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泰格尔机场 ...
-
舅妈那一天也没上班,不过她没有和林致他们一块去市中心挑礼物。
看到林致进门时拿着一个包装颇为精致的盒子,忙忙凑过去,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不便宜吧?”
林致刚想回答,身后的舅舅却先开口了,“可不是嘛,国贸的东西越来越贵了。”
舅妈的手指划过盒子光滑的缎面,若有所思,舅舅站在一旁,似乎对刚买的礼物很满意,“这样的机会不是天天有,钱也花得不亏。”
林珩从厨房出来,递给林致一瓶汽水,刚想坐下来休息会儿,舅妈便出声提醒,“珩珩,坐会儿去练琴啊,马上就要考试了,可不能懈怠。”
林珩肉眼可见地焉了,干巴巴地回了一声哦。
俩人喝完汽水,就各自回房间了。
在这个对手指技术的重视程度大于音乐表达的年代,林珩的房中不久响起了车尔尼740的乐声——每天一小时的必备练习曲目,里面听不到多少感情,全是技巧。
林致没有系统地学过钢琴,只会弹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肖邦的《A小调圆舞曲》,以及为了去年为了应付学校举行的一次国际性文化交流节,临时练了一个星期的《彩云追月》,华丽的中国五声音阶,实际左手只弹八度低音,仅有二级水平,演奏完后,台下一群乐意为符号化中华元素买单的老外拍手叫好。
林致在钢琴前施施然地起身行礼,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的零星笑意全是因为得意思政学分到手。
想到这儿,林致不禁轻笑出声。难道想要的东西,都必须裹上这样一层漂亮的糖衣才能得到吗?再者,谁说想要的东西都必须用真心换取?
车尔尼740的练习还在一遍遍地重复着,林致就在这琴声里收拾起行李来。
傍晚,林致和林珩把一箱空汽水瓶子拖到附近的小卖部回收,卖的钱刚好够再买两瓶北冰洋。
背对着夕阳,走在回来的路上。林珩把冒着冷气的玻璃瓶贴到脸上,“希望赶紧考完吧,一天天的,累死了!”
“还早着呢,朋友!” 林致也学着林珩,阵阵凉意传到了右颊,舒服极了。
但她和林珩属于不同的类型。林致从小就明白,像她这样的女孩,除了在学习上可以异乎寻常的努力以外,就不再有什么优势了。
“姐,多拍点照片回来。”
“好。”
“姐,我相信你。”
“好。”
第二天一早林致就得去机场了。这一天舅舅舅妈都要上班,林珩也去舅妈新找的名师家练琴了。
林致行李不多,她在街角的肯德基慢悠悠地喝完一碗皮蛋瘦肉粥,就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地铁。
林致的手机号没开通境外服务,所以没直接和Lorenz联系,只通过邮箱告诉了自己的航班信息。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回复。
到了机场,林致拿着人民币在特许货币兑换点换了一些欧元。
走过琳琅满目的免税店,T2航站楼就在眼前,林致松了一口气,暗自高兴没出什么差错。
接下来的流程也进行得异常顺利。
舷窗外是一片晴空,远处只有几片厚积云徘徊在天际,飞机内冷气开得很足,这样的对比下乘客不免心情不错。
林致拿起托马斯曼的一本书,却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可是她的内心却是很激动的。
飞机平稳起飞,于晚上十点顺利到达了法兰克福。
按照原计划是,在法兰克福等两个小时飞机就可以启程前往柏林了,甚至还不用换乘。
林致早已打开了座位旁的阅读灯,继续看《布登勃洛克一家》第五部。
头顶的音响上响起了空姐的声音,带着点儿安抚性,说出来的话却让不少乘客都躁动起来。
“各位旅客请注意,我是本次航班乘务长。因法兰克福机场雷雨天气,我们的起飞时间需要推迟…呃,暂定两小时。 机长已申请优先起飞位,请大家保持耐心……”
林致从书中抬起头,望向窗外。硕大的雨滴拍打在窗上,机舱没有独立的供氧系统,渗进来一股凉意。林致找巡视的空姐要了一张毛毯,睡意渐浓。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当地时间五点钟。天还未大亮,乘客们大都还在睡觉,只有一个妈妈抱着宝宝在走廊来回走动,大约是宝宝刚醒,而妈妈怕吵到乘客。
雨还在下,不过小了很多,远处不时划过一道闪电。
竟然在飞机里滞留了这么久,林致想着。
又想起了在柏林接机的Lorenz,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她现在肯定还在柏林某个公寓里补觉倒时差呢!
等了好一会儿,飞机才又重新起飞,林致吃完飞机上的简便早餐之后,继续埋头看书。
当柏林市区的密集建筑群逐渐出现在窗外时,林致收好了书,承受着高度下降时带来的不适感。
泰格尔机场的航站楼呈现六边形,不算太大,甚至不需要摆渡车。林致拿上行李后先去买了当地的电话卡。给自己小小的诺基亚插上卡之后,立马给Lorenz打电话。
电话没接通,再打过去,还是同样的结果。看着泰格尔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林致只好往Kiss & Fly Zone走。
这是临时停车区,车辆只能短暂停留。被催促离开的车子只能先绕一圈再回来。
林致四处张望,五分钟之内,所有的车子都接上了自己的客人。她在心里替自己捏了一把汗,默默祈祷——一定要让我找到这个Lorenz,因为她对自己的外语水平没有把握。
她的目光四处逡巡,短暂地落在对面一辆大众辉腾上。五分钟以前,机场工作人员好像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递给了司机一张纸,大概是一张罚单。
车门缓缓打开,司机出来了,深灰色的西装,合身但不过紧,签罚单时袖口微微露出了一只机械表——典型的chauffeur穿搭,不会在车里还留着一顶和西装配套的帽子吧?林致想着,或许还带了些嘲笑。
工作人员接过那张纸,微微点了点头,驾车离开了;而大众车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林致又往大众车上方的穹顶上望了望,有一个摄像头。
林致继续拨Lorenz的号,依然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去还是留?她摸出写着伊丽莎白家地址的纸条,德文花体字已被手汗晕开。打车?可兜里的欧元未必够。再等十分钟吧——如果Lorenz真的存在的话。
不知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次,可能是第十次,可能是第十一次?诺基亚又发出了规律的呼叫声。林致把电话放在耳边,眼睛却被对面那辆大众吸引了目光。不,准确的来说,是那里发生的事情。
一个女孩俯下身,敲了敲后座的窗玻璃。她穿着得体的浅色系套装,像是橱窗中展示的模特,金色的头发,即使没有太阳也相当地耀眼。但是事情的走向是林致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以至于在手机自动暂停呼叫之后,她仍看着那场面,一时忘记了再拨一遍……
Lorenz当时正坐在那辆大众辉腾里,看着一份文件,是关于一个比赛的。
他知道这里是暂时停车区,但还是让司机停在了这里,只是为了方便。
司机下车处理罚单时,他从一沓文件里抬起头,发现马路对面有个女孩正朝这里张望。
她把手机一直放在耳边,明显是在打电话,不过过程并不顺利,因为全程她那薄薄的双唇都没有动过,秀丽的眉毛在又拨出了一遍电话之后微微颦起,头稍稍低着,好像在心里骂了那个不知何故爽约的人千百遍。
这个女孩又朝这边看过来,看着仍在和工作人员交涉的司机。
这是新换的制服,金属袖扣上甚至还刻有德莱恩家族的徽记,要不是母亲坚持认为这样太显眼、也太张扬了,父亲可能还会保留已难以在柏林街头见到的领结。
而看那女孩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司机又坐回了车里,“Lorenz先生,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二十分钟了,按照常理,我们接的这位小姐应该已经联系您了。”
“我感到很遗憾,托马斯,” Lorenz又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消息、亦没有来电提醒,“她没有打给我。”
他并不急躁,车子的隔音效果足够好,可以让他专心地看文件。
“如果十分钟之后,她仍没有联系我的话,我们就去机场的广播处。”
司机看了一眼手表,“好的,先生。”
就在这时,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Lorenz再度抬起头,看见来人,却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