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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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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位许公子性格很独立,贾正风见他没反应,还以为是称呼上犯了忌讳,“许总?”
初恋情人的脸,同身旁男人适配的条纹衬衫。
甚至没有一秒的抬眸。
一门之隔,已是不能再遥远的距离。
许祐嶙只觉一把火焰噌地在荒芜的心口乍然燃烧起来,是热还是烫,已分辨不清了。
他暗暗咬紧了牙,“不用了,你们先走。”
贾正风虽有点奇怪,但也只微笑颔首,旋即按关了电梯门,兀自摇头感叹了一句,“这位还真是不好接触。”
“许总。”
电梯外,及时察觉状况的青年回首,细心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在许祐嶙身边当了几年助理,毫不夸张地讲,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能洞悉对方的心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许祐嶙情绪有这么大的起伏。
许祐嶙英挺的眉眼笼上一层驱散不开的阴戾,眼底有细小的血丝弥漫开,他紧视着完全闭合的电梯门,良久,才在青年观察的眼神中摇了下头,重新摁亮电梯。
电梯下降,尤云安轻叹口气,悬起的心脏也跟着慢慢沉了下去。
这地儿就这么大,还住在同一层楼,终究是躲不开的。
内心深深的亏欠令他至今没有底气直视许祐嶙,但往好处想,就算方才许祐嶙认出他,或许也不会怎么样。
七年的时间,太久了。
当年方建青有一句话说得对,人是会变的,那时的他们太幼稚,也都还没定性,错把仅占据生活一角的感情当成全世界。
现在的许祐嶙看上去远比那时成熟,阅历丰富了,很大可能已经淡忘了当年的事情。
再碰见的话,他作为一个可以承担责任的成年人,遇事也不该再像以往一样一味逃避,而是应该以更成熟冷静的方式应对。
尤云安记得母亲当年那场大病花了近十一万,再加上后来许家替他支付了一部分的学费,总共应该有十五万左右。
从他目前的存款和工作状况来看,是没办法一下子还清的。
但要是能分期支付的话……也没有到无法偿还的地步。
陪同贾正风底下草坪打了几小时高尔夫,时间接近晚宴,贾正风说要回房间换衣服,于是尤云安又跟着上了楼。
楼上走廊,贾正风刚要进房间,注意到等在一边纹丝不动的尤云安,扭头一笑,“待会有晚宴,不去换身衣裳?”
尤云安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身上微皱的衬衣,想到自己也没什么像样的衣服,白皙清澈的脸庞染上淡淡的尴尬,“我……”
贾正风莞尔,“我这儿有一件衬衫尺寸不太合适,小了一点,今天晚上刚好可以借你穿。”
话落,他便转身进门将衣服拿了出来,对着面色犹豫的尤云安微笑抬手示意,“去换吧。”
尤云安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看向对方手中面料光泽的布料,在片刻的迟疑后接了过来。
夜幕降临,巨大璀璨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远处的侍应生推出高高叠起的香槟塔,觥筹交错,到处弥漫着奢华的气息。
尤云安换上轻盈的米白色绸面衬衣,进了宴会厅,眼睛不由地四处打量起来。
端着酒杯的贾正风关注到他的反应,不着急与人攀谈,先拿了块蛋糕递过去,浅笑道,“别太拘谨,这么多好吃的,敞开玩。”
尤云安点点头,咬了一口递过来的蛋糕,香软清甜的奶油香气顿时在舌尖化开。
很好吃,跟自助餐厅那种劣质蛋糕完全不同。
尤云安两口吃完,又在盘子里拿了一块不同口味的,也很好吃。
贾正风侧身盯着尤云安略带新奇品尝点心的模样,唇角微勾,眼中蕴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柔情。
一个人来这种社交性的场合是很乏味的,这回他之所以带尤云安过来,当然存有私心。
上下属的关系纵然敏感,他酝酿的时间也足够久了,相信尤云安也早已有所察觉,正好借这次两人单独出行的机会,捅破中间那层模糊不清的窗户纸。
他有认真评估过。
从尤云安各方面的表现来看,会答应他的可能性很小——
但一个刚毕业没两年的懵懂青年,加上内向软弱的个性,妥协的概率会很大。
远处,身穿黑色礼服的许祐嶙不露声色将这暧昧的一幕收入眼底,眸光骤黯,原本滴水不漏的神情骤然覆上一层岌岌可危的薄冰。
几年不见,他变得比那时更漂亮了点。
乌黑的短发映衬着的清秀脸庞在灯光下焕发出莹白无暇的光泽,尤云安眼睫微垂,纤长的脖子如小动物般轻微地往前探食,薄薄的脊背已然直挺,曾经身上那种畏畏缩缩的气质几乎已经消散。
只不过当脸转向旁边的男人时,笑容里仍有意无意带着一点讨好。
看上去格外刺眼。
“抱歉。”
利落告别对面交谈的人,许祐嶙随手解开西服扣子,从身侧经过的侍应生盘子里端了杯红酒,步履翩翩往前。
“我记得你老家是在C市,那边经济发展的也很不错,怎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工作?”
“这里的大学合适一点。”
这些问题虽涉及隐私,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尤云安如实道,“我妈也让我报这边,就过来了。”
“哦?那你很孝顺,”贾正风抿了口红酒,举止之间尽显优雅风度,“在这里待的还习惯吗,会不会水土不服?”
贾正风语气里总有些幽默的成分,尤云安也因贾正风借他衬衫的事存了点感谢,没再介怀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抿唇笑了一下,“还好,挺习惯的。”
“看你发的动态好像还养猫了?”
“嗯,楼下捡的。”
“叫什么名字?”
“叮叮。”
贾正风扑哧一笑,“这名字……”
话音未落,他眼尖瞧见一旁走近的人,眼神乍然流露出几分精亮的光芒,转过脸去。
尤云安循着贾正风的视线回过身,人还未看清,一道黑白交错的影子在眼前快速逼近,几乎达到了让他猝不及防的距离。
怔愣的瞬间,来人支在身前的胳膊在他身上碰了一下。
尤云安下意识低头,便见对方手中的酒杯朝里倾斜,殷红而浓郁的酒液顺着浅浅的杯口泼洒而下,顿时濡湿了西服里雪白匀称的白衬衫,在昂贵的衣料留下一片显眼的酒渍。
“对、对不起……”
尤云安尴尬而无措地仰起脸,入目的是一截冷冽锋利的下颌,他睫毛猛地一颤。
清冽的薄荷香气后知后觉涌入鼻息,将他包裹。
尤云安眨巴下眼,霎时石化在了原地。
漆黑浓密的黑发笼在脑后,令雕刻般的五官呈现出更强烈的攻击性,许祐嶙居高临下地睨着跟前的人,浓睫下透出一点冰冷的眸光,晦暗不明。
没有任何遮挡的面面相觑维持了两秒。
尤云安不由感到一阵如芒被刺,小心翼翼后退一小步,以减轻那股距离带来的如有实质的压迫。
短暂的对视里,他十分确定许祐嶙认出了他。
并且清楚地感知到了一股隐晦而克制的……
恨意。
贾正风扫过许祐嶙侵了酒渍的衬衫和阴沉沉的脸色,也觉着有点棘手,正想出面调解。
许祐嶙语气沉冷,“贵公司的员工这么没礼貌的吗?酒弄洒了也不会说话。”
分明是怪罪的话,用这副磁性而悦耳的声线说出来,也显得极为好听。
“实在不好意思。”
对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得罪的人,贾正风虽谅解尤云安的怯场,但此时也只好主动把人推出去,显出道歉的诚意来,“小尤,你去我房间找件相似的衬衫,陪许总到更衣室换一下。”
尤云安怎么也没想到久别重逢会与许祐嶙以这种尴尬的方式正面撞见,脸色微白,刚要去接贾正风递来的房卡,视线里陡然闯入另一只手。
修长的手指夹着房卡,薄薄的麦色皮肤下,凸起的淡青色血管延伸到腕骨处银质的机械表下,矜贵得宛如一件艺术品。
尤云安咽了口唾沫,抬起眼。
许祐嶙冷冷盯着他,语气一如既往的骄矜,“我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去我的房间拿。”
尤云安下意识看了眼贾正风,贾正风收回手,朝他微笑点头,目光夹杂着淡淡的安慰。
这种安慰在此刻其实很适宜,令尤云安心神稍定。
许祐嶙很有耐心地伸着手,幽深的眸光静静扫视过两人,唇角微不可察地绷紧。
接收到认可的尤云安低头从许祐嶙指尖取走房卡,灰溜溜走了。
许祐嶙的房间和他隔了一段距离,在走廊更深处,尤云安刷卡进去,没过多打量,从衣柜里取了件同色衬衫便匆匆下楼,敲响更衣室的门。
“叩、叩。”
里面没回应。
尤云安心情其实很忐忑,清了清嗓子正要再敲,门忽地从里面拉开了。
暖黄的灯光下,许祐嶙单手扶门,已脱下外套,白衬衫的衣领解了两颗,一小块濡湿的布料贴在上身,整件衬衫皱巴巴的,隐约透出里面分明的锁骨和肌理轮廓,男性荷尔蒙的张力呼之欲出。
尤云安眼神不自在地躲闪一下,别开脸,把夹在臂弯里的衬衫递向门缝。
久别重逢,眼下又是这样复杂的情况,他还是有些慌神,索性直接不说话。
许祐嶙沉默地凝视着尤云安躲闪的侧脸和微颤的睫毛,片刻后,他侧过身,声线低沉,“进来。”
尤云安充耳不闻,仍一手举着干净的衬衣,扭脸固执地望着一旁的墙面。
许祐嶙一瞬不动地盯着他,没再开口。
宴会厅的伴奏隐约飘进来,衬得这处安静得有点诡异。
尤云安硬着头皮在门口站定片刻,还是顶不住头顶犀利的目光,一低眸,慢吞吞挪到里面。
试衣间里不算宽敞,长条的矩形空间,尤云安站在许祐嶙面前,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
许祐嶙眼神紧盯,冷声道,“我衣服被你弄脏了,不会帮忙吗?”
尤云安踌躇了一会儿,心想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顺着许祐嶙的意愿来,于是便将干净的衬衫搁在沙发,走近些许,抬手触上质感冰凉的纽扣。
这个姿势很近。
清冽的呼吸喷洒在脸颊,尤云安知道许祐嶙在看自己,垂下纤细的睫毛,避开视线的交汇。
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把人衣服弄脏了态度差点不是应该的吗?这又不能代表许祐嶙还在记恨他。
尤云安自顾自开导自己,逐渐适应紧绷的气氛,细白的手指加快动作,把扣子往下解了两颗。
接着关注点又有些不对了。
一二、三四、五……
正要再往下解,尤云安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几瞬,既羞耻又有几分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
还没开口,许祐嶙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先发制人,“你碰到我了。”
尤云安手腕被攥的很疼,下意识自证,“我没有碰到你,我碰的是衣服。”
“就是碰到了。”
许祐嶙眸色沉沉,眼底隐隐有火花跃动,整个人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腕骨处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尤云安秀眉蹙起,渐渐明白过来这是一种强词夺理的迁怒,强行冷静下来,“你想怎么样?”
许祐嶙道,“我以为你会一直装不认识。”
尤云安用力抿了抿唇,试图挽回现下的局面,“我会把钱都还给你……”
以前是他对不起许祐嶙,可到了现在,除了从许家拿走的这十来万,他也还不了许祐嶙别的什么。
“还给我?”
许祐嶙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语气溢出一丝轻蔑,“你不知道还东西要带利息的吗?”
尤云安不假思索道,“那我就连利息一起还你。”
许祐嶙抬手捏起尤云安的下巴,仔细打量那双写满倔强的杏眼,声线笃定,“你想摆脱我。”
可他很不想让他如愿。
尤云安不知怎么解释,顺从地仰起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弥补你。”
“十万块,能弥补什么?”
许祐嶙嘲弄地扯了下唇角,看他几瞬,蓦然低头凑到他耳边,恶劣地压低声线,“不如陪我睡一觉……”
咬字略重,“……我就原谅你之前做的一切。”
尤云安圆眼微怔,没想到许祐嶙会说出这样的话,心头骤然被一股不可置信的愤懑席卷,想也没想,当即抬手招呼过去,被许祐嶙一把稳稳抓住。
“变凶了。”
许祐嶙冷笑。
尤云安两只手皆被桎梏住,眼中流露出几分惊惶,“许祐嶙,你是不是疯了?”
以他的价值观来看,无法接受任何人对他提出这种要求。
许祐嶙注视着他,闻言锋利的眉眼顷刻被翻腾的戾气覆盖,“我就是疯了!”
一想到尤云安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他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本能地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种本能不容许他思考,仅是一种久违而原始的冲动,野火燎原一般将他七年来竭力堆砌满的生活烧得一丝不剩。
而此刻,他甘愿而迫切地臣服于这股冲动。
尤云安不由地往下扫了眼,预感不妙,还没来及说什么,迎面猝然袭来一股力度,将他死死钉在身后的墙壁。
“咚——”
后脑剧烈的碰撞让他一阵眩晕,紧接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重重压住他的嘴唇,野兽一般凶猛而不讲章法地啃咬起来。
炽热的呼吸交缠萦绕,酒的醇香、蛋糕的甜味,还有血的腥味在湿.热的口腔内混乱地弥漫开。
尤云安第一次接吻,只觉氧气稀薄,下唇撕裂的伤口被反复挫伤,疼得他五官都扭曲起来,“唔……”
更难以忍受的是,腹部某种坚硬而无法忽略的触碰。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衣物摩挲声。
尤云安的左手被一股力道用力向下拉去,他杏眼瞪大,应激一般奋力挣开手,狠狠甩了许祐嶙一耳光。
“啪”的响亮一声,顿时划破旖旎狂热的气息。
许祐嶙偏过脸,半边脸颊浮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抬眸望过来,墨灰色的瞳孔闪烁。
攥住另一只手腕骨的力道也微微松弛。
尤云安情急之下根本没留手,心口快速起伏着,莫名心虚地躲开了许祐嶙的视线,发麻的红唇缓缓翕动,“是你自己……”
话没说完,他睫毛轻颤,忽地皱眉嘶了一声。
许祐嶙不知怎么,倏然埋头在他脖子上狠咬了一口。
尖锐的犬牙嵌入一小块薄薄的皮肉,泄愤一般,还叼起来轻微地磨了磨。
尤云安忍无可忍,卯足了劲一把推开他。
咚的一声。
许祐嶙背抵着墙,无声扫过尤云安绯红一片的脸庞,以及殷红破碎的唇瓣,喉结滚动,没再靠近。
尤云安整个人像在蒸笼里闷过一样,脸颊脖子挥发着一股驱散不开的热度,他用手理了下被扯乱的衣领,压下心头的愠怒,一言不发地拉门离开。
第一次见面不仅没能冷静应对,还闹得相当不愉快。
尤云安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许祐嶙会用选择这种方式来羞辱他,简直……跟个混蛋一样。
虽然不太等价,但他内心蕴着的歉意短时间内因为这么一出而消减了很多。
自我保护永远是在第一位,如果许祐嶙还要继续这样蛮横无礼下去,他也只能想个办法把在山上这两天给躲过去了。
正好有个由头,大不了明天一早躲房间装病好了。
尤云安脚步飞快,正在心里正盘算着,走廊对面有人迎面走来,直直地用眼神打量他。
面上热意还未消散,尤云安不太确定自己此刻的形象能否见人,眼睫不自在地颤动了下,也转眼看向对方。
是眼熟的面孔。
尤云安大脑飞速旋转,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见过这人两次。
一次是两年前在酒吧的电视上。
虽然记忆很模糊,但他隐约认出当时是对方帮许祐嶙挡走了镜头。
一次是今天下午在电梯的时候。
是对方赶在许祐嶙前面摁亮了电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