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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 1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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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劫侧眸，看向周颂堪方向，神情极为诡异，说动了杀心吧也动了，可里面糅杂太多情绪，荒谬，讥讽，可笑，可悲，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才会浮现出如此一副不堪说的表情。
沉闷的空气再度凝滞，却在短暂又漫长的几分钟后，夏劫还是开了口，他说：“周颂堪，说说当年那起杀警案吧。”
他不想知道周颂堪如此对待他的原因，也不想问他为什么把自己的亲儿子送进杀手岛，反正，他的人生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经迈入了另一座不可触碰，亦不可见到的“杀手岛”。
他的父亲，没有心的。所以，夏劫坦然接受人生中第三座“杀手岛”的到来。
只不过，接受不代表往事不咎。他要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无罪变成依靠权势逃脱法律追究的杀人犯的。
那毕竟是一个天之骄子堕为杀手的直接诱因，夏劫不能让那个16岁的恣意少年“死得”不明不白。
他起身走到周颂堪眼前，一双黑眸泛着明显的血丝，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周颂堪侧眸，并不与夏劫对视，迟疑两秒，缓缓地开了口，“当年，那个警察虽然被你打中了脑袋，但人的颅骨很硬，你只是将人打晕，开了瓢儿，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他后来醒了，却因为之前长时间熬夜加班，加上喝了不少酒，还没走出酒吧就心脏猝死，倒在了酒吧门口。他的死亡时间与你袭警的时间很接近，尸检报告没出来前，所有的人都觉得和你有关。”
“我接手你的案子时并不是上将，而是中将。我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去帮我处理——”
“不必说了。”夏劫突然出声，打断了周颂堪的话。他的自尊，不允许听到自己是怎么沦为权力牺牲品的。
而不说，便意味着周不渡就要开枪了。周颂堪哪里肯就范，他慌忙抬眸，看向周不渡，“兔崽子，你和夏劫□□，我可以不跟你们算账，我也会答应你的条件。现在，你给我把枪收起来！”
周不疑一下子就黑了脸。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居然还敢颐指气使地命令别人放了他？简直狂妄至极。
话音一落，周不渡就要扣下扳机，周颂堪瞪大眼睛，心中震颤到极点，他已经拿出最大的诚意答应周不渡的条件，连最优秀的继承人和另一个儿子□□都能容忍，结果那兔崽子还要开枪，简直冷血到了极点。
可偏偏，周不渡的冷血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周颂堪是最没资格埋怨周不渡的。
然就在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一只手忽然伸出，将始终对向周颂堪眉心的枪给摁了下去。
周不渡、周不疑和亚提拉惊诧地看向夏劫，而周颂堪则直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是夏劫摁下了那把枪。
周不渡皱眉，看向夏劫。
周颂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为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他想问夏劫为什么要放了他，可是看到夏劫那双蕴含着风暴的赤红眼眸，他忽然就张开不嘴。
“周颂堪，你很幸运。”夏劫声音压抑，没有丝毫表情可言，“我的确是要放了你。”
此话一出，周不疑惊呆了，足足愣了数秒，然后才气地直跳脚，“夏劫，他把你害的那么惨，你干嘛要放了他？不行，不行！你不许饶了他！”
周不渡则目光复杂的看着夏劫。于他而言，夏劫放了周颂堪，而对方也答应他的条件，那么他就能按照计划，立刻开启军方打击贩卖人口的行动。
这对周不渡来说，是个好消息。可这次放在利益天平另一端的不是别人，是夏劫。
28岁的夏劫已是恣意惹眼的存在，周不渡都想象不到16岁的夏劫，该有多么明媚张扬，闪闪发光。可偏偏，这样的天之骄子沦为游走于黑暗与危险中的杀手。从天堂直坠地狱，近乎极端的地位变幻，夏劫怎么能放过周颂堪？
他怎么可以？！
心狠手辣的顶级杀手怎么可以放过自己的仇人！
周不渡忽然想到林蓬曾告诉过夏劫他的计划，他瞳孔缩紧，不可置信地看向夏劫，难道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
并不完全是。夏劫平静地对向周不渡的眼睛，他在门后听到了周不渡的纯爱，听到了周颂堪的狡辩，可他也听到了地牢里的哀求和痛哭。
夏劫不是什么圣父，他杀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也绝对谈不上善良。之所以放过周颂堪，是因为那些被贩卖的人。
当一个个人以货物的形式出现在一个人的认知里，甚至还有个行业黑话“猪猡”来特地形容时，那么这些人就会自动成为物品。而物品没有温度，感情，泪水，微笑，只有标签和价格。他们是用来贩卖的，不是用来怜悯的。
夏劫起初对这些人并无感觉，他的内心自动将这些人归为物品。可当他经历过肖雅的悲剧，又看到那一张又一张绝望而惊惧的脸，一声又一声痛苦地哀求和悲鸣时，那些物品忽然就主动摘掉了标签，变成一个又一个鲜活有血肉的人。
他们有眼泪，有期待，有家人。
他们凭什么要为了别人的恶欲和利益当作物品被贩卖，虐杀，抽筋，抽骨，抽血，悲惨地死在异国他乡？
他们是人啊。
若是有个人告诉他，他救了一个人然后因为这个人而放弃自己的仇恨，那夏劫一定会一巴掌抽过去，告诉那个人少他妈骗老子了，老子这么爱自己，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做出这么窝囊的事来。
可是，对于阶梯之上的人，夏劫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避开周不渡的眼睛，大步走到周颂堪眼前，忽然伸手，狠厉地掐住周颂堪的脖子，然后在亚提拉的枪口中将人带进休息室。周不渡和周不疑跟了进来。
此时，地下阶梯已经打开，夏劫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往下照了下去。霎那间，地下黑暗被照亮，一张张惊惧又渴望活下去的脸出现在台阶之上。
光将许多人的表情照地格外清晰，不过还是有许多没有被照到的人掩藏在黑暗中。夏劫将那些人的牢笼打开了，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踏上阶梯，因为他们知道，外面是军人，他们有枪，如果踏出地牢，他们会死。
周颂堪错愕地看着这些人。
“在你眼中，这些人是活着的‘猪猡’，还有八个已经死了。”夏劫说：“我知道，死得那些会被你卖到印度，他们会被剥皮，剔肉，晾晒，放到装有苛性钠的大锅里煮沸，让骨头呈现出淡黄色，接着暴晒一周后浸泡在盐酸中，就变成了洁白的医用级白骨，被卖到世界各地。最终出现在各大医学院，私人收藏馆，甚至是玩具店。”
“而这些活着的人，则是卖到金三角，有些姿色的男女会被强迫□□，有力气的壮劳力则强迫劳动，小孩则是乞讨、童工、非法收养。如果没有长相，体力和情商，则会被摘了器官。”
“这些就是你的生意。周颂堪，我可以告诉你，我本来是计划把你活着送到印度，亲自把你扒皮，剔肉，抽骨，做成医用骨骼送给我妈，作为你们爱情和婚姻的纪念。”见周颂堪表情惊悚而恐惧地看着自己，夏劫眸中不屑，“不过，我改主意了。”
“周颂堪，我放过你。”
周颂堪黯淡的目光倏地亮了一下，呼吸都快了一些。
“你给我听好了，”夏劫忽然单手掐紧他的脖子，力道大地能捏碎周颂堪的喉骨，然后用手机指向那一张张求生的面孔，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放了你，而是因为你口中的猪猡，你轻贱的货物而放过你。”
他说：“周颂堪，你只有一次机会，再让我看到军方贩卖人口，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说完，他发狠地将手中的人甩开，周颂堪踉跄数步，后背猛地撞在墙上，“嘭”地一声闷响，剧痛袭来，周颂堪居然被撞地口吐鲜血，可见夏劫的力道是有多狠。亚提拉赶紧凑上前去扶周颂堪。
像是怕自己反悔一样，夏劫转身就走，却在经过周不渡时，被一股大力猛地抓紧手臂，紧接着就被周不渡拽到眼前。
“哥。”他喊他哥，声音很轻。
手臂上的力道很大，夏劫第一次没有甩开，他侧头看向周不渡。
“不要放过他，你会后悔的。”
男人的目光沉静，语调却带着淡淡的酸涩。周不渡在心疼。
而此刻做出选择的夏劫知道自己处于激动状态，做得决定并不成熟。而十六岁的那个自己，高傲，恣意，不羁，敢爱敢恨，睚眦必报，偏偏惨遭命运捉弄，毁在自己的亲爹手上。而他，明明有报仇的机会，却放弃了。他明知十六岁的那个少年绝不会放过周颂堪，可二十八岁的他就是放弃了。
夏劫知道，他对不起那个十六岁的自己。所以，趁着脑海里那一张张求生的脸孔还鲜活，他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他不能后悔自己的决定。
夏劫盯着周不渡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后边的事就交给你了，‘好好’跟他谈条件，不要让他好过。”
手指一根根掰开，心脏越来越酸疼，周不渡不甘的眼睛里，都是面色苍白的夏劫。眼前的这个人，一身反骨，睚眦必报，谁惹他，他一定会还回去。眼下却委屈自己，放过仇人，周不渡根本不能理解。
殊不知，反骨并非叛逆、不服管教和挑战强权。真正的反骨是当你拥有挑战强权的底气和能力却能为弱小留有转圜的余地。你可能会因此吃亏，而且吃亏的可能很大，但所留的余地会有可能惠泽你庇护的弱小。
即便这种可能很小甚至都不会发生，可你一定要这么做。因为反骨能放过强权，也能挑战强权，他们从来不缺从头来过的勇气。毕竟。大不了，就再挑战一次。
所以，夏劫给了周颂堪一次机会。大不了，我下次再杀了你。
夏劫转身就走了。
此时，周不渡和周不疑同时转头看向周颂堪。
周不渡手里捏着周颂堪的死穴，夏劫还成了没有把柄随时能杀周颂堪的杀手，这两个人简直把不可一世的周颂堪拿捏的死死的。
周颂堪捂着心口，脸色难看。他有三个儿子，本想把他们培养成精英，做他的左膀右臂，所以严格教育，甚至是铁腕手段，然而结果却并不尽人意。
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都是反骨，周不疑暗里反，蔫损，夏劫随时反，像颗不定时的炸弹，周不渡明着反，毫无顾忌。这三个人已经联手，把矛头直接指向他，此时的周颂堪不得不承认，这三个逆子他真的管不了了。
最终，周颂堪不得不接受周不渡提的要求，全面禁止军方参与人口贩卖。
父子三人一条一条谈完具体条件条款时，长夜，终于迎来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