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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拂晓工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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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烁推开拂晓之星总部厚重合金门时，巨大的开放式空间几乎被各种精密器械、闪烁屏幕与半成品装置吞没。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焊锡和一种若有似无的冷冽金属气息，像一台庞大机器沉睡时的呼吸。这里与其说是公会据点，不如说是一座未来战场的前哨堡垒。
他穿过由层层叠叠金属架构成的狭窄通道，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中央那片被高强度合金玻璃围拢的区域。池夏就在里面。那黑发绿瞳的机械师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色工作服，整个人沐浴在几束精准聚焦的冷白光柱之下，像一个置身祭坛的沉默修士。他正俯身操纵着数条细长灵活的机械臂，它们如同他肢体的延伸，灵巧地悬浮在半空，围绕着一个结构异常复杂的金属球体忙碌着。球体表面无数微小的能量纹路正随着机械臂的触碰明灭不定，发出轻微的嗡鸣。江烁看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那团冰冷的金属造物里仿佛蛰伏着风暴。
池夏的侧脸在光下显得过分专注，近乎肃穆。忽然，他动作一顿，指尖在某个微型调节器上拂过，动作轻得像触碰一朵易碎的花。嗡鸣戛然而止，金属球体核心骤然亮起一点幽蓝，稳定而深邃。江烁心头一跳——那是木雁南眼睛的颜色。池夏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下来，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无机质般的专注神态。江烁收回目光，这病态的虔诚总让他脊背发凉，却也带着一种扭曲的安心——至少这个人造物的心脏，是为守护那一个人而搏动的。
他没去打扰池夏的“朝圣”，径直走向休息区。巨大的弧形沙发像切开的面包圈，司焰把自己整个儿“摊”在上面，红瞳半阖，像只懒洋洋晒着不存在的太阳的大型犬科动物。他手里抛接着一枚暗沉沉的金属三角体，每次落下都在掌心发出沉闷的“咔哒”声，仿佛某种倒计时。
“哟，小江烁，” 司焰掀起眼皮，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惯有的戏谑，角体再一次被他高高抛起。
江烁懒得搭理他的无聊调侃，目光落在沙发另一端。司擎安静得像一块背景板，淡蓝色的眼眸低垂，正对着一块展开的全息屏幕。屏幕上流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瀑布和旋转的立体迷宫模型，显然是某个未解锁副本的陷阱解析。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跃，留下道道残影，安静得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双生子一静一动，如同光与影截然相反的两面。
“无聊死了……” 司焰手中的三角体又一次落下，他忽然五指一收，将它牢牢攥住，嘴角咧开一个恶劣的弧度，“喂，小江烁，试试新玩具？” 话音未落，那三角体已被他看似随意地掷向江烁脚边地面。
“司焰！” 司擎的呵斥几乎同时响起。
三角体触地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强光，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猛地炸开，瞬间吞噬了江烁脚下方圆一米的所有光线！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剥夺一切感官的黑暗领域！
江烁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弹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器械架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黑暗浓稠粘滞，隔绝了声音，吞噬了形态。“姐姐……” 一个绝望的音节几乎冲破喉咙。
“啪！”
一声轻响，如同开关合拢。黑暗瞬间褪去，光亮重新涌入视野。司焰还懒洋洋瘫在沙发里，指尖夹着一枚小小的黑色控制器，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司擎已经站起身，脸色冰寒，一把夺过控制器，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说过，禁止在非训练区测试未稳定型号！”
“切，小气，” 司焰撇嘴，红瞳转向惊魂未定的江烁，“反应不错嘛小家伙。” 那眼神深处，却是猎人评估猎物般的锐利审视。
江烁按住狂跳的心口，冰冷的怒气一点点压过恐惧。他死死瞪着司焰那双非人的红瞳，牙关紧咬。这群疯子！
“闹够了？” 一个清冷矜贵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空气中无形的弦骤然绷紧。云夜白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开外，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束在颈后，宛如流淌的熔金。他穿着剪裁完美的白色立领制服，面料挺括，镶着象征公会徽记的暗银滚边。那双纯粹的金色瞳孔扫过司焰，带着无形的压力，司焰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顿时僵住，讪讪地移开视线。司擎早已重新坐下，恢复了数据的处理姿态。
云夜白的目光最后落在江烁身上，那审视如同冰冷的探针：“江烁，你的体能报告显示核心肌群稳定性不足3%。下午三点，重力训练室。我不希望新人因基础薄弱拖累会长。” 语气平淡，却字字不容违逆。
江烁梗着脖子，用力点了下头。他对这位副会长始终怀着一种复杂的抵触，那种居高临下的贵族做派和刻入骨髓的掌控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里的一切都围绕着木雁南精密运转。他只是被吸入这台庞大机器的一颗微小齿轮。
“会长呢？” 云夜白转向池夏的方向问，声音里那份面对其他人时的冷硬，悄然融化成某种带着温度的忠诚。
合金玻璃门无声滑开。池夏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完成重大仪式后的疲惫与满足。“在……在调香室，” 他回答云夜白的问题，目光却下意识地先在室内搜寻了一圈，确认某个身影不在后才继续道，“和苏晚一起……测试新的安神配方……” 提到会长，他耳朵尖难以自制地漫上一层薄红，连指尖都微微蜷缩起来。
云夜白略一颔首，正要开口，正门方向传来一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轻快得近乎跳跃，像踩着某种无形的鼓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木雁南走了进来。
他并非独自一人。淮南楚像条色彩斑斓的影子紧贴在他身侧，手里举着一个巨大的、淋满了粘稠琥珀色糖浆的冰淇淋圣代，夸张得几乎遮住他半张脸。但没人会留意那份甜腻的堆砌，所有的光都被木雁南轻易攫取。
他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丝绒墨绿衬衫，领口随意敞开，露出流畅的锁骨线条。柔软如云絮的银发并未束起，几缕顽皮地滑落在光洁的额角。那双盛着星海的蓝瞳笑意盈盈，扫过众人时，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驱散了空气里残留的紧绷与火药味。
“夜白——！” 他开口，声音清越，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别那么严肃嘛，看把我们小朋友紧张的。” 他朝江烁的方向眨了眨眼，那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仿佛早已看穿刚才那场小小的惊吓剧码。
云夜白周身凛冽的气息瞬间冰雪消融。他微微躬身，右手以一种极其古老优雅的姿态抚上左胸，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次：“王。” 声音低沉，饱含无可动摇的归属感。
木雁南随意地摆了摆手，算是回应，径直走向休息区的沙发。云夜白亦步亦趋，献宝似的将那个巨大的冰淇淋圣代递到他面前。木雁南眼中立刻绽出纯粹如孩童般的惊喜光芒，接过那过分甜腻的造物，慵懒地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木雁南用小银勺愉快地挖下一大块混合着糖浆和冰淇淋的“罪恶”，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长长的银色睫毛蝶翼般颤动了一下，“果然不负盛名……池夏，下次补给清单里，记得加上这个。”
被点名的池夏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流击中。他正拿着工具准备调试云夜白那柄从不离身的华丽佩剑“裁决”的能量核心接口。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尤其这名字伴随着会长的要求从那被糖浆润泽的唇间吐出，他手一抖，精密工具差点脱手。一抹滚烫的红霞瞬间从脖颈烧到耳根，蔓延至脸颊。
“是……是！会长！” 他几乎是本能地挺直脊背，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握着工具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绿瞳却亮得惊人，如同瞬间注入了最高浓度的能量，“我……我立刻记录！”
木雁南被他这过于剧烈的反应逗乐了，含着银勺轻笑出声，笑声清朗悦耳。淮南楚则歪靠在沙发扶手上，指尖灵活地把玩着一柄薄如柳叶的小刀，目光却越过木雁南的肩膀，精准地、饶有兴味地落在江烁脸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似乎在欣赏少年眼中复杂翻涌的情绪——几分对池夏过度反应的尴尬，几分对木雁南那份慵懒肆意的茫然不解，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对这个围绕木雁南运转的奇异世界的疏离感。
江烁的确感到一丝不适。他避开淮南楚那过于直接的视线，目光下意识地黏在木雁南身上。看着那人毫不顾忌形象地享用那份堪称幼稚的甜点，看着那恣意流淌的银发和阳光下剔透的蓝瞳，心底某个角落总会升起一丝虚幻的熟悉感，轻盈、自由……有点像姐姐离家前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空气中飘着烘焙饼干的甜香。但这念头刚冒头，就被眼前的现实狠狠摁了回去——这是木雁南，拂晓之星至高无上的会长，无数人狂热信仰的神祇，一个拥有“读者”之眼的强大存在。姐姐江岁……只是他曾提及的、朋友，一个遥远的名字。
就在这时，木雁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了银勺。他抬起眼，带着笑意的蓝瞳精准地锁定了江烁，那目光深处似乎有星河流转，能轻易穿透皮囊。“对了，江烁，” 他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天气，却让江烁心头莫名一紧，“明天下午，跟我去趟‘禁语图书馆’。那里有些积年的灰尘……” 他顿了顿，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需要一双新的眼睛帮忙看看。尤其是关于‘第十画师’早期痕迹的部分，或许你能发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第十画师”——姐姐的代号！江烁的心脏猛地撞了一下肋骨，一股灼热的急切瞬间冲上喉咙。他想追问，想了解更多关于姐姐的一切！木雁南却已经漫不经心地重新拿起银勺，姿态放松地继续品尝他的甜点，仿佛刚才那句包含关键信息的话只是餐间的闲谈。
“好。” 江烁哑声应下，将所有的疑问和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喉咙深处。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带来轻微的刺痛。又是这样。每一次，当他以为自己能靠近一丝姐姐留下的痕迹时，木雁南总能轻易地抛出一点诱饵，又在他即将触及核心之际，轻巧地抽身而去，留下一片更深的迷雾和无尽的猜测。他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所有的行动轨迹，都笼罩在会长那双能洞悉过去未来的幽蓝眼瞳之下。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池夏手中那把为会长精心铸造的工具，掠过云夜白恭谨垂下的金色眼帘，掠过双生子沉默或张狂的姿态，最后定格在木雁南慵懒享受甜点的侧脸上。弥漫着机油与金属清冷的庞大空间中，唯有会长指尖那把小小的银勺，无声地折射着顶灯的光芒，刺目而冰冷。
那光芒像一根无形的针，缓慢而确定地扎进江烁紧绷的神经深处——在这个由钢铁、异能与狂热信仰构筑的堡垒里，他追寻姐姐的唯一线索，似乎总缠绕在木雁南的手指间。真相如同池夏手中那些精密的零件，被无形的力量拆解、藏匿，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展示，都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谜题。
他挪开目光，工坊内巨大的金属构件投下纵横交错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