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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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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站在竞标现场的后台，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检查模型树的位置是否端正。
“祁工，别调了，再调那棵榉树就要被你盘包浆了。”助理徐璐莹递来一杯冰美式，“评委都到齐了，五分钟后开始。”
祁野接过咖啡猛灌一口。
“听他们说今天寰宇集团的副总裁亲自来了，”徐璐莹压低声音，“就那个...二十多岁就当上副总裁的程述白喔。”
祁野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咖啡液在杯子里轻晃。
他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头发，“哦。”
“他们公司董事长都不知道消失多久了，据说他上周刚在深圳拿了亚洲建筑师协会金奖，今天好像有什么事特意飞回来的嘞。”徐璐莹兴奋地划着手机，“你看这张机场抓拍，这侧脸线条，这腰臀比，简直是行走的——”
“把模型再检查一遍。”祁野突然打断她，声音压得比平时低些。
徐璐莹缩了缩脖子，乖乖去检查沙盘。
祁野转身面对墙壁深呼吸，后槽牙咬得发酸。整整七年，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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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下面有请森野景观设计事务所主创设计师祁野先生，为我们带来‘城市记忆花园’方案汇报。”
祁野整了整西装下摆，迈步走向灯光聚焦的演讲台。皮鞋踩在地毯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
“各位评委好，我是森野设计的祁野。”他抬头微笑，目光扫过评委席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第一排，正中央。
程述白。
祁野的指尖掐进掌心。很好，非常好，前男友变甲方，还是能决定他生死的顶级甲方，这比在海边荒野求生找不着盐水还离谱！
“祁先生？”主持人小声提醒。
祁野猛地回神，激光笔在PPT上晃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稳住了。“本项目基地位于老城区纺织厂旧址，我们提取‘经纬交织’为概念，将工业记忆转化为...”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祁野进入了某种职业性的亢奋状态。
他语速飞快又条理清晰，激光笔在效果图上划出轨迹，几次堵回其他评委的刁难。唯独不敢再看程述白的方向，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像一片羽毛轻扫过颈后的皮肤。太痒，太膈应人。
“最后，我们通过雨水花园系统解决基地内涝问题，这部分节约的造价可以反哺到文化展示区。”祁野点击翻到最后一页，“谢谢各位。”
掌声响起，他微微鞠躬，后颈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很精彩的汇报。”坐在程述白旁边的女评委笑着说，“尤其是对工业遗产的情感化处理...”
“我有个问题。”
程述白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场瞬间安静。祁野抬眼看他，对方正用钢笔轻轻敲击评审表，有些习惯果然顽固得可怕。
“程总请讲。”祁野听见自己说。
“你提到要保留厂区所有古树，”程述白翻开面前的资料，“但第37页的剖面图显示，梧桐树根系与地下车库结构冲突。这是准备让树根穿透混凝土吗？”
会场响起几声轻笑。祁野的耳根烧了起来，鼠标快速切到技术图纸。
“感谢程总火眼金睛，是我刚刚没有讲到的点。“祁野放大细节，“我们设计了架空式树池，用钢结构在车库顶板形成保护层。这部分造价确实增加了2%，但考虑到这棵梧桐是1958年栽种的‘见证树’......”
“见证树？”程述白突然打断他。
祁野一怔。
差不多是上大学那会儿，程述白带他翻过废弃厂区，在那棵梧桐下，说：“它看着这里从纺织厂变成废墟，将来也会看着废墟变成新天地。”当时他还笑程述白文艺病发作。
“是的。”祁野面不改色地回答，“我们认为保留这样的记忆载体，比多二十个车位更有价值。”
程述白微微眯起眼睛，钢笔在评审表上轻轻一点，“理想主义不能当施工许可证用。”
“但好的设计应该能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架桥。”祁野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也是程述白大学时常说的话。
会场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几位评委互相交换着眼色，程述白纹丝不动。就在祁野以为他要继续刁难时，对方忽然合上资料，“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汇报环节结束，祁野几乎是逃回后台的。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扯松领带，他把冰美式剩下的冰块全倒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祁工！你太厉害了！”徐璐莹抱着资料冲进来，“尤其是最后和程总对线那段，简直帅炸！王总说评委们讨论时都在夸我们的方案有温度......”
祁野冷笑：“确定是‘都’在夸？”
“嗯？”徐璐莹眨眨眼，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你是不是认...”
“不认识。”祁野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斩钉截铁说，“去收拾东西，赶紧走。”
“识...”徐璐莹抿住唇。
我还没说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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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司的出租车上，祁野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发呆。手机震动起来，是他刚被拉进的大学同学群在刷屏：
「程述白回国了！[照片×1] 」
「人家现在是寰宇集团副总裁好吗，称呼放尊重点」
「哦。」
……
「惊！前任某大学优秀毕业生现任寰宇集团副总裁程总程述白——回国了！[照片×1] 」
……
「听说他这次回来要主导老城区改造项目」
「好像是吧，我也不知道」
「那你回球」
……
「别提了，人家什么身价，我们什么身价，只不过是这花花世界上的一个社畜npc而已」
「是啊，我上班去了」
「好苦」
「微酸」
「入口即化」
「纵享丝滑」
都是些什么人啊。
祁野拇指悬在屏幕上方，鬼使神差点开了那张照片。机场抵达厅里，程述白推着行李车，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块他再熟悉不过的百达翡丽。
毕业礼物，他攒了半年钱买的。
“师傅，前面便利店停一下。”祁野突然说。
他买了两罐啤酒，站在路边一口气灌完一罐。冰凉的酒精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这人凭什么能这样突然间出现？凭什么能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最气的是...凭什么三十几的人了还能帅得这么人神共愤！
第二罐啤酒喝到一半，手机又震了。是事务所老板王总发来的语音，“小祁！猜怎么着？我们中标了！寰宇点名要你们团队主控！程总特意提到你那个记忆载体的概念...”
祁野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盯着便利店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头发因为反复抓挠翘起一撮。
玻璃门映出身后的街道，巷子里窜出一只炸毛的猫，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了路边。
车窗降下，程述白手臂搭上窗沿，腕表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祁工，”他微微偏头，“聊聊项目？”
祁野捏扁了啤酒罐。铝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就像他此刻的理智线。
“程总。”他转身，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公私分明是我的原则。”
“巧了，”程述白面无表情，“我正要去工地看那棵‘见证树’，这算公事还是私事？”
祁野的假笑僵在脸上。
“砰”的一声，啤酒罐精准落入垃圾桶。祁野拉开车门，眯了眯眼。
后座被人放满了箱子，而箱子旁坐着一个男生。
不知道是箱子多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些箱子只放在了座位上而不是后地板，祁野只看得到他的头和脖子，“......”
“祁先生您好，我是程总的行政助理，您叫我小晨就好。”小晨扭着头自我介绍完艰难转过身，给了他一个标准的微笑。
……
祁野尴尬地点点头，关上门，深呼吸一口，绕车一圈走到副驾驶，指尖刚扣住门把手，就见车窗缓缓降下，程述白一手托着下巴，道：“祁先生安全意识挺强，还知道检查一下车周围有没有人。”
“......”祁野咬牙勉强笑了一下，打开车门坐进去，“砰”地一声巨响，关上门的同时，坐在后座的小晨被吓得一颤，默默掏出了手机。
“走！”
程述白轻笑一声，踩下油门。车载音响正好随机播放到《The Scientist》：“Nobody said it was easy...No one ever said it would be so hard...”
祁野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余光里，程述白的侧脸在暮色中明明灭灭。等红灯时，他注意到对方左手无名指。
那有道细长的疤痕。是大二做模型程述白帮他挡飞溅的亚克力板留下的。
车子拐进废弃厂区，惊起一群麻雀。夕阳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祁野率先下车，大步走向那棵老树。
走到树前，祁野抬起头。
“你带我来是...”
话说一半，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他回头看向身后那人，程述白正举着手机，镜头对准他和梧桐树。
“取证，”程述白晃了晃手机，“证明祁工确实做过现场调研。”
祁野气得笑出声，“你们甲方现在都这么闲？”
“不闲。”程述白走近几步，近到祁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但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没有。”
一缕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的光斑。
“为什么是我们？”祁野突然问，“比我们资历深的事务所多的是。”
程述白顿了顿，轻笑出声，“你觉得呢？”
见他磨磨叽叽不打算说，祁野没了耐心，“你别跟我说是方案有温度...”转身打算离开。
程述白忽然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腕，“祁野，我给你的企划书...”
“程总！”远处坐在车上的助理传来喊声，“董事们都在等您视频会议！”
程述白松开手，后退半步，“明天上午十点，寰宇集团17楼，项目启动会。”他转身走向车子，又停住脚步，“哦对，你往我水杯里倒的茉莉花茶...”
“那...是你的杯子？”祁野瞪大眼睛，“不是，我以为——”
“很提神。”程述白拉开车门，“下次记得加糖。”
“？？？”
引擎声远去，祁野站在原地一脸懵。
手机震动，小林发来消息：「祁工，寰宇刚把首期款打过来了，王总说今晚团建！！」
他咬牙切齿地打字：「告诉王总，我要申请换对接人」
“脑子有问题。”祁野低声骂了句，然后拼了个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