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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雪泥(六) ...

  •   Chapter 18

      程文钦从ICU转进普通病房,已经是两周之后的事了。

      程文钦身边没有亲人,能指望的,自然也只有黎灼野他们这些兄弟。打他转入普通病房那天起,黎灼野哪天晚上没课的话就要在里面待到天黑,风雨无阻,好像生怕他醒来后没人给他接个风洗个尘,阎王爷会一挥袖又把他召回去似的。

      医院里几个不太正经的小护士,每每看见黎灼野往楼上赶的身影,忍不住要传递眼色或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然后偷偷发笑……

      仿佛是为了不辜负黎灼野,程文钦也在逐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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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灼野也记不清那是怎样一个下午了,他正在为程文钦掖被子,忽然感到手背被下面一根指头挠了一下。

      “文钦?!”黎灼野手头一顿、双眼一亮,“文钦你醒了?”

      程文钦并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正在清醒与昏睡间做着艰难的抉择。

      黎灼野赶紧叫来医生,让他给程文钦看看。

      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笑着拍拍黎灼野肩膀,告诉他,病人快要醒来了。

      ……

      “……灼灼……”

      这是几个钟头后,程文钦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

      ——“我在。”

      虽然感慨于程文钦昏迷着还心心念念这种东西——但好说歹说惦记的是自己,黎灼野赶紧握住他那瘦削得厉害的手。

      “……疼……”

      程文钦嗓音过于嘶哑,黎灼野硬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这连忙松开手帮他把床摇起来一些,往他背后垫了几个枕头,然后拿起床头放着的一杯水,喂程文钦喝下了半杯。

      喝完水,程文钦无力地靠坐着,眼神有些空洞,脑子恢复却得比身体要快。

      “我……为什么……”

      “文钦,别想了,”黎灼野看着他苍白的脸,鼻头酸涩,“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起来,我再慢慢跟你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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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灼野深深记得,得知那个消息时的错愕之情。程文钦人还在ICU的时侯,谋害他的人就已经自行了断了。

      几天后,黎灼野才跟程文钦讲了具体的情况。

      “就连医生都说他还会昏几天,结果……鬼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直接自己把输液管给拔掉了,等警探同志发现他,那时候人已经……”

      程文钦坐在黎灼野对面病床上,听了这话不禁皱眉。

      “那人摆明了就是想杀你,而且是个受人指使派来要你命的死士,”黎灼野抓了抓头发,“你招谁惹谁了要下这般死手?”

      这对黎灼野来说可能确实难以理解,但于程文钦而言,答案显而易见。

      “谁叫我当年没死呢。”

      这下可算明晰了。程文钦想。之前他也不是没怀疑过,那桩改变他一生的事故是否全无蹊跷,但苦于从各方渠道都找不到线索,又挂念着失踪的弟弟,这才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说实话,当时他完全不认识那个叫梁孔奇的嫌疑人,警方对其纵火给出的解释是,此人与他父母有私人恩怨……现在看来,倒不如说这些端倪都被人为抹去了更好。

      害他不浅的人,终于把矛头指向了他本人。是怕他生事,所以才要取他性命,抹去所有痕迹吗?

      又或者是……他这里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了那帮亡命徒?

      程文钦向床头看去,那个焦黑的相框在他转入普通病房当天就被黎灼野摆过来了。他伸手把相框取过来,静静地看着相片,指尖在曾被他摩挲了无数遍的地方轻触而过……

      那些人的手段只能这样形容,那就是幼稚而粗鲁。

      程文钦不屑地哼了一声。

      至少,这次车祸让他确信了一点,那就是三年前的纵火灭门案,绝没有那么简单。

      正想着,程文钦把照片翻了过来,拨开相框四角的搭扣,打开——

      相框的夹层里,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画纸默然躺着。

      黎灼野瞪大眼睛:“这……这里面居然藏了东西?!”

      画纸在程文钦手中展开,黎灼野凑过去看:“……线条?”

      虽然线条连贯,但在纸上蜿蜒曲折,最终形成一个类似于某种花纹的图案……一个完全无厘头的图案,莫名诡异而怪诞。

      这图案到底代表什么,任谁看了恐怕都说不出所以然吧。

      程文钦看着手中的图,眉心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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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外,高驿第一人民医院门前。

      吕涵掏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

      子鉴:到了吗

      吕涵咧嘴一笑,回了个“刚到”。

      他是来医院复查的,奎子鉴原本要陪他来,不过半途碰到了苏老教授。苏老教授是奎父的师父,也是奎子鉴一直以来非常敬重的人。老人家拉着奎子鉴的手问起他的近况,奎子鉴一时脱不了身,于是吕涵只好自己一个人来复查。

      ……

      程文钦出事那天,吕涵的复查结果显示转氨酶指标依然异常。奎子鉴指出,他必须对持续的不良熬夜习惯作出改变。

      “淫威”之下,吕涵忍痛拒绝了兄弟们的邀请,贯彻实行了长达半月的良好作息。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复查的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水平。

      刚从科室出来,口袋里的东西又震了一下。

      吕涵拿出手机,直接打开聊天框。

      子鉴:检查完了吗

      吕涵无奈笑笑,慢吞吞输入“全部正常”后,又加了句“没事,不用来接我”。

      发送。

      边玩手机边走到了门口,吕涵像是想起什么,停住脚步,指尖轻动,再次滑回和奎子鉴的聊天界面。

      提示音起。

      奎子鉴摁下锁屏密码的数字,光影换动,屏幕左侧弹出一条条消息。

      吕涵:不知道程文钦怎么样了

      吕涵:要不我去看看?

      看到“程文钦”三个字,奎子鉴的心微微提起来些,几天前,得知程文钦转入普通病房后,他们抽时间去看了一下他,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了,人也已经醒过来,但他的精神状态还不大好。

      ……

      那天,奎子鉴一脸淡漠地看吕涵挑挑拣拣半天,终于包了一束鲜活的康乃馨,两个人才一道去程文钦的医院。

      程文钦才醒不久,气色不算好,不过见到他们很开心;黎灼野也在,也很开心,不过是出于感动,因为他们没有像其他好几个脑残的兄弟一样,给还吃不了的零食的程文钦带一大堆杂碎过来放着当装潢。

      程文钦不知什么时候听别人说了献血的事,拉起奎子鉴的手由衷地向他道谢。

      吕涵在一边很欠地暗示奎子鉴,自己要把某人献完血就晕倒的事情说出去,结果被奎子鉴毫不留情在干净的小白鞋上跺了一脚,给他心疼了整整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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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文钦刚把画纸收回相框,病房门就被敲响了。

      吕涵推门而入:“我今天代表我和子鉴两个人来浅浅探望一下……嘿,灼野也在啊!文钦,你恢复得怎么样?”

      “谢谢关心,”程文钦笑道,“我现在很好。”

      黎灼野上前把门带关好,吕涵走进房间。“现在能吃水果了?”他欣喜地从病床边柜台上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冲程文钦晃了晃:“也没带什么东西来,我去削个苹果吧。”

      说罢,吕涵拿着苹果进了洗手间,黎灼野走回来在床边坐下。

      ——咚咚。

      门口又传来了声音。

      黎灼野:“?”

      程文钦也一脸困惑。

      “请进。”

      随着脚步声响起,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洗手间里吕涵关了水,探头出来看是什么情况;黎灼野想到程文钦的事故,警惕地站起身来,堪堪挡在两个人中间。

      程文钦一眼看到男人脚上的鞋——那是一双警式皮鞋,来者是个警探。

      男人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他看着程文钦的面庞,一副显然严肃惯了的脸上竟露出几分温柔来:“文钦吗?你好,我叫邓淏,是当年负责你家……嗯,那个案子的警员。”说罢,他还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官证。

      黎灼野闻言看向程文钦,程文钦冲他轻轻摇摇头,示意没事。

      “您好,邓警官。”

      邓淏走过来,拉了个凳子坐下:“我今天来是有事想告诉你,不知这两位?”

      听了这话,黎灼野本意是要拉上吕涵一起出去的,但他又不太放心程文钦,犹犹豫豫僵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程文钦握住黎灼野搭在床边的手:“他们俩不是外人,您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行,”邓淏点点头,也不做什么铺垫,干脆利落讲起当年的事情——

      “三年前,匪定纵火灭门案以仇杀盖棺论定。可是你现在应该也意识到了吧?这个案子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仇杀这么简单。我作为主要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员,难辞其咎。”

      男人低下头,不乏有悔意在其中。

      “当时查办这个案子的时候,可以说刚一开始着手,调查便陷入死胡同。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几个证人突然就凭空出现了,并且众口一词,指证梁孔奇与你的父母结仇……

      “然后案件就变得简单明了起来。我们毫不费劲抓到了梁孔奇,他对于纵火一事供认不讳,所有细节也都完美契合。证据链完整清晰,符合结案标准。当时我们几个人觉得有蹊跷,迟迟不肯结案,结果第二天上级就给我们施压,解除我们几个调查的权限,要求我们马上结案。

      “没有办法,我们只好仓促结案。但我的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件事,担心会有人盯上幸存的你和你的弟弟,所以我找了点关系,对外隐瞒了程家兄弟一个活着一个失踪的消息。”

      他叹了口气:“虽然这不足以弥补我的过错,但好歹算是赎一分罪吧……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你的身上,我怀疑你身份有可能已经暴露,所以特地来告知你这些。”

      警探低沉的声音落下,病房里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半晌,程文钦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眸中流露出真诚:“请您不要自责,我非常感谢您为我们做的这一切。”

      若没有邓淏的保护,恐怕他根本活不到现在。时隔三年,他再次被盯上,兴许是前段时间调查的时候没有注意,不小心暴露在了敌人眼皮下,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

      程文钦偏头看了一眼相框。

      那张画,究竟意味着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雪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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