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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囚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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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祐嶙虽然练拳,可真正动手的次数极少,之前尤云安唯一见过的一次,便是天台上许祐嶙动手打了折磨他数月的桌文州。
那是卓文州罪有应得,可易秋干了什么,要让许祐嶙这样大打出手,甚至把人打出了血?
尤云安被塞进车里,满腔的怨愤和不解快要溢出来,可当对面的车门重重关上,他看着许祐嶙黑得能滴水的冷峻侧脸,又抿紧了唇不敢开口。
一路无话。
等到了家里,尤云安鞋也没换,一言不发地冲进主卧,将门门反锁了起来。
“尤云安!”
许祐嶙沉着脸跟过来,一手叉着腰,一手重重地敲了下门。
房间里自然是没有回音。
许祐嶙只听见里面叮叮咚咚的动静,在门外等了片刻,转头脱了西装外套,到酒柜给自己倒了杯酒。
烈酒的气味侵袭口腔,却丝毫压不住心头滔天的烦郁。
许祐嶙酒量还行,基本没喝醉过,但只喝两口便止住了。
他怕待会儿面对尤云安太失控。
但当房门打开,见到尤云安满脸倔强拖着行李箱出来的那一刻,他额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厉声道,“把东西放下!”
尤云安闻声急促地看了许祐嶙一眼,似乎有点害怕,脚步悄然加快,嘴上却没有认输的意思,“不放!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许祐嶙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疾步拦在尤云安面前,一字一顿,“尤云安,把东西放下,哪里也不准去。”
尤云安听着他近乎命令的语气,心底积攒的怨气猛然泄露,“我凭什么听你的?许祐嶙,你就是个不讲理的疯子!我不要跟一个疯子住在一起,我要回自己家了,以前欠你的钱这星期我一定会还清。”
“还清?”
企图离开的行为触犯到了许祐嶙的边界,这番决绝的话更是犹如一桶热油,助燃一般泼在了火苗攒动的心头,轰的一下,高蹿的火舌从墨色的瞳孔跃出。
“对,”尤云安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我就是要还清,这样的关系我早就想要结束了。”
许祐嶙沉默地看着他,眸色深深。
尤云安想到方才的一幕仍是惊魂未定,开了话头索性一吐为快,继续指责许祐嶙的行为,“我跟易秋什么也没有,你就偷偷跟踪我、怀疑我,还不分青红皂白动手打人,我做的东西也都被你砸坏了,你——”
“砰!!”
忍耐到极致的许祐嶙猛地一拳砸向身侧的玻璃墙面,颇具厚度的玻璃如蛛网一般,从受力点迅速向外绽开大片密集的裂缝。
锋利的开口划伤皮肉,丝丝鲜血从小麦色的骨节滑到掌心,伤口处钻心一般的疼。
七年钱被抛弃的痛苦,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只是他不忍心,不忍心去跟尤云安计较什么。
可现在呢?
他不忍心伤害一点的人,现在毫无内疚、斩钉截铁地宣布,要抛弃他第二次。
被巨响吓到的尤云安骤然噤声,惊恐地望了眼前的人几瞬,落下装好的行李箱就要走。
许祐嶙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摁在墙面。
尤云安难掩慌乱地抬眼,“你、你干什么?”
许祐嶙胸腔微微起伏,还是强行将火气压了回去,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沉声质问,“我是疯子,那是谁先对我撒的谎?”
尤云安瞳仁转动,扫过屏幕上明显偷拍视线的照片,不满顿时覆盖了胆怯,“你找人跟踪我,要骗人也你骗了,而且我跟他只是恰好碰见,这又不能说明什么。”
“不能说明什么,”许祐嶙道,“尤云安,你应该早看得出来,以前上学我就讨厌你每次在他旁边学长学长的叫,你跟他私下接触,考虑过我什么感受吗?”
尤云安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都说了那是以前上学的时候,这都过多久了,我又不是没成年的小孩,为什么要一举一动都跟你报备?”
“再说,我跟易秋本来也没什么。”
许祐嶙扯了扯唇角,“他刚才在那儿说的那句话,你也觉得没什么?”
尤云安抿了抿唇,说不出话。
许祐嶙又扫过一旁的行李箱,冷道,“这么着急要走,是急着去联系他?”
尤云安被接连戳中,不愿再无止尽地纠缠下去,直接道,“他受伤了,我肯定要去找他,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们现在已经结束了。”
一手拉过行李箱,一手抬高企图甩开许祐嶙的钳制,“别抓着我。”
许祐嶙反而攥得更用力,“尤云安,闹脾气也有个度,你说结束就结束,我同意了吗?”
伴随着腕骨处无法抗拒的力道,原本淡去的那股被掌控的窒息感再次从四面八方倾覆而来。
尤云安急了,拼命去掰他的手,“谁跟你闹脾气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就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好啊,”许祐嶙吸了口气,从脖子里拽下领带,轻易将尤云安两只不听话的手紧紧捆在一起,“既然不管我同不同意,那我也不需要管你同不同意了。”
尤云安双臂施不上力地垂在身前,猜到他想做什么,杏眼闪烁,“你疯了吗,放开我。”
许祐嶙拽着尤云安走到酒柜前,“你这张嘴还是喝醉酒的时候最诚实。”
柜台旁边还摆着方才开过的酒瓶,还有半杯没喝完的浅褐色酒液。
许祐嶙捏住尤云安的下颌,端起杯子,将冰凉的酒液倾斜着倒入微微翕动的口腔。
尤云安不肯喝,红润的舌头搅动着酒液乱窜,疯狂地抵抗着,许祐嶙怕他呛到,仰头清空酒杯,吻住尤云安的唇瓣,将余下的酒渡了过去。
“唔……”
略带苦涩的酒味在舌尖弥漫,尤云安小巧的喉结艰难滚动一圈,用唯一能泄愤的方式,用力咬住了许祐嶙。
许祐嶙毫无知觉一般,将人抱到沙发,用手替代了嘴唇,让尤云安咬着,另只手则开始了动作。
尤云安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最后松开嘴,不断喃喃,“疯子,疯子……”
许祐嶙将那可怜又带着恨意的呼唤听在耳中,仿佛真的成了一个理智全无的疯子,在尤云安身上不加节制地索取着,动作都带上惩罚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尤云安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天亮,他不着寸缕地躺在被窝里,隐约听到许祐嶙打电话的声音。
那嗓音很严肃,仿佛在谈论什么棘手的话题。
尤云安适应了光线,循声望向卧室侧方。
露台窗帘半敞,门掩着,没让寒风灌进来。
清新的绿植轻轻晃动,修长的身影举着手机靠在露台的玻璃栅栏,空气中有轻薄的烟雾飘散。
许祐嶙已换上正装,黑发梳理得整洁利落,看样子像已经出过门。
他静静望了半晌,听出来了——
昨天的事情大概传到了许晋山耳朵里,此刻正打来电话问责。
尽管在弯弯绕绕的对话之中,尤云安并未听到自己的名字,但真要调查起原因,想想也不是一件难事。
暂且不论经过这一晚,他对许祐嶙存有多少怨念,这回他们也是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从之前与方建青相处的种种便可知道,这些人根本就是打心眼看不起他,自然不会同意他留在许祐嶙身边。
最后一点犹豫和纠结在此刻彻底磨灭。
尤云安提前留了后路,原来租的房子随时可以回去,他倒是想快点脱身,远离麻烦事,可问题在于……
许祐嶙忽然转过身,手中的雪茄往圆桌上的缸里抖了抖,抬眸间,恰巧见到床上青年眼皮快速翕合起来。
他随手放下雪茄,“不用跟我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干净,不会有什么影响,挂了。”话落推门进了屋。
尤云安眼睫紧闭,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仍纹丝不动。
“嚓——”
脚步声听在了床边,接着,许祐嶙冷硬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起来,我知道你在装睡。”
尤云安白皙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硬撑着不肯动。
他就是不想看见许祐嶙,也不想跟许祐嶙说话。
“尤云安,你觉得你这样有用吗?”
许祐嶙沉默几瞬,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抬手大力掀开了被子。
莹白单薄的躯体顺着棉被起伏的弧线滚向反方向,然后,噗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栽到在地的尤云安呲着牙,不自觉捂住最疼的后脑勺,许祐嶙疾步走来将他扶坐起来,伸手道,“撞到头了吗?”
“啪。”
指尖尚未触上乌软的发顶,一个气势汹汹的巴掌便抢先回应了他。
想来是昨晚被折腾厉害了没力气,相比起之前的力度,简直像在给人挠痒痒了。
许祐嶙顿了片刻,转脸对上尤云安那双故作凶狠的圆眼,沉默地取过一旁的睡袍,低声道,“先穿衣服。”
尤云安一把抓过肩头的睡袍,丝毫不领情地甩到了许祐嶙脸上。
许祐嶙微微侧脸,滑溜溜的真丝睡袍带了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从他挺直的鼻梁滑落。
接二连三地往脸上招呼,多多少少有些折损尊严,许祐嶙虽不至于对尤云安生气,眼神却沉了几分,捡起地上那团布料扔回床上,“不想穿就不穿了。”
尤云安听见这句,板着一张脸很快速地扯过睡袍穿上了。
鹅黄的睡袍衬得皮肤莹白温暖,青年乌发微乱,脸庞秀美,两条眉毛不满地皱着,折起的小腿布满暧昧的红痕。
这也只是遮不住的地方。
要是能一直这样将人锁在家里,多好。
邪恶而隐晦的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许祐嶙本不想再给尤云安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此刻却又忍不住了,俯身将人抱起来。
尤云安脸上写满拒绝,“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许祐嶙不理会,低头拿鼻尖碰了碰他的颈窝,突发奇想,又像是很认真的道,“云云,跟我结婚好不好?我会对你的余生负责。”
尤云安见到他若无其事甚至异想天开的模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谁要让你负责了,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顿了顿问,“我的手机呢?还有易秋怎么样了?”
许祐嶙脸沉了下来,“关心他能让你得到什么?你应该看着我,我才是会带给你幸福的人。”
面对许祐嶙口中这些话,尤云安心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忍不住戳破,“许祐嶙,你不要再装作无事发生了,我说过,我们结束了,不管你做什么,我的想法也还是一样。”
许祐嶙将人放到床尾,蹲身注视着那倔强的脸庞,手上替尤云安理顺凌乱的衣领,墨灰色的眼瞳中藏着一抹试探,“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尤云安没在许祐嶙面上捕捉到一丝歉意,并且清楚他们之间怎么也轮不到许祐嶙来跟他道歉,别开脸道,“没必要。”
许祐嶙将系带扎成漂亮的蝴蝶结,继而自顾自垂眸环住尤云安细瘦的腰身,“我不该怀疑你,我错了。”
尤云安盈润的杏眼眨动了下,说,“你本来就错了。”
许祐嶙仰起脸,深邃的眉眼褪去了惯有的凌厉,像只在腿边撒娇的大狗,“那你要原谅我吗?”
尤云安喉头一哽,半晌,诚然道,“许祐嶙,我们真的不合适,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许祐嶙闻言出乎意料地平静,手掌触上尤云安清秀的脸庞,双眸深得如同漩涡,轻声道,“你还是那么绝情。”
脸上的力道轻飘飘的,可不知怎么,尤云安突然又有种喘不上气的紧绷感,他想往后退一退,可身体却累得使不上劲儿。
由于看不出许祐嶙在想什么,眼神也隐约染上几分慌乱。
许祐嶙不再多言,安抚地吻住尤云安的嘴唇,几瞬,将人抱起。
两截细长斑驳的小腿悬在了半空,连脚背处都可见殷红的吻痕。
任人摆布的滋味让当下的尤云安觉得讨厌且想要抵抗,他加重音量,“我说我要自己走。”
许祐嶙连地上的拖鞋也并未理会,柔声否认,“不,云云,你不用。”说完径直走到餐厅。
看见丰盛的食物,肚皮空空的尤云安暂且没再继续深想,抄起筷子沉默地吃饭。
许祐嶙往对面的碗里夹了一块白切鸡,被尤云安刨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又夹来一大筷子绿色时蔬。
白花花的米饭都被盖住了,尤云安忍不住抬眼,却对上许祐嶙隐隐有些期待的目光。
他怔了下,扫向餐桌上那盘略显潦草的炒时蔬,默默扒拉了一筷子。
味道竟然有点甜。
虽然说他喜欢吃甜,但炒菜吃甜的,口味上难免有些不适应。
许祐嶙见他吃了,这时开口,“味道还可以吗?”
尤云安含糊地嗯了声。
下一秒,许祐嶙大方地将那盘口味怪异的抄时蔬推到了他面前,“多吃点。”
“……”不用了谢谢。
吃完午餐,被放在沙发的尤云安恢复了精神,开始询问起手机,“手机你放哪了?”
醒来时他没在主卧瞅见,还觉着是落外面了,可方才梭巡一圈,仍没有见到手机的影子,不由得怀疑到了许祐嶙身上。
许祐嶙坐在旁边拿过了遥控器,“手机有什么好玩的,我陪你打游戏。”
尤云安见他回避,更加确定了心头的想法,“许祐嶙,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私自藏起来?”
要编织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首先要让笼中的鸟儿习惯且依赖遮风挡雨的优渥坏境,失去警惕,笼门开着也不愿往外迈。
而当它试图逃离时,便应立即切断一切与外界联系的工具,将它完完全全禁锢在笼内。
许祐嶙平静地对上那双愠怒的圆眼,“如果你能听话一点,我会考虑还给你的。”
纵然残忍,但在尤云安打消离开他的念头之前,他会稍加限制尤云安的自由。
尤云安感到不可理喻,同时又有些心慌,“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找不到吗?”
像是要证明这句没底气的话,他起身开始胡乱翻找客厅的抽屉,发出窸窸窣窣的急促而纷乱的声响。
沙发上的许祐嶙淡定地看着光脚的人在眼前蹿来蹿去,神色逐渐惊惶,最后直接跑向了门口。
前厅后院的门都被牢牢锁住,尤云安像只仓惶的鸟儿,在偌大的房子里横冲直撞找不到一处出口,最终无力地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痛哭起来。
这时,许祐嶙才走近将人重新抱回沙发,放到大腿上柔声哄着,“别哭了,永远跟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尤云安用手背捂着湿润的眼睛,不肯看他。
许祐嶙强硬地拿开那只遮挡的手,浓睫低垂,一点点舔去尤云安面上晶莹的泪珠,“老婆,不要哭了。”
尤云安被困在宽大而严实的怀抱中,仍哭得停不下来,没了闹腾的心力,又流露出了脆弱而顺从的一面。
许祐嶙敛眼看着,心脏被一种病态的满足填满,他情不自禁在尤云安濡湿的脸颊亲了一口,将人搂得更紧,轻声重复,“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