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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限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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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厚重的遮光窗帘紧闭，将城市的喧嚣与灯火彻底隔绝，只有枕边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微光，清晰地映出时间：20：07。
“啧，晚了。”
谭欣咕哝一声，声音带着刚挣脱梦境的沙哑和一丝深藏的疲惫。
梦境里麦麦那荒诞至极的释放感和最后畅快淋漓的大笑声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意识深处的空茫回响。
他刚掀开带着体温的薄被，一阵混合着巨大焦虑与生理急迫的粗重喘息声和爪子高频刮擦木地板的“沙沙沙”声就在床边骤然响起！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晕，谭欣看到金毛犬庞大的身躯正焦躁地在他床边狭窄的空地上来回踱步，如同困兽。
它湿漉漉的鼻子反复蹭刮着床沿的布料，每一次急转弯，蓬松的金色尾巴都会重重扫到床脚或墙壁，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喉咙里压抑着短促、高频、近乎呜咽的“呜…呜…”声，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忍耐的痛苦。当它察觉到谭欣起身的动静，那压抑的呜咽立刻爆发成一声清晰、带着巨大控诉和委屈的“汪！”，爪子刮擦地板的声音瞬间密集如雨点，庞大的身体甚至因急切而“咚”地撞了一下坚实的床脚。
这纯粹的巨大焦灼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散了谭欣最后一丝残留的梦境恍惚，心脏被强烈的紧迫感攫紧。
“包包！憋坏了吧？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拔高，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歉意和急切，那份在直播镜头前精密的声线控制荡然无存。
几乎是弹坐起来，赤脚踩上微凉的地板。
包包庞大的身躯立刻如同炮弹般贴近！但它没有像重逢时那样激动地扑人舔舐，而是急切地用湿冷的鼻子狠狠顶了顶谭欣的小腿肚，喉咙里持续发出急促的“呜呜”声，尾巴摇得幅度小而快，充满了濒临极限的焦虑。那双大眼睛在昏暗中灼灼发亮，直勾勾地盯着他，又无比焦躁地瞟向卧室门的方向，传递着再明确不过的、不容置疑的信号：快！立刻！马上出去！
谭欣心领神会，任何安抚在此刻都是徒劳。
“走走走！马上！”
他顾不上穿鞋，仅匆忙套上一条松垮的居家长裤，光着脚就冲向客厅玄关。
包包寸步不离地紧贴着他，焦灼的鼻息像小风筒一样喷在他裸露的小腿上。
谭欣一把抓起挂在门后挂钩上的牵引绳，手指带着一丝颤抖，动作却麻利得近乎粗暴，一把扣在包包激动得微微发抖的项圈上。甚至来不及套上拖鞋，就被包包巨大的牵引力带着，踉跄着冲出了家门。房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巨响关上，隔绝了屋内那令人安心的“窝”的气息。
冲出单元门，夜晚微凉的空气裹挟着老城区特有的、混杂着油烟、植物和尘埃的气息。
包包目标极其明确，几乎是拽着谭欣冲向它平时最钟爱的那片草坪边缘的消防栓。刚一抵达，它就迫不及待地抬起后腿，一股脑儿地解决了憋了一整天的沉重负担。
谭欣站在旁边，夜风吹拂着他刚睡醒还乱翘的头发，看着包包如释重负的样子，他的心情也松弛下来，梦境里盐汽水那崩溃到极点的哀嚎“我亲了个啥玩意儿啊！！！”毫无预兆地闪回脑海，让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一个介于无奈和恶作剧成功的极淡笑意飞快掠过眼底，随即被微凉的夜风吹散，不留痕迹。
解决完核心问题的包包才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尾巴也恢复成正常悠闲的摇摆幅度，开始低头认真嗅闻着草坪上残留的各种气味密码。
谭欣耐心地等它完成这套必要的“信息更新”仪式。
整个遛狗过程比平时更短促、高效，带着一种解决燃眉之急的务实。
回到那个熟悉的带着“窝”气息的家中。
谭欣第一时间给包包的水盆加满清水。
包包立刻凑过去，埋头“吧嗒吧嗒”地大口喝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吞咽声。
看着它安稳喝水的侧影，谭欣自己则来到厨房，窗外传来老城区夜晚模糊的市声，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匆匆吃完一顿简餐，时间无声流逝，指针已悄然滑向深夜。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谭欣快速来到狭小的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的人，眉眼间还残留着被梦境和仓促遛狗搅扰的倦怠，头发睡得有些桀骜不驯地翘起几缕。
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扑了把脸，草草用手耙了耙头发，试图让它们驯服。
护肤简化到极致，只在脸上胡乱抹了一层最基础的保湿乳液。
甚至没顾上仔细检查——脸上只有一层维持最低限度状态的薄薄粉底和一点无色润唇膏，遮盖力聊胜于无。
回到卧室，他随手从衣架上抓起一件质地柔软、颜色素净的浅色上衣换上，下身依旧是那条居家的宽松长裤。直播镜头只框住上半身，足够了。
时间悄然滑过22点。比平常的开播时间迟了几分钟。
他匆匆坐到那张承载了无数夜晚的直播椅前。单反镜头忠实地捕捉着他略显匆忙的身影。
电脑屏幕亮起，直播软件界面冰冷地展开。时间带来的仓促感在坐下的瞬间被强行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带动鼠标，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决然，点下了那个绿色的“开始直播”按钮。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开始跳动。
当谭欣抬起眼，看向那黑洞般的镜头时，眼神里残留的那点倦怠和匆忙如同被魔法抹去，瞬间被一种精心调试过的、带着朦胧水汽的专注所取代。
柔光下，他略显苍白的皮肤透着一种易碎的美感，未加修饰的唇色有些淡，反而更突出了眉眼间那份属于“蚜虫酱”的独特气质——介于清纯与魅惑之间的微妙平衡。
他微微歪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侧，一个不经意的、属于蚜虫酱标志性的小动作，瞬间完成了从谭欣到主播蚜虫酱的无缝转换。那个在梦境里恣意妄为的麦麦，那个被狗狗拽着在夜色中狂奔、草草填饱肚子的疲惫青年，都被暂时封存在了直播间的光影帷幕之后。
此刻，只有灯光下，那个带着一丝匆忙痕迹却又瞬间凝聚起所有专业光芒的顶级扳手——蚜虫酱。
在线人数持续攀升，渐渐稳定在一个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区间。几条熟悉的弹幕滑过：
【虫洞效应-熬夜冠军】：虫酱晚上好~迟到一分钟罚唱一首！
【眉形观察员】：今天眉毛画得有点直欸，像剑眉，好飒好A！
蚜虫酱看向镜头，唇角弯起自然的弧度，眼神扫过弹幕，声音带着那份特有的雌雄莫辨的清澈磁性：
“罚唱？那得看小虫虫们的诚意到不到位了呀~”
他轻巧地带过迟到话题，目光停留在【眉形观察员】的弹幕上，微微挑眉——这个动作让那略显英气的眉毛线条更加清晰，透出一股别样的锐利。
他凑近镜头一点，仿佛在仔细端详屏幕里的自己，语气带着点随性的坦诚：
“眉毛？今天手有点不稳，眉笔不太听话，画得是有点直了，不像昨天弯弯的。前天可能手重画粗了，大后天又可能画得细细的…淡了深了，全看我化妆当天的手艺和…嗯…起床气的浓淡？”
他尾音带着点俏皮的自嘲。
弹幕立刻回应：
【虫眉百变】：哈哈哈真实！虫酱的眉毛是每日限量盲盒！
【直眉爱好者】：今天这个直眉好飒！A爆了！爱了爱了！
蚜虫酱眼波流转间带着真切的笑意，正要继续和弹幕互动，眼角余光却瞥见直播软件界面右上角那个冰冷的数字——
实时在线人数正在以一种触目惊心的速度断崖式下跌！
不是那种观众自然流动的缓慢递减，而是像被无形的巨闸猛然截断，数字如同雪崩般坍塌！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眼神里那抹轻松的笑意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迅速被一种职业性的锐利和洞悉一切的冰冷了然取代。放在鼠标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不需要任何系统通知，这种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流量腰斩只意味着一件事——限流。
平台那无情的算法再次启动，将尚未关注的潜在观众无情拒之门外，甚至可能粗暴地将一些正在观看的游客直接“请”出直播间，提示一条虚假的“直播已结束”。
弹幕显然也有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异常：
【管理-露水收集者】：在线数掉得好快？XL了？
【虫洞效应-熬夜冠军】：感觉弹幕密度骤降…是卡了吗？
【逻辑已死】：艹！又搞限流？！
蚜虫酱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
再抬眼看向镜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但那笑容里少了几分刚才的自然灵动，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种洞穿把戏后带着淡淡嘲讽的了然。
他身体后靠，倚在椅背上，用一种近乎闲聊的、带着点慵懒的腔调开口，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却不再刻意调动情绪，透着一股随它去的松弛：
“哦豁，又给老娘限流了？”
他轻轻啧了一声，语气像是在抱怨楼下施工噪音：
“可能是又被哪位‘热心观众’举报了吧？啧，怪我太红了？平台怕我人气太旺把服务器干趴下？”
他顿了顿，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眼神望向虚空中某处，带着点回忆的缥缈，又带着点尘埃落定的淡然：
“搁两年前，碰上这破事儿，我肯定立马下播重开，跟它死磕到底，非得把这‘限流’的闸门给它冲烂不可。那会儿年轻，气盛，浑身是劲儿。”
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带着点自嘲意味的弧度：
“现在？算啦。限就限呗，就当平台心疼我，给我强制放个小假，让我少营业一会儿，省省嗓子。咱们就随便聊聊，当休息日了。有票的捧个钱场，没票的捧个人场，聊聊天也挺好，省心。”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无所谓的豁达。
但熟悉他的老粉，或许能从他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透、此刻却微微低垂的眼眸里，捕捉到一丝被强行压下的、锐利锋芒被现实磨损后的痕迹。
那份曾经叫嚣着“限流？重开！”的昂扬斗志，在无数次的打压和规则的磋磨下，沉淀为一种带着倦意、近乎“躺平”的松弛感。他不再选择硬碰硬，而是选择了在这无形的压制下，调整姿态，用一种更柔韧也更省力的方式，继续着自己的航道。
直播间里，留下的核心观众似乎也被他这份突如其来的“佛系”与坦诚所感染，弹幕反而变得更加密集和温暖，充满了守护的力量：
【管理-露水收集者】：虫酱不怕！我们在！一直都在！
【温柔暴击】：限流就限流，我们陪你聊天到天亮！
【逻辑已死】：举报的没马！虫酱放心飞，虫洞永相随！
【虫洞效应-熬夜冠军】：虫酱今天眉毛是直的，心是躺平的？这反差萌绝了哈哈哈！
【虫洞效应-峡谷迷路中】：佛系虫酱也是我的爱！聊啥都行！
蚜虫酱看着这些滚动着的充满暖意的文字，脸上的笑容终于又真切了几分。
那份属于“蚜虫酱”的柔和光芒重新在眼底点亮，驱散了短暂的阴霾。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拿起旁边的水杯抿了一口，喉结在纤细的脖颈上轻轻滑动了一下：
“行啊，那咱们就…随便聊聊？包包今天可真是把我折腾得够呛……”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舒缓而富有磁性，将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向了轻松诙谐的方向，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限流风波，只是直播间光影变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涟漪。
柔和的灯光下，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那抹被画得笔直如剑的眉毛，在随性而温暖的笑容映衬下，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坚韧又慵懒的矛盾美感，如同风暴中心意外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