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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日内瓦 ...


  •   2019年1月17日,日内瓦,小雪。

      火车站的广播刚报完车次,德里克就拖着我往站台跑,他的围巾在风飘起,我们刚扑到靠窗的座位,车轮就“哐当”一声动了。

      车窗外的风景跑得飞快。法国的田野还盖着雪被,到瑞士边境时,突然冒出连绵的雪山,尖顶戳在蓝天上。德里克把脸贴在玻璃上,哈气晕出一片白雾,指着远处的雪山,“看那座最高的!等下到日内瓦,它会跟着我们跑一路。”我笑着擦掉雾,果然看见雪山的影子追着火车。

      火车钻过最后一个隧道,莱蒙湖突然铺在眼前。淡蓝色的湖面结着薄冰,岸边的芦苇裹着白霜,远处的水鸟掠过冰面,翅膀带起细碎的银光。德里克掏出手机拍个不停,连邻座老奶奶递来的巧克力都顾不上接,他有些兴奋的看着我,“书上说这湖有一半在法国一半在瑞士,我们现在正坐在“国境线”上!”

      到站时,日内瓦的雪刚停。

      2019年1月19日,日内瓦,晴

      今天是日内瓦难得的好天气。走出民宿时,德里克把我的手塞进他大衣口袋,另一只手指向远方,“看,是阿尔卑斯山。”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这座山看上去并不甜。”德里克有些摸不着头脑。“中国有一种糖叫阿尔卑斯,小时候我以为阿尔卑斯山是阿尔卑斯糖做的。”这个无聊的德国佬发出了我认识他以来最大的一声爆笑。

      我们沿莱蒙湖走,湖面结着薄冰,岸边的雪被踩得结实,走起来咯吱作响。大喷泉的水柱在寒风里散开,溅起的水珠落下来就成了小冰晶,沾在睫毛上凉凉的。德里克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的喷泉、雪山和冰湖连在一起,蓝白相间。

      老城区的石板路覆着残雪。路过一家巧克力店,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透出来,把橱窗里的巧克力照得发亮。德里克推开门,甜香混着暖气涌过来,店主递来两块试吃的,在嘴里化开时,是一股醇厚的可可香。他挑了块印着喷泉图案的巧克力,说留着当纪念。

      中午在湖边餐馆坐下,阳光透过玻璃晒在身上,不觉得冷。德里克点了奶酪火锅,小锅里的奶酪咕嘟冒泡,用面包条沾着吃,奶香很浓。邻座的老先生见我不太会用叉子卷奶酪,笑着示范,德里克在一旁翻译,场面莫名好笑。

      德里克带着我去了联合国广场,“打结的枪管”雕塑在雪地里很显眼。德里克围着看了看,“这手艺不错。”旁边路过一位大爷说冬天来的游客少,正好能慢慢看。我们绕着雕塑转了两圈,阳光把影子投在雪地上,歪歪扭扭的。

      回去时,路灯亮了,把雪照得泛着暖光。德里克牵着我的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路边的有轨电车叮叮当开过,车身上的彩绘在灯光下很醒目。我抬头看他,他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却在笑,眼里映着路灯的光。

      2019年1月21日,日内瓦,晴。

      鲁滨逊先生说来了瑞士必须体验滑雪,可是我不会滑雪,并且极其怕疼,不想去……

      好吧,最后还是去了,没办法,某人像蚊子一样啰嗦了两天。

      德里克帮我扣滑雪靴时,我已经在发抖——一半是冷,一半是怕。他拍了拍我的头盔,“别怕,摔在雪上像扑进棉花堆。”他的声音从护目镜后面传出来,闷闷的。

      穿上雪板的瞬间,我就站不稳了,腿抖得像踩在弹簧上。德里克拉着我的手慢慢往初级道挪,雪板在雪地上打滑,我死死攥着他的胳膊,有些担心的问,会不会像失控的冰箱贴,直愣愣冲下去?他笑得弯了腰,“有我呢,我是你的‘人肉刹车’。”

      第一次尝试滑行时,我刚松开他的手就往旁边倒,幸好德里克眼疾手快扶住我,两个人在雪地里晃了半天。他站在我面前示范,告诉我膝盖弯一点,像坐椅子。他的雪板平行滑动,轻松得像在散步。我学着他的样子弯腿,结果重心太靠后,“啪”地坐在雪上,雪沫子钻进衣领,凉丝丝的。

      他蹲下来拉我,护目镜滑到鼻尖上,露出那双蓝眼睛,“你刚才像只翻壳的小乌龟。”我拍掉身上的雪,不服气地再试。这次他在前面慢慢退着走,我抓着他的手套一点点滑,雪板终于听话地往前挪了两步。我刚要喊出声,就因为得意忘形摔了个结结实实,这次连他都没拉住。

      两个人倒在雪地里笑了好一阵,一位热心的女士从旁边路过询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助,在我刚要回答时,站在不远处围观全过程的大叔拦住她,“不用管他们,小情侣之间的游戏而已。”那位女士眼神揶揄的离开了,惹得我一阵面红耳赤。

      我身下这个没用的男人就知道笑。

      中午在休息区吃饭时,我的膝盖已经有点酸。德里克帮我揉着腿,“初学者都这样,他第一次摔得更惨。”他指着远处的中级道,有人从上面飞驰而下,雪雾像翅膀一样展开,“等你学会了,我们就去那边,风会从耳边跑过。”热可可的甜混着烤面包的香,把刚才的狼狈都暖化了。

      下午德里克换了个方法,让我抓着滑雪杖的另一端,他在前面带路。我们像被绳子拴着的两只企鹅,慢慢在雪道上挪动。偶尔我控制不住速度,他就往后一拽,两个人在雪地里打个趔趄,然后笑着扶对方起来。阳光落在雪地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连摔倒的姿势都显得慢吞吞的。

      快结束时,我终于能自己滑一小段了。虽然歪歪扭扭像醉汉,但不用再抓着他的手。德里克在旁边鼓掌,声音比滑雪场的风声还响。他帮我卸雪板时,我发现他的手套都被我抓皱了,掌心全是汗。

      回程的缆车上,我靠在他肩上看夕阳。远处的雪山被染成橘红色,雪道上的人渐渐变少,只留下一串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我数着手指,“今天摔了八次。”他笑着把我的手包进他的手套里。

      缆车慢慢升高,雪地里的灯光亮了起来。人生第一次滑雪,摔得屁股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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