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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若不是意外受伤,今夜凌甘一定会和徐月去院子里做一些康复训练,把自己身上手无缚鸡之力的设定撕下来。

      起码,要有抡锅的力气。

      一个时辰前,窗外的天空还有着明细的分界线,将天空分为月白色和藏蓝色。

      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没有打在路面的路灯,没有不同人家的五颜六色的灯,更没有电影之类的娱乐渠道。

      凌甘身边空无一物,唯有眼前人的睡颜,是他在虚幻的古代世界中仅能感受到真实存在的实物。

      身下的床不是顶级豪华酒店柔软的床垫,也不是保姆车里勉强放平的座椅。一开始,他睡不惯,后几天,打心底认下这床,就算硌着肩胛骨,也能睡个好觉。

      和陌生人心安理得的“同床共眠”这件事,对于身为演员的凌甘不算难,但是——和一个年纪相仿、就连吐出来的热气都十分暧昧的夫郎共眠,很难放下戒备踏踏实实睡下去。

      荒谬。

      除了这两个字,他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此刻的处境。

      凌甘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灌了铅,眼睛不敢乱瞄,死死盯着头顶上方那片精雕细琢的承尘。

      这木头,真好啊,好在哪呢?

      不知道。

      耳边很静,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时极细微的“噼啪”声。

      一下,又一下,没有规律。

      凌甘知道王衔月在装睡。

      王哥儿的呼吸,起初刻意放得绵长平稳,让凌甘以为他睡得死。可没过多久,就暴露出略微的急促,甚至有一次,他似乎想悄悄翻身,却又硬生生忍住,只发出一声极轻的衣料和杯子的摩擦声。

      王衔月没睡,在偷偷观察着凌甘的举动。

      这种被窥探,或者说,互相窥探的感觉,凌甘并不陌生。他无时无刻面对着大大小小的镜头,但那些都是工作,是必须承受的一部分。

      此刻却完全不同。

      在这诡异的的陋室里,在这桩强加于身的“婚姻”之下,王衔月的每一点动静,都牵扯着凌甘紧绷的神经上。

      人在越安静的时候,脑子反而乱糟糟。脑海里的画面成立乱码,一会儿是寒夜中粉丝们苦等下班的景象、一会是自己跪在人工雨中哭着求正派挽救女主。

      那些鲜活的人与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经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只留下眼前令人绝望的发黑的墙壁。

      未来怎么办?还能回去吗?如果回不去……

      这个念头一起,胃部便传来一阵抽搐。不是害怕未知的艰苦,而是那种彻底的失控感,那种赖以生存的一切——舞台、镜头、速度、热爱全都没办法触摸。

      如果不记得现代世界的绚丽缤纷,他肯定能够心安理得的过着眼下的日子。

      可是,他都记得。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动静。王衔月像是寒冬里小憩的雪豹,极其缓慢地,将脸朝凌甘这边偏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眼睛依旧紧闭着,但睫毛颤得厉害。

      他在偷看。只一眼,他便迅速转了回去,呼吸似乎更轻了,仿佛生怕被凌甘察觉。

      凌甘内心涌出一种莫名的冲动,混合着长久以来被训练出的、对镜头和目光的本能敏锐,在心底滋生。

      既然要看,那就看个清楚。

      凌甘没有动,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依旧维持着面向房梁,用余光望向王衔月的姿态。
      凌甘在等,等一个时机。

      果然,片刻之后,王衔月又半睁开眼。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成功,他的警惕降到了最低。这一次,他几乎是肆无忌惮地睁大了眼睛,目光直白地落在凌甘的脸上,带着全然的探究,甚至忘了掩饰。

      就是现在。

      在他视线最灼热、最大胆的那一刻,凌甘猛地转过了头。

      目光毫无缓冲地撞在了一起。

      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捕捉”吓懵了,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像是在捕猎的凌甘的脸。

      烛光下素净的脸瞬间涨红,连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看着王衔月惊慌失措的样子,凌甘内心连日来积压的紧绷和失控,还有这荒唐境遇强加的所有不适,似乎找到了一个微小的出口。

      凌甘喉咙干得发疼,嘴里似乎含着痰吐不出来,静静看着王衔月,“看够了吗?”

      四个字,吐得很轻。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烛火偶尔的“噼啪”,和两人越来越无法掩饰的呼吸声。

      王衔月的呼吸声,急促而浅;凌甘的呼吸声,平缓且沉重。

      问出口的瞬间凌甘会有些尴尬,可至少,他们不用再在沉默中互相猜测。

      然后,王衔月迎着他的视线,很小声地,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地,回了一句:“你……不也在看我?”

      凌甘脑子“嗡”的一声。

      凌甘以为她会辩解,会害羞地躲开,或者继续沉默。却没有料到,是一句直白的和带着些许委屈的反问。

      被他这样反问,凌甘竟一时语塞。他那想要掌控局面的气势,倏然泄了。

      寻寻觅觅几十年,却在一个异世界让自己碰到了一个能够看穿自己的人。

      怎么不是命运捉弄人呢?

      凌甘释然地咧开嘴角,“是,我在看你,想着我们的未来,该如何走?”

      “你怎么折腾怎么来,我都听你的。”王衔月羞涩地把被角遮挡下半张脸,用鼻尖抵着粗糙的面料,声音莫名娇滴滴的。“你快放心睡吧,我保证我不会再偷看你了。”

      “好。”凌甘也翻了个面轻轻闭上眼,用单薄的后背对着王衔月。

      接连在家躺平五日后,凌甘已经能下地小跑了,只是落下来天一冷就膝盖疼的毛病。

      在烂在家里一分钱赚不上和忍着病痛出摊中做选择,他选择了后者。

      坐在毛驴屁股后的板车上,凌甘开始给自己洗脑——在穿越的第一日他就明白,这次穿越,绝不是让自己享福来的,而是受罪。受到的痛苦越多,后期的打脸剧情才能够爽。

      凌甘抬手丢掉啃干净的玉米棒,对于金手指开得不粗的问题,他低声咒骂:“破系统,还真是写了一手好剧本!”

      徐月和王衔月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像是两大护法。

      王衔月拽着捆绑桌椅的绳结,“一张桌子够不够啊?不够的话,我再从娘家搬几张。”

      “你的卧室不都搬空了?算了,我们不靠别人,靠自己。”凌甘连忙拦住。

      公子说完,徐月继续道:“嗯,我们白手起家,从一桌一椅到把生意做大做强,直到买下最豪华的地再盖三层大楼!”

      凌甘不愿画饼给他俩,奈何他们给自己画下一张又一张。

      凌甘忍不住笑,“压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们赶了个大早,到西市时,市场门口早已堵得水泄不通,像是整个红山镇的人都挤到了这一处。

      晨光微熹中,人影幢幢。挑担的农夫扁担吱呀,筐里还带着泥土的气息;马车满载货物,车夫一边擦汗一边吆喝;挎着篮子的主妇们探头张望,一心要抢下那最早一茬的香菜。

      人间百态,在小小的市场中得以呈现。古装剧里精心布置的街景,对于真实的古代生活来说,每日皆如此。

      他们三同样被堵在了路上,在古代也有早高峰。

      徐月从前面小跑回来,微微蹙眉,“我跑到了最前面,市场门口有一个告示栏。上面写着‘正午击钲三百下宣告开市,日落闭市,夜间关门不可营业。”

      凌甘叹口气,越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事情就越进展得慢。

      凌甘哀怨地扫视一圈,“既然要过几个时辰才开门,大家来这么早干什么?”

      王衔月:“大婚前我也经常来这边买货物,西市隔着住宅区远一些,商户们为了早些进市只能越早出门。”

      凌甘点头表示理解,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睡会。“大家都想着早些过来,便都挤在了一起。下次,我们要错峰出行。”

      王衔月和徐月交换眼神,眼里满是对聪明人的欣赏,不约如同点头,“听你的。”

      他们对照着文书上分配的售卖区,穿过小巷,来到西市的尽头。

      五平方米的空地,两侧没有邻居,也没有遮风挡雨的顶棚,像是临时打扫出来的露天马厩。

      凌甘站在划分的位置最前方,看着隔了老远的小吃一条街,再扭头看看空荡的四周,心里不是滋味。“这位置,只有走丢了才能找到吧。”

      王衔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对面街道人声鼎沸,几个商铺挨着很是热闹,琳琅满目的货物摆在一块,让客人们挑花了眼。“哎,被分配到了这里是不能改的,除非花高价和别人换地盘。”

      说到钱,凌甘立马不聊这个话题,随手从板车上捞起一扫把,“我们开始打扫吧,今后就要在这开苍蝇馆了。”

      王衔月立马跟上,也拿起扫把,遇到不了解的事情立刻问,“苍蝇馆什么意思啊?”

      徐月开始转动小脑袋瓜,习惯性的双手交叉在胸口,不怒自威。“我猜就是环境不好的饭馆吧,来吃的客人大多不在意是否身处豪华客栈,只在乎菜肴本身。”

      凌甘朝他竖起大拇指,“很聪明嘛,所以我们要抓准定位,将品质和服务做到最好,桌椅不论是用名贵木头雕刻还是捡来的,只要是坐下来干净舒服,客人便愿意坐下来吃。”

      几个人分工明确,分别负责卫生、陈列、指定菜谱,像是初创的工作室,各个斗志满满。

      距离开市的时间不多了,到处溜达唠嗑的商户们回到自家地界,准备新一日的开门迎客。

      凌甘哼着歌,把菜谱粘好,看着像是一本话本。

      突然,一个身穿缺胯袍的男子刻意绕过擦桌子的徐月和摆弄算盘的王衔月,从摊子后面现身。

      眼前日光被遮挡,在砧板前留下一道人影。

      “这位客官……”沉浸在洗菜的快乐中的凌甘看到魁梧的影子。

      这么快就来客人了?他高兴地抬起头。

      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朝不远处的人使了个眼色,黝黑手指敲击着刚擦干净的砧板,“珠宝有珠宝行,粮油有粮油行,每个行业都有行会和规矩,你出来某营生,是不是忘了规矩?”

      这都啥规矩?

      合法经营小摊难不成还得拜码头?

      这哥们是搞□□的吧?

      凌甘吃了一惊,就差把“你没开玩笑吧”写脸上了,他默默收好砧板,担心眼前男子手太脏给抹黑了。“我做生意是惹到哪位大哥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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