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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偏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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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正风不确定许祐嶙听见多少,稳妥起见没有率先开口。
许祐嶙看了一眼车里的人,上前拿宽直的肩膀撞开贾正风,弯身钻进了车里。
尤云安鼻息有些快,见许祐嶙进来,下意识挪到最里面的位置,垂眸缩在那儿。
许祐嶙在看他。
那目光如有实质,哪怕垂着眼帘,也能无比强烈地感受到,让人如坐针毡。
他有些难堪地咬着唇,几瞬,禁受不住地抬了下睫。
许祐嶙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脱下大衣抛到他腿上,继而转头道,“方便让我搭个顺风车回去吗,”顿了顿,意味莫名,“贾总监。”
这是许祐嶙第一次拿正眼看向贾正风。
贾正风顿时感到后背有根无形的弦绷了起来,干笑一声,摇头道,“没问题,既然你们都坐好了,就我来开。”说着,朝里头的尤云安一挑眉。
会到意的尤云安忙从口袋摸出钥匙,按住腿上的大衣,微微探身想要递过去,却被身旁的人一把取走。
许祐嶙指间悬着银质的钥匙扣,再次对上贾正风的眼睛,“空调调高一点,麻烦。”
山路颠簸,几分钟后,安静的车内温度缓缓升高。
尤云安一直没有开口,感到暖和了些,便摘下外套放到许祐嶙旁边的坐垫。
许祐嶙本就在悄悄关注着尤云安,立即抬眼看过去。
尤云安边别开脸,边用裹在卫衣袖子里的双臂抱住自己,刻意避开了目光。
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毫无遮拦地面对许祐嶙。
环臂这个动作其实只是在无意识地缓解尴尬,但许祐嶙显然误会了什么,双手抓起外套严严实实地盖到尤云安身上,才重新坐了回去。
尤云安清瘦的身躯裹在宽大温暖的黑色大衣里,呼吸间尽是一股清冽而熟悉的草木香气,指尖渐热,他忍不住转眸看向许祐嶙。
许祐嶙单手随意支着下颌,英俊的脸庞朝他的方向微微侧着,他一看过去,许祐嶙故作漫不经心的视线立即聚了焦,神情隐忍地转向窗外。
尤云安抿了抿唇,也望向窗外。
空气略微凝固。
开车的贾正风从后视镜里看见两人的举动,默默看向前方的路况。
车内三人视角各不相同,氛围微妙而静默。
窗外只有一片漆黑而急速穿梭的树林,尤云安思绪紊乱,不自觉地想,所以刚才那一幕在许祐嶙眼里算什么?
相差十多岁的职场地下恋?被上司潜规则?
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让他穿越回七年前,被张秀秀一行人围堵在学校走廊,挺身而出的许祐嶙流星一般坠落、真正闯入他生活的那日。
那时候父亲刚去世不久,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撞破狼狈时的感受——
既不愿被看见,却又不得不接受眼下屈辱而无力改变的现实。
尽管现在他的处境已不尽相同,但只要许祐嶙出现在眼前,他仍会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他们曾经的一点一滴。
那时他不想和外表叛逆的许祐嶙扯上关系,但最后的发展偏离了走向。
许祐嶙是个很难拒绝的人。
手指悄悄攥紧了大衣内层的布料,尤云安莫名有种直觉,他要是再不彻底说清楚,又会有什么事情偏离轨道。
到地方后,许祐嶙一声没吭先下了车。
尤云安正出神,听见关门声,后知后觉看向身上的大衣,跟贾正风打声招呼下车追上。
许祐嶙没进大堂,在夜色中迈向幽静无人的花园。
尤云安见状脚步停顿一瞬,感受到怀中衣服尚存的温度,还是快步跟了过去。
“许祐嶙!”
布谷鸟的叫声从远处的树丛中隐约传来,眼见越走越远,尤云安有些不安地喊了一声。
许祐嶙仿若未闻,拐过角不见身影。
尤云安见他故意不理自己,一咬牙,加快步伐上前找人,不料刚进拐角,便被等候已久的人猛地摁在了墙壁上。
“垮——”
沉重的大衣从敞开的臂弯中滑落到了地面。
尤云安被突发状况吓得微微启唇,腰身被蛮横的力道提了起来,口中的音节还未发出,便被含糊地堵进了喉咙里。
许祐嶙的状态有些兴奋,只穿一件单薄的短袖,却浑身冒着热气,吻法更是毫无技巧可言,像是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咽进肚子里。
肺腑里的氧气被迅速抽干,让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
尤云安被迫张着唇任人撷取,小声唔唔着,徒劳地手捶打着许祐嶙的肩膀。
许祐嶙毫不在意这点抵抗,掌中握着细细的腰肢,低头贪婪地汲取着尤云安口腔中甜润的味道,酥爽的大脑神经在此刻覆过了一切。
圆润清澈的瞳仁渐渐被朦胧的水汽氤氲,强迫承受的滋味令尤云安憋屈不已,眼角泛出了晶莹的泪花,喉咙小弧度地颤动着。
许祐嶙察觉到,这才微微泄了力,有些怔愣地看向尤云安被水雾覆盖的双眼。
“啪!!”
清脆的巴掌声划过夜空。
许祐嶙偏过去的侧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红痕,他浓睫微颤,眼尖地攥住了尤云安再次伸来的手腕。
尤云安手被攥住,就狠狠用力推了许祐嶙一把,哽咽着抹眼泪,“不要、不要这样了……”
许祐嶙任他推得后退了一步,冷静过后的心脏阵阵发紧。
刚才在车上他想了很多,反反复复,其实无非在重复一个消息:尤云安没有跟贾正风在一起,尤云安没有别的对象!
耿耿于怀的问题骤然消散,他来不及思考什么前尘旧怨,只感到下意识的雀跃,仿佛某件飘忽不定的东西又变得触手可及,故而企图用最简单的方式提前获取一点掌控的快感。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尤云安居然……被他亲哭了。
尤云安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回事儿,前一秒才被上司提出那样的要求,后一秒又被许祐嶙随意地欺负,这让他觉着近几年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安稳生活即将被什么摧毁。
或许这样想太悲观了,但七年前被关进少管所时的感受仍是他至今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衡量不清对许祐嶙到底存有多少愧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再重复一次那样的经历。
尤云安将眼角的泪囫囵擦干,纷乱的心绪也慢慢清晰,他抬起微红的圆眼,缓声道,“许祐嶙,不要再这样了。”
“……那天晚上你说的,我可以答应你。”
比起不清不楚的纠缠,快刀斩乱麻或许更好,虽然是以他不太能接受的方式。
许祐嶙定定地看着尤云安脸上干涸的泪痕,喉结干涩地滚动,他突然觉得自己贱得可笑。
检查到尤云安身上没有任何痕迹的时候暗自高兴,发现尤云安和对方并不是那种关系,竟又死灰复燃一般产生了幻想。
没有对象又怎么样?
尤云安根本就不喜欢他。
以前上学时是不喜欢,现在更是如此,甚至不过被他亲了一下,就讨厌得要哭,而为了摆脱他,却又可以降低底线到陪.睡的地步。
好了伤疤忘了痛。
难道仅仅因为尤云安哭了,他就要抛开一切,去心疼一个曾经刚利用完就毫无留情抛弃了他的人?
许祐嶙将汹涌的情绪压下,低声道,“你要陪我睡,睡完,然后呢。”
这话因太过直白显得有些刺耳,尤云安眼尾仍微微红,他抿了抿红肿的唇瓣,说不出来。
许祐嶙自顾自地说,“回去被那个老男人继续骚扰?”
尤云安顿了顿,反驳,“他没你想到那么无赖。”
“那也没那么大度,”许祐嶙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认为得罪了领头上司还能在公司安然无恙地工作?”
尤云安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但他抗压能力没那么弱,管他是赖在公司,还是辞职另找出路,都不至于没脸没皮地向许祐嶙求助,他道,“这和你没关系。”
许祐嶙沉默了一会儿,声线平静,“尤云安。”
“你别以为我还有之前那么好打发。”
一股凉意悄然涌上脊背,尤云安不自觉退后,鞋跟刚动,便抵上了墙面。
许祐嶙俊朗的脸上还浮着巴掌印,眸色很深,显得有些阴沉可怖,他抬起手,尤云安下意识闭眼,缩起脖子避向一边。
想象中的击打并未到来。
一片漆黑中,粗糙的指腹压上他微肿的唇角,用力地摩挲徘徊着。
尤云安纤长的睫毛颤动,在逐渐平息的心跳声中,将眼睛睁开一条濡湿的缝。
许祐嶙抬起他的下巴,很轻地在他唇上又吻了一下,继而抬眸,辨不清情绪地道,“我就要做你不喜欢的事。”
“你想摆脱我,我偏不让。”
良久,又满怀执拗地说了一句,“谁叫你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盘旋在漆黑夜空乌云缓缓散去,天光渐亮,照亮整个广袤的山头。
尤云安原以为这个晚上会睡不着,但短短十分钟过去,繁琐的心绪便被浓重的困倦覆盖。
醒来时他精神很好,一路眼观八方到了楼下,才从门口值班的张友行口中得知许祐嶙已经离开。
尤云安哦了一声,闲聊般问,“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六七点吧,天刚亮那时候,跟他助理两个人。”
张友行往车上搬完最后一件行李,拍了拍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一路顺风啊,有时间咱们再联系。”
尤云安浅笑点头,刚一抬眼,便瞧见从大门出来的贾正风,愣了愣。
他不善言辞,怕开口反而说错话,所以并未再单独找过对方。
到了现在,不回复,其实也算作是一种回复了。
贾正风对上尤云安的视线,神色果然比以往僵硬不少,不过还是点了下头才上车。
车子原路返回抵达市内,城市的偌大喧嚣反倒让人心里有了些许实感。
尤云安得到半天假期,先是去寄养的地点接到叮叮,又在小区外的超市买了点菜回家做饭。
从外面看这老房子破破旧旧的,进到屋里,东西虽多,却被打理得整洁温馨。
缺点呢,就是隔音不太好。
虽然叮叮和尤云安作息统一,没有深夜跑酷的坏习惯,但楼上楼下却时不时会传来咚咚的动静。
厨房除了周末不常用,今天正好有闲暇,尤云安为自己做了一碗蔬菜面,叮叮在他腿边转个不停。
他做的东西其实一点也不好吃,很普通的味道,往日和金冬玉两个人一起吃感觉还好,现下一个人吃久了,便觉得越发没滋没味了。
他坐在微闪的灯光下囫囵填饱肚子,又搬过椅子自食其力换了灯泡。
也许是恢复了些许精力,这天晚上尤云安虽然睡得早,却因胡思乱想没怎么睡好。
许祐嶙的话在脑子里一遍遍重复。
其实他并非想摆脱许祐嶙这个人,只是曾经历了那么一遭,他深深地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是无法逾越的,所以何必浪费时间彼此纠缠呢?
但许祐嶙似乎永远不懂得这一点。
第二天上班,不小心赖床的尤云安赶在前一分钟抵达工位,没一会儿便发觉到部门里略显低沉的气氛。
他下意识往办公室望了一眼。
里面没人。
后面的霍小刚注意到他疑惑的目光,指了指楼上,小声道,“刚来就被叫上去约谈了。”
尤云安心头涌上几分怪异,问,“怎么了?”
霍小刚耸肩,“谁知道呢,反正看着不像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