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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雪泥(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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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一天半夜时分,酒吧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邱震霖一动不动趴在吧台上认真地看魏途清洗雪克壶,直到听见又有人在喊服务生,这才直起身来飘飘然离开。
繁忙的工作便就此开始了。
酒吧门半掩,绚烂夺目的灯光与香烟酒水的味道从门缝无声无息溜出去,男男女女络绎不绝,遁入这片掺着嘈杂嬉笑的空气。
盛满拉菲的高脚杯反射迷人的光泽,从吧台移向觥筹交错的酒桌。
……
忽然,有人点名喊邱震霖过去,那声不大不小的呼唤正好叫魏途给听见了。
魏途眼皮一跳,抬起头来朝那边看去。
是个成天挂着格子西服的中年男人——黑名单里的变/态之一。魏途戴着偏见值拉满的有色眼镜,觉着他怎么看怎么像衣冠禽/兽。
只见邱震霖应声到了格子男跟前。
“晚上好,先生。”
“别这么生分嘛,震霖,”格子男招招手,在身旁的坐垫上拍了拍,“来,陪哥喝一杯。”
亲昵的语气和称呼叫邱震霖多少有点不舒服,但他没表现出来。只见格子男端起三分之一杯威士忌向他致意,同时示意桌上另外一杯。
邱震霖没有拿酒杯,只礼貌地欠欠身笑道:“很抱歉薛先生,我一会儿还有工作,不便陪酒。”
“你这是跟我拿乔呢,”格子男故作大度地笑笑,伸手在扶上邱震霖劲瘦的腰,“我问过你们经理,你虽没有义务陪我喝,但偶尔小酌还是可以的。”
尽管听不见具体在说什么,可这明目张胆的占便宜还是险些瞎了魏途的眼。
邱震霖不动声色拉开些距离:“今天太早了,我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
格子男闻言只是轻轻摇摇头。
“震霖,你知不知道,换作是别人,我早跟他不对付了。”他面上还文质彬彬地笑着,语气却已经掺进了不容置喙的意味。
邱震霖暗地里攥了攥拳,明里却保持着笑脸。
他来这里打工,是为了用自己的双手帮魏途分担压力,也是为了保留更多与魏途相处的时间,现在工作成效非常可观,他不想出什么岔子——尤其这个薛先生出手相当阔绰,也是常客了,得罪他弊大于利,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半晌,邱震霖才大概是下了决心:“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在格子男满意的注视下,稳稳端起酒杯——“薛先生,那先说好,就这一杯。”
格子男爽朗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邱震霖盯着他,把酒杯凑到嘴边,正要闷头一饮而尽。
这时,格子男突然又想起什么,伸手握住他拿酒杯的手,按下酒杯——“等等。”
邱震霖下意识要抽回手,还好及时反应过来稳住酒杯。
“难得喝一次,”格子男凑上前些许,脸皮厚比城墙,“我们喝个交杯吧。”
“!”
邱震霖条件反射就要撤步,不料刚刚还温文尔雅的格子男已经一把出手勾住了他的腰,隔着衣服暧昧地掐了一下:“怎么,又想拒绝我?”
邱震霖一个激灵,忙支肘推拒,动作幅度一大,酒撒了半杯,打湿了两人的上衣。
不远的魏途见状,只觉血液一下冲进脑门沸腾起来。盎司器被无情拍在操作台上,魏途已然从吧台后面绕了出去。
魏途当然知道邱震霖为什么要委曲求全,但他不愿意看邱震霖为他受哪怕一点儿欺负。再说,就那衣冠禽/兽的三脚猫功夫,真动起手来还不够他热身的。
“薛老板……你这是做什么?!”
邱震霖忍住揍人的冲动,推阻着摆脱了他的手。
“震霖,别闹啊,”格子男不禁回味着刚刚的手感,湿衣贴在身上,伸手又要捞他,“你看,你这么一嚷嚷,好多人都看着我们呢。”
邱震霖躲开他,一步也不肯再靠近。
格子男不管不顾向他走近:“来,到哥这儿来。这是做什么?我们有话可以好好说嘛,你不信去问问,大老爷们儿随便碰碰算什么……”
邱震霖抿着唇、攥紧拳,不卑不亢后退了几步。
谁知这一退,正好撞上身后一人。
更甚的是,来者二话不说,直接揽过邱震霖的腰,把他拉入怀中。
邱震霖原是一惊,然而偏过头去,一股熟悉的薄荷香窜入鼻间——他便在瞬间放下了所有戒备。
格子男眼见刚刚被自己碰了一下就咋咋呼呼要跳开的人这下安安分分待在了另一个人怀里,真是要多没面子有多没面子。
魏途侧过头,嘴凑到邱震霖耳边,笑语:“这谁?”
看着是讲悄悄话的样子,其实音量并不低。
大庭广众,邱震霖脸一下红了,支支吾吾:“客……客人。”
魏途点点头,毫不在意地往邱震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过头去,顶着众目睽睽望向格子男。
“听见了吗,”魏途满脸揶揄,唯独眼中没有笑意,“一声哥真不是你能当得起的。”
见格子男气得发抖,魏途更爽了,摸在邱震霖腰上的手蹭了蹭——“行了,魏哥带你走。”
说罢,魏途搂着邱震霖,扬长而去。
很好,这个客人算是得罪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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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不好说是他们先找到的经理,还是经理先找到的他们,总之,他们又在酒吧后厨谈了一次。
得罪了重要客户,损失当然是要弥补的。经理的态度是:他对二人的工作和影响力很看重,考虑后决定停发他们直到本月末的工资,并且口头保证此类情况不会再发生——同时希望他们继续考虑长期合作的事儿。
“不必了,谢谢您的好意。”魏途几乎没有多想,不顾身旁邱震霖诧异的目光直接拒绝了提议,“我想清楚了,这份工作不适合我们。”
魏途没有明说的是:一,他魏途无法忍受、邱震霖也不该受到那种骚扰;二,他无法为他的行为作出保证,要是这种情况再来一次,很难说那个姓薛的能否全须全尾离开。
魏途拿出手机,把一笔钱转到酒吧的账上:“这样,我按平均收益把我们后续的收入以及本月已有的收入统一金额转过来,算是弥补损失,同时表达我们的歉意与诚意。”
话已至此,经理也无可奈何。虽然二人一走,酒吧运营或多或少肯定要受影响,而且还会损失许多为之而来的客户——但运营环境也好、被他们吸引来的客户也罢,毕竟与他们和酒吧的合作本身并无关联,要走要留,还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魏途很快清完账,最后与经理握了握手:“这些时日有劳了,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的照顾……那就先这样吧。”
说着他扭头,冲僵在一边的邱震霖笑笑:“震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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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吧出来的时候,邱震霖整个人都是蔫的。
由于还没到傍晚营业时间,周遭不算喧嚣。行人稀疏的街道,衬上黯淡的天色,倒正落得个清静。
魏途偏偏头,只见邱震霖满脸沮丧,一副叶落花枯的凄凉模样。
魏途知道他在自责,心里却忍不住暗暗想,他这副样子也真是可爱,着实是一面心疼一面又喜欢得很。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魏途伸手揉揉邱震霖发顶,顺手就把人扒拉进怀里,“难不成惦记着哪个比你魏哥帅的小白脸,嗯?”
邱震霖瞪了他一眼,头埋在他怀里不吭声。
魏途环顾,四周无人,于是他拐着人就挤进旁边一个窄胡同里。
“你不说话我可收拾你了。”魏途把他压在墙边,凑在他耳边低笑。
猝然置身如此逼仄的空间,耳畔气息撩得邱震霖半张脸都酥了。他愣着神,忽地鼻头有些发酸。
“我……”邱震霖生生把冲动憋回去,却忘了管理一脸委屈的表情,“对不起……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魏途已经一偏头堵住了他的唇。
邱震霖:“……”
要回答又不让说话,耍流氓么?
咫尺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邱震霖对上这双眼睛,无奈一笑——魏途见状,双手捧住他的后脑勺,稳稳接住了回应而来的吻。
……
他们就这么亲了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邱震霖抬头:“我还没说完……”
“如果是要继续道歉的话,吞回去。”魏途捏起他的下巴,唇角一勾,“力气还是留着些好,一会儿别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威慑”一出,邱震霖脸唰地红了。他想把他推开,却根本展不开手脚,只能任自己狼狈的神色被欣赏了去。
“震霖,你听好了,”魏途的手指从他的下巴滑倒嘴唇上,细细描摹那诱人的弧度,语气认真许多,“你没有错,责任根本不在你,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忍气吞声,更忍不了眼睁睁看着某些人把你当作他们的所有物……
“是,我妈那里还需要很多钱,但就像我之前不能收你的钱一样,我也不能容许你为了帮我挣钱而这样勉强自己。
“我想要你开心,我不想看你受委屈,这是我自愿的,算是我为自己做的决定……你懂不懂,震霖?”
邱震霖愣愣看着他。
“再说了,即便是要算账,你帮我挣的钱可比损失的多得多。”魏途戳戳他的脸颊,“所以傻瓜,以后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他们的身影被拉长,投进胡同深处。
话落音半晌,邱震霖才后知后觉咧开嘴笑了。他一拳不轻不重砸上他胸口,另一只手随之揪住他的衣领,把那张人五人六的脸拉得近些——
“那我再问你个问题,”邱震霖方才的神情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挑衅,“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吃醋了?”
魏途闻言一顿,紧接着挑起眉毛:“你猜。”
邱震霖:“你就是吃醋了。”
魏途的坏笑又浮上来。
“废话。”
说罢,他一把扳过他的脸,重重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