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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1.

      纪容喝不得酒,他心脏有先天问题,养了很多年也没有好,反而养出了杂七杂八各种毛病。

      酒吧里灯红酒绿,他看着手中冒着白烟的酒精饮料,迟迟下不去口。

      老师拉了拉他的衬衫袖口,使眼色,让他别耍小性子。

      纪容想解释自己身体不适和喝酒,但老师已经把他扯起来,自顾自和对面的投资人喝了起来。

      “小纪,敬大老板一杯?”

      投资人姓赵,三十岁出头,还没到保温瓶泡枸杞的年纪,结束了组里会谈后,导演组了个局,叫上投资人、制作人、小花小生来玩,本来没纪容的事,但他长得好看,来剧组改了几次飞页,就让人给记住了。

      老师一合计,小纪条件不好,不如他搭个线,指不定小纪比他还先拿到最佳编剧奖。

      事发突然,纪容来不及找借口推脱,只能坐在了这吵得不行的包厢里来。然而糟糕的事情总是接二连三,老师似乎想让他去给别人当小情儿。

      纪容僵僵地站着,手隐约有些发抖。

      包厢大门突然被打开,传来一声爽朗的笑:“赵哥!喝酒不叫我?”

      门外是一张熟悉中带点陌生的面孔,六年不见,有些生疏,纪容想了会,记得他叫薛嘉平,喜欢把他叫做小跟班的那个人。

      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纪容低下眸,看进那荡着漩涡的酒水里,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挥发,被他吸入,最后迷醉了他的大脑神经。

      纪容好像听见了薄修瑾的声音。

      在躁动的音乐声中,他的声音清晰可辨。
      薄修瑾说:“十点半了,怎么还在外面?”

      2.

      六年前从薄修瑾家里离开时也是个雨夜。时值六月,天气渐渐升温,雨下个不停,纪容跟着薄修瑾回家,抖抖衣袖上的水,说:“下的热雨,快要把我煮熟了。”

      薄修瑾应该是没注意到他的玩笑话,看他脸色苍白,在家里的医药箱翻了几下,最后叮嘱纪容:“先换衣服,你自己待会,家里感冒药没了。”

      纪容身体不好,毛病很多,大家都不乐意跟他交往太多,怕惹上麻烦,但薄修瑾似乎不在意这些。

      纪容问过薄修瑾,就不怕自己哪天突然晕倒,纪女士找他麻烦呀?

      薄修瑾说:“不会出意外。”
      纪容彼时还笑薄修瑾就知道吹嘘自己,后来每个夜晚回忆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薄修瑾确实把他照料得相当好。

      怕夜里降温,纪容受凉,明明刚加入聚会没多久,就带着纪容回了家。

      周围人都说薄修瑾能容忍纪容这个小尾巴整天追着他跑是因为家大业大,哪怕纪容在他身边出了事,被那个疯女人追着骂追着打,也能拿钱打发了。

      纪容听到,难过了一瞬,又庆幸还好薄修瑾家里有钱,不然薄修瑾也要被吓跑了。这个误解一直持续到纪容出国,每个睡不着的夜晚,不停嘟哝,终于被他堪破,然而为时已晚。

      3.

      六年过去,薄修瑾已经靠着横空出世的智能软件名声大噪,而纪容在酒吧陪酒。

      其实不难料到他们之间会出现这样的天差地别。当时玩到一起,不过是因为纪女士和薄修瑾的母亲陈阿姨关系不错。

      纪女士抱怨自家孩子明明长得漂亮,说话温声细语,性格乖得没边,身子骨差点,就没有朋友,总是孤伶伶的。

      陈阿姨一看纪容唇红齿白,小脸白皙,心一软,就勒令薄修瑾带着纪容玩,不能让纪容受了委屈。

      横亘在纪容和薄修瑾之间的鸿沟在那时短暂躲了起来,随着纪容出国、纪女士癌症去世、薄修瑾创业成功,发现没有人能对它造成威胁,于是又耀武扬威地钻了出来。

      轿车内无人说话。

      薄修瑾开车时很认真,一言不发,直到一个红灯刹车,他才问:“住在哪?”

      纪容记不清那个酒店的名字,迅速查了一下。酒店很便宜,是网上随便订的,名字里还带间隔号,网传是廉价标记,也确实便宜。

      昏暗的车厢内,屏幕的光照亮了纪容的面庞,那是一张薄弱的、久病缠身而无能为力的脸,给精致的五官染上病气。

      纪容踟蹰半晌,才报上名字。

      薄修瑾单手掌着方向盘,右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没看几眼就放下,专心开车。

      车外雨淋不息,像是要把海城淹没,车窗上雨水大股大股滑下,路灯和车灯都被模糊成方块。

      车门打开,闷热的地气迅速漫上来,夹杂着雨意,冲进纪容的鼻腔。

      薄修瑾不知为何也下了车,纪容猜测他可能想送送自己,然而从车库的电梯出来,他发现自己走不动路了。

      眼前不是纪容歇脚的廉价酒店,而是那套承载着让人难以启齿、难宣于口记忆的平层。

      薄修瑾注意到他站在电梯里不肯出来,回头望了一眼。纪容脑子里混沌一片,失魂般抬腿跟上。

      行尸般的追随停留在薄修瑾的指尖贴上指纹识别器那一刻,门锁发出纪容连音高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叮”声。
      纪容的手抖得像是发病。

      他突然说:“对不起,对不起,薄哥……我……”

      纪容张着嘴,却呼吸不到一点空气。
      薄修瑾抽出手来,替他顺着后背,“慢慢来,用力呼吸。”

      他们之间依然熟悉,相同的动作薄修瑾烂熟于心,六年过去也仍未忘记。

      见效很快,没两分钟纪容的唇恢复了些许血色,薄修瑾问他:“还能走吗?”

      纪容摸着墙壁,站直身体,站远了他才能清楚看见薄修瑾的脸,才清楚意识到六年过去薄修瑾已经是一个成熟男人了。

      三年前的发布会视频,薄修瑾并不是主角,但他长相出众,家境优越,还是主要开发者,寡言少语更让他充满了神秘色彩,薛嘉平在台上侃侃而谈,所有的媒体镜头却都心照不宣有意无意扫过薄修瑾。

      纪容学影视编剧,对镜头的运用也算了解,自然知道薄修瑾有多受偏爱,多得天独厚。

      不过三年时间,薄修瑾跟投资人连句招呼都不用打就能把自己带走,像带走一件无足轻重的玩意。

      纪容忽然一阵害怕,心脏再次痉挛不止。“我先回去了。”纪容转身就往电梯跑。

      4.

      这个小区纪容再熟悉不过,连在这里淋的雨都好似还有记忆。

      那天从聚会中回来,雨太大,薄修瑾斜着打伞也没办法,怕纪容感冒难受,送他到家又出去买药。

      纪容一到家就跟撒欢的小狗似的,衣服一脱就扑到薄修瑾的床上。

      平层几乎没有隔断,算得上卧室的也只有一间,可能因为都是男生,薄修瑾让纪容上了他的床。

      闻着熟悉的玫瑰皂的淡香,纪容在床上滚了又滚,突然想起下午放学时没做完那道题,薛嘉平笑他实在不行就算了,本来也没多少脑子,以后薄修瑾养他不就好了。

      纪容气不打一处来,但他的确做不出来,只好拿出手机,因为没带作业回家,没法拍照识题,纪容凭借记忆打字,搜索,找到看起来可能有答案的网页,点进去。

      弹出来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纪容红着脖颈点叉。
      结果那叉竟然是假的,一点就点进了网站。

      还没法退出。

      纪容发着愁,心想要是让薄修瑾帮他修手机,会不会太大材小用?薄修瑾一直很擅长程序之类的东西,纪容看一眼就头疼。

      想到薄修瑾,纪容才注意到这图片上跳动的□□竟然来自两个男人。
      他把手机一丢,脸埋进枕头。

      玫瑰皂的香气愈发浓郁,好像薄修瑾吻着他的鼻尖。

      六年过去,纪容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决定要做那样的事情,但还记得他是怎么探手下去,怎么不得要领,怎么翻身跪趴在床上,怎么被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吓得面色凄白。

      纪容算过,从家到最近的药店来回得半个多小时,薄修瑾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是了。

      来的不是薄修瑾,是陈阿姨。

      纪容离开时,隔着紧锁的门,听见陈阿姨大骂薄修瑾混账东西,说她让薄修瑾带着纪容,不是让薄修瑾把纪容带上床。

      其实纪容解释过,但是陈阿姨不信。

      5.

      第二天纪女士就带着纪容出国了。
      纪女士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他机票,让他收拾好东西,只能带一个行李箱。

      一个行李箱,他连薄修瑾送他的礼物都带不全。

      博德气候宜人,是纪女士早就挑选好的移居地,只等纪容高中学业结束。

      纪容也早作过准备,他和薄修瑾必然有分离的一天。但早有预料的离别愁绪会在漫长的准备中消解,纪容笃定到分别那天,他不会哭。

      但总事与愿违。

      纪容想,一定是因为断崖式离别。悬崖总比平地让人心悸,让人难忘,让人大张旗鼓宣扬自己到过何方。

      所以纪容才会对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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