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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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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来徘徊在许烟办公室门口,在犹豫。
许氏集团做荔海码头的项目前后有近二十年,两代人的心血都在这里,现在到了冲刺收尾阶段,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太小的事情不该轻易打扰许烟,也就给了魏来犹豫的空间。
荔海艺术团停车的那点小事,当然不是许烟做的。
许烟看起来无心理会许燎的挑衅,魏来虽然心里有感觉暗自记下了,但许烟不做声,魏来绝不会轻举妄动。
昨晚接到许烟的电话,魏来很意外。
魏来觉得许燎在没事找事,但许燎对许烟本就没有理性可言,与其追根溯源,不如赶紧把这件事情解决。
紧接着,刘奔的电话就来了。
魏来还没来得及质问刘奔艺术团为什么出现这种低级失误,是不是刘奔这个老狐狸搞些自作聪明的手段,刘奔就暗示是不是魏来或者魏来得到了什么授意。
窦娥冤也不过如此了。
魏来突然意识到,许烟对艺术团的种种破格,注意到的人远比想象中更多。
许烟和魏来之间能说的明白,对其他人却未必。高位者不必对下言说太多,魏来把刘奔的言辞都拨了回去,让他赶紧把事情解决。
哪知道早上闹得更大,直接闹到了许烟面前。
许烟没有说什么,派魏来专程走了这一趟。魏来面对许燎,虽然有难处但也算驾轻就熟,最后也没有闹出什么别的纷争来。
直到魏来注意到许燎在查叶成眠的过往。
魏来对许燎的防备心更强,更何况关乎叶成眠,但那时候的魏来来不及细想——
许燎突然去查叶成眠,肯定是又知道了什么。
叶成眠的深度资料就在他手里,可能包含他老板并不想为人所知的过往,不管有多少,都变成魏来手中的烫手山芋。
今晚许烟没有饭局,许烟独自就餐。按照许烟的习惯,一般会挑晚饭后的时间和魏来聊一聊。
魏来祈祷今天是个例外,但白天的事情还没有汇报,奇迹不会发生。
许烟的餐盒还没收拾,魏来进去先叫了保洁把东西拿走,才干巴巴地找话题:“吃的不多?”
“没什么胃口。”许烟脸上是疲惫过后的平静,办公室厚重的窗帘还没有拉上,更有一种光芒燃尽的暗淡。许烟更像是不得不打起精神,问:“你还好?”
许烟此刻还有心情说魏来的玩笑,魏来有点笑不出来,还是笑了:“还好,就那样,已经处理完了。”
许烟很敏锐:“过程不顺利?”
“不是……”
许烟坐在这个位子上,靠的不只是家世,他是真的有能力。这件事情或多或少就是奔着许烟去的,许烟早晚会知道,所以魏来狠了狠心,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推。
魏来一直把文件袋背身拿着,许烟一时没注意到,可看到文件袋上的名字,许烟的笑容就瞬间消失了。
“谁让你做的?”
一瞬间,天好像完全黑了,连窗外灯火都消失了。
魏来看不清许烟的脸色,赶紧先说了:“是许燎。”
魏来说完才去开灯,顺手按下了自动窗帘的开关,厚重的窗帘徐徐闭合,办公室的灯恰好是暖色调,照的许燎的脸暖洋洋的。
但是许烟的眼睛是冷的。
魏来站在一边把灯的开关又按了两下,调成冷色光,就像是问灯:“这样可以了吗?”
许烟点了点头,垂下了眼睛,他指尖触碰到文件袋,却没有立刻打开。
魏来对许烟说了一遍前因后果。
“警告刘奔,不许再出类似的事情。”
上位者的威严不容侵犯,许烟的决定做的很轻易,但事关许燎,许烟揉了揉眉心,仍然没有太好的办法。
魏来试着向许烟提议:“要不要和许燎谈谈?”
魏来跟着许烟这几年,眼见着许燎步步紧逼,许烟一忍再忍。若说上位者的威严不容侵犯,许燎已经越界了太多次,如今几乎站在了最危险的边缘。
许烟没有感情地笑了一下,说:“……有用吗?”
又一次重拿轻放。
眼见魏来迟疑,许烟又有了笑容,很淡的,有一些难言的嗤意,说:“他能闹出什么事?”
许烟所拥有的一切不会被许燎影响。
但魏来能感受到,许燎要的就不是许烟的财富和地位。
许燎只想让许烟痛苦。
魏来看着许烟此刻的样子,不认同许烟的想法,但是作为下属,他选择应答:“是。”
许烟得到了赞同,他看着魏来的眼睛,却从魏来的眼睛里读到了真实的答案。
也看到了正在陷于痛苦的自己。
眼睛湿润的像泥淖,照出了微妙的异常,许烟在一派平静中逐步沦陷,很快就要越陷越深。
“你先出去。”
许烟就像是头疼,可门开关一次,骤然安静的世界,灯光明亮,许烟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
是他的心在痛。
许烟捂住胸口却无济于事,痛苦反而更明显了。
视线所及,是他的名字。
隔着感觉,又似隔着时光,许烟仿佛难以忍受,但一旦移开目光,他就会被更多的恐慌占据——
原来比起痛苦,我更怕再也见不到你。
许烟的理性觉得保持距离是最好的决定,他不想叶成眠陷进自己和许燎的纷争,不想叶成眠成为许燎的工具,不想叶成眠更恨自己。
但所有事情似乎都在事与愿违。
许燎太执着,而许烟自己也做不到……完全止息。
许烟年少时是树,后来成了山,如今风过处,又有了喧嚣。
许燎想要他痛苦,许燎知道怎样才能让他痛苦。
许燎拿不走他的地位和财富,但许燎会往他的心上捅刀子。
许烟习惯痛苦,却不想别人因自己而受累。
尤其是叶成眠。
独一无二的叶成眠。
许烟闭上眼,眼前仍然是叶成眠的名字,摔碎的镜子一直都在,照出斑驳的爱意。
他一直爱他。
爱。
许烟爱叶成眠。
许烟的心猛地震颤起来,他豁然睁开眼,撕开了文件袋的密封。
黑夜很长,但黎明总会来的。
魏来早上进办公区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许烟一晚上没走的事情,虽然知道许烟抗压能力很强,应该出不了什么事,但见到许烟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许烟眼窝深陷,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办公室里有密闭过久的气味,魏来把灯关了,窗帘拉起,脑子里正一刻不停地想着要对许烟说些什么,许烟突然开口:“下雪了……”
“没有啊……”魏来下意识地往窗外看,理性随即占据上风:“荔海怎么会有雪?”
许烟丢出手机,屏幕上是北方城市初雪的新闻。
十月末,北方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的更早。
魏来觉得怪异,但还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荔海是南方城市,终年无雪。”
许烟听完很缓慢的笑了一下,魏来觉得他身上有熬夜过后特有的神经疲惫感,但事关叶成眠和许燎,就像人身体上不致命却发作不断的创口,要说的话就打了个弯儿:“早上没什么事情,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安排完事情再说?”
许烟靠在办公椅上,是个少见的说不上放松或者疲惫的姿势,隔了好一会儿,魏来都要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许烟说:“盯紧许燎。”
魏来差点变成一个喜形于色的人。
许烟的动作依然很慢,他的办公室是可以全自动旋转的,此刻随着他松弛动作摇晃。在魏来的视角中,许烟从未做过类似的动作。
荔海明珠老成持重,一点都不像他二十四岁的年龄。
荔海明珠光鲜亮丽,有一张艳光四射堪比明星的脸。
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早上,许烟的两种特质诡异的消失了,又似交融在一起,重新组合成无比真实的许烟。
以前的就是假的吗?
好像也不是。
人有多面,魏来这一刻又突然意识到,他此时此刻才终于见到了许烟的第二面。
超脱于完美模板的另一面。
魏来于是循着自己的感受,问了一个平时就该打住的问题:“那叶成眠呢?”
叶成眠的文件袋还在许烟的办公桌上,撕了封口斜斜放着,看着随意,收的却很整齐。
许烟陷在办公椅里抬眼看他,许烟的眉骨和眼睛格外漂亮,自下而上看非常立体,但此刻自上而下的角度极为少见,许烟一派悠悠然,魏来就更加清楚——
许烟很清楚自己这时偏向天真幼态的情态,并且难得选择了放任。
是好看的。
即使站在魏来一个成年男性的角度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令他想起执着于许烟的一些粉丝,比起许烟平时的情态,这一种应该更讨她们的喜欢。
只是一般男性很少注意到这个,更很少有意识地去放任这一点。
魏来陡然想起一些有关许烟的传言。
作为十八岁即走马上任的许氏集团继承人,许烟成年之前的时光却是在海外度过的,这很不寻常,而汉阳是娱乐大地,许烟超乎寻常的外貌由此勾连起了一些传言。魏来曾以为这不过是粉丝对于许烟没能进入娱乐圈一厢情愿的幻想,可如果是真的呢?
一些不经意的细节浮现脑海,开始串联。比如许烟走路很好看,一些区别于常人很规整的好看。
许燎暗戳戳说过的话。
还有许烟对于叶成眠的反应。
调查许烟很难,调查叶成眠却很容易。
叶成眠在汉阳做过娱乐练习生。
魏来觉得自己疯了,传闻怎么会是真的,怎么能是真的?
庆幸和遗憾只在一线之隔,文件袋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但魏来意识到,他看或者不看,真相都在那里。
已经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