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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春日的写生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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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过后,雨水渐渐多了起来。许清安把画室的窗户开了道缝,让潮湿的风带着泥土气漫进来——院子里的薄荷醒了,嫩绿的芽尖从土里钻出来,像撒在褐色土地上的碎玉。
傅时夜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本新的写生簿,封面是浅灰色的,边角烫着细银的花纹。“上次去文具店看到的,觉得适合你。”他把本子放在画案上,指尖划过封面,“比你那本掉页的旧本子好用。”
许清安翻开第一页,纸页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他忽然想起自己那本旧写生簿,封面早就磨得看不出颜色,最后几页还沾着石榴汁的痕迹——是去年摘果子时不小心洒的,傅时夜当时替他用吸水纸压了很久,说“留着吧,是日子的印记”。
“旧本子也好用。”许清安把新本子推到他面前,“你写第一页。”
傅时夜愣了愣,拿起笔,却在纸页前停了很久。许清安看着他的笔尖悬在半空,忽然想起大学时,这人替他在画稿背面写名字,总是一笔一划的,说“要写得好看点,以后出画册才体面”。
“写什么?”傅时夜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难得的局促。
“写‘我们的春天’。”许清安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衬衫上淡淡的雪松味,“从今天开始写。”
傅时夜的笔尖落下去,字迹清隽,比当年写在画稿上的更沉稳些。写完却没停,又在下面添了行小字:“薄荷发芽了,安安说像星星。”
许清安笑着抢过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薄荷芽,旁边跟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是像傅时夜的星星眼。”
雨停后,两人去老宅看王奶奶。老人家正在院子里种丝瓜,傅时夜挽起袖子帮忙搭架子,许清安就坐在香樟树下,翻开新的写生簿画他们。傅时夜的侧脸对着光,下颌线的弧度比年轻时柔和了些,王奶奶站在他旁边递绳子,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像幅温暖的剪影。
“画好了给我看看。”王奶奶回头喊,手里还捏着颗饱满的丝瓜籽,“等丝瓜长出来,给你们做丝瓜汤。”
“好啊。”许清安把画纸翻过来,让她们看,“您看这架子搭得直不直?”
傅时夜凑过来看,忽然指着画中自己的袖口:“这里画歪了,我今天穿的是衬衫,不是毛衣。”
“故意的。”许清安用笔尖戳了戳他的影子,“谁让你总穿这件衬衫,我想画你穿我织的毛衣的样子。”
傅时夜的耳尖红了红,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晚上回去就穿。”
傍晚的霞光把天空染成橘色,许清安把写生簿揣在怀里,跟着傅时夜往回走。路过巷口的杂货店时,老板喊住他们,递过来个牛皮纸包:“傅先生订的糖到了,还是橘子味的。”
是他收集的那种玻璃糖纸,老板说这批次的糖纸特别亮,适合当“彩虹标本”。许清安拆开一颗,糖纸在手里展开,阳光透过糖纸照在傅时夜手背上,映出片细碎的彩光,像把星星撒在了上面。
“你看。”许清安把糖纸往他眼前凑,“比小时候的还好看。”
“嗯。”傅时夜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说,“等周末去江边写生吧,听说那里的蒲公英开了。”
“好啊。”许清安把糖纸叠成小方块,放进写生簿的夹层里,“还要带上新本子,画蒲公英的绒毛。”
回到家时,画室的灯已经亮了——是傅时夜出门前特意留的。许清安把写生簿放在画案上,翻开今天画的那页,在空白处写了行字:“香樟树下,有人搭架子,有人种丝瓜,有人在画他们。”
傅时夜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呼吸拂过他的耳廓:“以后每天都写点什么吧。”
“写一辈子吗?”许清安转过身,看着他眼里的自己,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嗯,一辈子。”傅时夜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蒲公英,“从春天写到冬天,从薄荷发芽写到雪落满院,写到这本子用完,我们再换一本。”
窗外的薄荷又抽出了新叶,嫩绿的芽尖在风里轻轻晃。许清安看着写生簿上并排的字迹和画,忽然觉得,最好的日子就是这样——有新的本子可以写,有旧的记忆可以藏,有身边人陪着,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过成值得记录的春天。
就像此刻,傅时夜正低头替他研墨,墨香混着薄荷的清味,在画室里漫开,而新的写生簿摊在灯下,等着被填满更多温柔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