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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论如何巧妙地制造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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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成为我最焦虑的一天。这意味着在未来的两天内,我将见不到我的乌鸦先生。
在这个难得放晴的周五,我决定采取一些措施。
他的下班时间不固定,我只好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待在他回家必经的咖啡店里。
这是我点的第五杯咖啡,看的第六份报纸。我终于从咖啡店透明的玻璃外看到他的身影。我赶忙推轮椅出去。
咖啡店门口砌了三阶台阶,但我拒绝了店员帮忙把轮椅抬下去的好意。轮椅在下阶梯时往一侧倾倒,我的身体也跟着倾倒,手臂压在身体下面,与地面发生摩擦。
我“疼”得叫出声。
不远处的乌鸦先生飞速跑来,搀扶我坐起,握着我的手臂检查伤口。
“您还好吗,费舍先生?”
我出神地看着他担忧的神情,他抿着嘴皱眉的样子简直性感得发疯。
更要命得是他是因为我而做出这种表情。
他没得到我的回答,于是轻轻地吹吹我的伤处——其实那只是一些小擦伤。
“这样有好受一些吗?”他的语气是如此柔和。
“我感觉好多了。万分感谢您,温柔的绅士。”
他把轮椅扶起来,其中一个轮子可怜地悬在轮椅上,要掉不掉的。
“很抱歉,布莱克先生。今天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我抱着手臂嘶了口气,“剩下的就让我自己来吧。”
他看着我,黑色的眼睛里是深切的担忧。
“轮椅已经坏掉了。如果您不介意——”他在我面前半蹲,把后背暴露给我,“请上来吧。”
顺理成章地,我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他走路很不自然,一副紧张的模样。有时候我会疼痛难耐似的在他耳边轻轻嘶一声,他就会像机械一样僵直起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咖啡店距离我家并不远,只有约0.3英里。很快,我们就达到了目的地。唉,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我被他安置在沙发上,他询问我家里是否有药箱和备用轮椅。
得到回答后,他找到药箱和轮椅,给我的伤口消毒包扎。
老实说,他的手法真的很业余。往我伤口上倒酒精的时候,竟然真的让我感觉到了痛。
痛,那我当然要喊出来。
他果然变得束手无策,一只手紧握酒精瓶,可怜的小脸上布满慌张。要不是我是当事人,我会以为他才是受伤的人。
“麻烦您轻点可以吗?”随时随地摆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是我熟练的技能之一。
“请原谅我刚才的粗鲁。”他十分轻易地就被坏心眼的人类哄骗。
接下来,他轻柔地拿棉签擦拭伤口。说是擦拭,其实他使用的力度更像是用头发丝在搔动掌心,完全没有触碰的实感。
消毒工作终于顺利完成,主要是因为我不忍心再捉弄他。他太认真了。
来到包扎环节,他的包扎技术比起消毒技术要更加惨不忍睹。
只是一点点擦伤,他却绕了好几圈纱布,把我的手臂缠得像骨折患者,最后他还要给我打上一个丑不拉几的蝴蝶结。
这幅尊容要是被彼得那家伙看到,他的笑声一定能将我的屋顶震破。
我委婉地指出,“我想,我的伤也许并太不严重……”
他却难得强硬,“可是您不是很痛吗?”
糟糕,装柔弱装过头了。
“可是我这个样子连饭也没法做了。”骗他的,每天会有女佣过来给我做饭。
他不假思索,“如果您不嫌弃,在您行动方便之前由我来帮您做饭好了。”
哇哦,意外之喜。
我假装为难,“会不会给您造成困扰?”
他摇头否定,“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绅士先生,”我突然拉近距离,“您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他眨眨眼睛,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
是没有对我很好,还是没有对所有人都这么好?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迅速说了句:“我、我去做饭!”然后害羞地跑进厨房了。
我掏出怀表,现在是17点35分。平时,女佣小姐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准备晚餐。
“咚咚咚”我打开门,果然是女佣小姐。
我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告诉她请三天后再来。
关好门,我朝厨房望了望。很好,他依旧待在厨房,似乎一无所觉。
把餐桌花瓶里洁白的百合换成火红的玫瑰,又重新把烛台点燃。我最后要做的,只有等待我的晚餐上桌。
乌鸦先生在我对面落座。烛光摇曳,他的脸庞被一团暖黄的光笼罩,眼睛熠熠生辉,在我面前宛如一幅油画。
就着这幅画,我咽下嘴里的食物。
我们从天气开始聊,然后天南海北聊了许多事,接着聊到各自的职业上。
我说:“我是一名小说家,写推理小说的。”
他貌似非常感兴趣,兴致勃勃地问我:“这很酷不是吗?你的笔名是什么?”不知不觉中,我们双方都不再使用敬语称呼对方。
听到答案后,他惊奇地张开嘴巴,“噢!我看过你的作品,甚至可以说我是你的书迷!”
我感到惊讶。要知道在推理小说中,我的作品可不算出名。而且他居然喜欢看推理小说吗?我以为他更倾向于严肃文学。
我挑起眉毛,听他夸赞我,“你的叙事手法超赞的!推理过程也十分精彩。作为推理小说简直无可挑剔……”
我笑纳他的赞美。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有着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与曾经绅士优雅的形象截然不同,但同样可爱。
“你那部新作品《敲门》里的凶手是安德烈吗?我猜是他——不,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他突然安静,整整衣领,重新端坐,羞涩含蓄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乌鸦先生太容易害羞了。我会忍不住一直欺负他的。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这样也很好,看起来很……”
我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向我介绍一下你的职业如何?”
于是他告诉我他是附近一所私立学校的拉丁语老师。
那所学校的名字异常耳熟。
时针转到21时,他起身告辞。我送他到门口,然后趴在窗边等待他出现在路边。
不知道视线是否有实体,他在路灯下转头向我挥手时,我以为是我的注视惊动了他。
共进晚餐后的第二天,我醒来干的第一件事是为乌鸦先生开门,他来我家帮我做早餐。
多么美妙的一天。
煎蛋,培根,三明治,热牛奶,经典早餐搭配。我很喜欢。
我咬了一口煎得焦焦的鸡蛋边,听到他问我:“牛奶需要加点糖吗,费舍?”
我与乌鸦先生的距离进了许多。直接体现是他不再喊我“先生”了。
我摇头。他打开糖罐,直接往自己的那杯牛奶里加了一块、两块、三块、四块方糖……
他是小朋友吗?只喝甜牛奶。况且糖放得多过头了吧。
他连续两天来我家帮我准备一日三餐。其实我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我提议去他家吃饭,他就不用在我家和他家之间来回走了。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参观他的房子。
他却说:“你会很辛苦的。”他是怕我坐轮椅出门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