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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墨先生(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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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火传薪
姓名:江默存
前尘:留法工程师的赤子之心
江默存,生于1900年,江苏无锡一个没落的书香门第。他天资聪颖,尤精数理。1919年,怀抱"实业救国"梦想,考取庚子赔款留法资格,进入巴黎综合理工学院攻读机械工程。在法国,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先进科技知识,成绩斐然。然而,巴黎和会上中国所受的屈辱,以及旅法华工在异乡遭受的剥削与歧视,深深刺痛了他。他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小组,阅读《新青年》等进步刊物,逐渐认识到,没有民族的独立和人民的觉醒,"实业救国"不过是空中楼阁。
1925年,"五卅惨案"的消息传到巴黎,江默存与众多留法爱国学生一起,组织游行示威,声援国内。正是在这场运动中,他展现出非凡的组织能力和冷静沉着的特质,被旅欧中国共产党组织秘密吸收。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工程师职位和优渥生活,化名"墨存",寓意"于无声处存赤心",奉命回国投身革命洪流。
回国后,江默存凭借其出色的工程背景和流利的法语、英语,成功打入上海洋行林立的金融圈。他在一家瑞士钟表洋行谋得高级技师职位,负精密机械维修。这个身份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白天,他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江技师",用游标卡尺和放大镜修理着昂贵的怀表与座钟;夜晚,他则化身代号"墨先生"的地下交通员,利用洋行复杂的人流和货物流通网络,传递情报、转移人员、运送物资。
他心思缜密如精密仪器。他创造性地利用钟表维修单据上的编号、洋行仓库的货位代码作为密写载体,甚至能将微型胶卷藏入怀表夹层或钟表发条盒中,瞒天过海。他极其低调,像一滴融入墨海的墨汁,从不引人注目。
组织交给"墨鱼"一项重要任务:接触并引导一位具有特殊潜力的对象——南通富商之女、汉口军阀周家儿媳沈辛瑜(后改名怀瑾)。组织通过内线得知,此女聪慧过人,通晓商道,对周家及背后军阀势力的黑暗交易有所察觉,内心充满正义感和迷茫,是极好的争取和发展对象。
江默存化装成一位落魄的账房先生,辗转通过周府(实为我方同情者)的引荐,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周府,成为外院的一名"临时账房"。他刻意接近沈辛瑜,并非直接灌输革命理念,而是以其渊博的学识、对时局精准而冷静的分析,以及对商业活动中不公现象的犀利点评,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位被困深闺的金丝雀。
一次,辛瑜在核对周家走私军火的暗账时,因恐惧和愤怒而双手颤抖。江默存不动声色地递过一杯热茶,指着账册上几个关键数字,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辛瑜小姐,算盘珠子拨得再响,若根基是朽木,高楼终将倾覆。真正的算学,算的是人心向背,是天地正道。"这句话,如同投入辛瑜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江默存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光芒,知道火种已经点燃。
上海沦陷后,江默存奉命转移至香,负责华南及南洋部分的地下交通线枢纽工作。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沦陷。在组织的周密安排下,江默存凭借其语言和身份优势(伪装成瑞士钟表行南洋区域代表),成功撤退至新加坡(星洲),并迅速重建了被破坏的地下联络网,代号依旧为"墨先生"。此刻,他的任务重心之一,就是联络并支援已流落星洲、决心投身抗日的沈怀瑾。
他如同一条坚韧而隐形的"墨线",在日军严密封锁的星洲暗夜中穿行。
当得知云岫执行转移物资任务遇险时,是他提前部署了多重接应点和伪装方案(如平安旅社刘掌柜的旱烟和黑痣接头暗号),并在关键时刻调动备用力量引开追兵,确保了云岫仅受轻伤脱险(平行世界设定)。
金玉商行废墟工棚被毁,机床急需关键零件图纸时,是他凭借留法的工程学底子,结合对缴获日军设备的了解,连夜手绘出替代方案和加工图纸,并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如墙缝递送),及时送到了怀瑾手中,解了燃眉之急。
在怀瑾思想最困惑、压力最大的时刻,他总能以"墨先生"的身份(通过秘密信件或单线联络人),传递来延安的声音、分析时局的电文,甚至是几句充满哲理的开导。他称怀瑾为"瑾石",寓意"美玉需烈火,真金待淬炼"。他的存在,是怀瑾在黑暗中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和方向指引。
时间来到1943年底。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节节败退,对占领区的控制更加疯狂。星洲的"大检证"和搜捕日益残酷。江默存领导的交通线多次遭遇破坏,损失惨重。他预感到危险逼近,开始有条不紊地销毁非核心文件,转移重要人员。
1944年3月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江默存正在牛车水一处极其隐蔽的阁楼联络站内,接收一份来自延安、关于日军在东南亚兵力最新部署的绝密情报(代号"北斗"),并准备将其编译成密码,通过秘密电台(代号"夜莺")发出。这份情报对盟军反攻至关重要。
突然!楼下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和日语呵斥!联络点暴露了!敌人显然是得到了精准线报,有备而来,直接包围了整栋建筑!
"快!销毁'北斗'原稿!带'夜莺'核心零件和密码本从后巷走!我来拖住他们!"江默存对身边唯一的助手——一位年轻的报务员低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决绝。他迅速将那份关乎无数人性命的"北斗"情报原稿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吞咽!纸张混着墨水的苦涩味道灼烧着他的喉咙。
助手含泪抱起沉重的电台零件箱和密码本,冲向通往暗巷的小门。
江默存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他从容地拿起桌上那把陪伴了的许久的算珠(当初联络时得到的。)。然后,他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风雨瞬间灌入!他挺拔的身影清晰地暴露在楼下探照灯刺眼的光柱下!
"砰!砰!砰!"子弹呼啸而来,打在窗框上屑飞溅!
江默存恍若未闻。噼啪!噼啪!噼啪!清脆而急促的算珠撞击声,在枪声和风雨声中显得如此突兀而清晰!他口中,甚至用清晰的法语(一种迷惑敌人的策略)大声报着数字:"Sept! Quatre! Deux!.."(七!四!二!...)
楼下的日军指挥官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一时竟忘了下令强攻。他们不明白这个人在干什么?是吓疯了吗?还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这宝贵的几秒钟,为年轻的报务员赢得了逃出生天的关键时间!
当日军终于反应过来,冲上阁楼时,看到的只有一地狼藉,和站在窗边、胸口已被数发子弹洞穿的江默存。鲜血染红了他半旧的西装。他背靠着窗框,身体缓缓滑落,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死死盯着冲进来的敌人,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嘲讽的、完成了任务的释然微笑。
他的左手无力地垂下,摔落在地,几颗染血的算珠滚落开去。而他的右手,却紧紧攥在胸前,似乎护着什么东西。
一个日军军曹粗暴地掰开他冰冷僵硬的手指。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早已停摆、表盖被子弹击穿、机芯暴露的旧怀表。那是他在瑞士钟表洋行工作时,给自己制作的唯一一件纪念品,也是他传递无数情报的"道具"。表盘上,细密的齿轮在风雨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表盖内壁,似乎用极细的针尖刻着几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
丨"默存赤心,烬火传薪"
军曹疑惑地拿起怀表,翻来覆去检查,除了损坏的机芯,一无所获。他恼怒地将怀表狠狠摔在地上!精巧的齿轮和发条瞬间崩散!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枚怀表本身就是最后的密码。停摆的指针指向的刻度(7:45),结合算盘最后拨动的珠位(七四二),以及他口中喊出的法语数字,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指向"夜莺"电台新安全屋位置和启用方式的终极密码。这份密码,连同他牺牲前争取到的宝贵时间,最终确保了"北斗"情报的安全传递,为盟军在太平洋的反攻提供了关键支撑。
江默存的遗体被日军草草掩埋。染了血的算珠和破碎的怀表,被当作无用的垃圾丢弃在废墟中。
几天后,一位"拾荒老人"(我方同志伪装)在废墟中仔细搜寻,终于找到了算珠和怀表的残骸。怀表的残骸被小心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