边，带着幼小的我再次开始敲水泥。那会儿拆迁的地方可真多啊。
在我的记忆里面，家里还有一条大黑狗。但是慢慢的，我也不记得是不是真的了。因为我后来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家里的小卖部也随着拆迁挪到了居民房的车库里面，随着时代的变化，也已经被各种超市取代了。现在已经不怎么营业了，只是还卖一些丧葬用的值钱和一些便宜的酒水。
前后的车库被打通，还是和以前一样，前面是小卖部，只是后面被改成了厨房。
“回来啦。菜还没好呢，你自己先看看电视。”奶奶拿了一瓶牛奶给我，然后笑眯眯的又往后面走去了。
她比之前更瘦了。
在饭桌上她询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同事之间好不好？出去玩了没有？得到好的回答后，她又往我饭碗里面夹了一大块肉，“多吃点，你太瘦了。”
“还是上学好吧，你看看你现在，大忙人。”她又开始讲起之前的那个夏天的事情。只是避开 一些。
养父母死后，家里的经济来源断了。姑妈跟我说后，我没有离开。但是那个时候我才18岁，我知道可以去打工，但是大学的费用太多了。姑妈说可以给我，但是我没有要。她的女儿也刚刚生了小孩，正是开销大的时候。我们都太平凡了。
六十多的老太太突然有天很晚才回来，弄的一脚的泥。背上的蛇皮袋落到地上，发出沉闷响声，我知道那是什么。
“你多大年纪你自己不知道啊？你知道拆迁的那边多危险啊？你一个老太太，你想干嘛啊？”我向她没有底气的怒吼着。因为我知道我也没有办法，我也只能靠着她。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将蛇皮袋放好，然后洗了洗手，“不用你一个小孩子管，我还没死呢，比你多吃几十年的盐。吃饭！”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她每每看我学习的时候总说她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上学只要一块钱，但是她的父亲没有允许。只要一块钱，她总是说。
于是也是这一晚，我仿佛势要将我后半辈子的泪水都哭完，哭着哭着就累了，睡着了。第二天起床后，餐桌上放好了一碗被罩起来的的稀饭。
奶奶又出门了。她又开始要养家了。
于是我又多找了几份兼职，后来就遇到了邱善因。
“给你报了个老年旅行团，后天出发。你出去玩玩。”我夹了口咸菜就着饭。
“我不去，我店里还忙呢。浪费这个钱干嘛，你们小孩就是不懂存钱。”奶奶嘟囔着。
“不能退，报了好几万呢。你舍得？”我诓着她。
“我说你这个孩子。就这一次，下次不允许了。”奶奶没好气的瞟了我一眼，但是嘴角的笑却没有朝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