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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掬水月在手 ...

  •   月光之下,魔王是一片单薄的影子。

      其实刚刚的混乱中,并非没有人试图攻击他,但所有的攻击手段似乎都无法对他奏效,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些攻击便仿佛长了眼睛般精准地避开了他,与此同时,他似乎毫无出手的意愿,面对着逃走的同伴,他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错开了眼神。

      但当巫妖借力打力地顺着空间裂缝逃走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金色的咒文跳跃着涌动到他的身前,却不能再寸进半分。

      “我没动手。”魔王无辜地一摊手,下一刻,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凝成实质的咒文便如同落叶般随风散去。

      “禁忌的术法不能随便乱用,”他认真地望向Logos轻声说,忽略地上的血迹,他说话的态度简直像个学者,像个老师,“毕竟那是烧灼血脉才能用出来的术法,应该会很痛,而且你一时半会应该说不了话了……好在不会伤及本源。”

      没有人回应他,于是魔王的关心消散在风中,他不甚明显地叹了口气,似乎有点苦恼。

      “很抱歉,我应该杀得更快一点的。”他诚恳地道歉道,“但是你们发现的速度实在是有点太快了,我也知道,让你们亲眼目睹一场死亡是不人道主义的。”

      “你们到底是谁?”

      阿米娅几乎哭着吼了出来,她一向冷静又沉稳,成为罗德岛领袖后,鲜少有事情能让她如此失态,但那毕竟是博士,是拉着她的手将她带离废墟又与她一路同行的,沉默而可靠的博士,她没有多少可以失去的了,特蕾西娅已经死了,凯尔希在她面前化作源石粉尘,而今她只剩下一个博士,但现在,连博士都要在她面前死去,阿米娅突兀地想起了那些血,她从未觉得那猩红色的液体如此令她反胃。两位魔王的视线交汇,阿米娅奇怪地感受到了面前的人似乎有点……手足无措。

      魔王挥了挥手,带血的甲板便清洁如新,接着阿米娅的情绪仿佛被什么东西屏蔽,痛苦与悲伤似乎正在飞速地抽离她的身体,但她并不想这样,难道她连悲伤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她这样想着,魔王便眼带悲悯地看了她一眼。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的情绪太激动了,稍微冷静一点比较好。”他说,“别伤到自己,那些情绪等你稍微冷静点会自己回来的。”

      阿米娅看不清对面的魔王的面貌,他就站在那里,但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他的长相似乎很普通,又似乎很独特,似乎熟悉极了,又似乎很陌生,她的痛苦与悲伤悬停在那里,阿米娅知道那些情绪还在,她只是短暂地失去了和它的联系。

      “不要试图对我动手,”魔王叹息着说,“萨卡兹曾以血脉向我许下誓言,王庭则又多加了一些束缚……‘盟誓’的力量是绝对的,所以请不要白费工夫,但如果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回答你们,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一会我还有些别的行程。”

      “啊,对了,强调萨卡兹,是因为非萨卡兹的伤害……”他只是站在那里,一步都未曾退后,而燃着的链锯在空中下劈的过程中逐渐褪色,最终变回了普通的模样,“对我是完全无用的。”

      “为什么?”阿米娅含着泪问道。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杀掉博士吗?”魔王说。

      阿米娅点了点头,魔王轻轻地挥了挥手,不知来源的源石技艺突兀消散,他并没把这次攻击当回事,但他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有些苦恼的神情。

      “如果我说,博士的死亡是一种必然的命运,这个解释,你会接受吗?”

      未等她回答,魔王继续轻声说道。

      “正常来讲,我们可以把时间比作一条有始有终的线,每个人沿着这条线从起点走到终点,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但有的时候,由于外力的扭曲,线会打结……这样的话,”他不知道从哪里变魔术般掏出了一根线,随手打了个结,“这样的话,所谓的命运就成了一个环。”

      “但是环是不会向前的,环只会一直重复同样的轨迹,环无始无终,如果想要解开这个环,那该怎么办呢?”

      “利用外力剪断它,然后环又会变成一条直线,之后,这条直线会继续延伸向前,直到它的尾端……按常理来讲是这样的。”

      “但如果这是一匹布呢?”魔王轻声询问,“如果所有的线,都会在布织成的一瞬间被切断呢?那就没有所谓的命运,也没有所谓的未来了。”

      “所以,成为环,是在保护布,对吗?”阿米娅问道,她似懂非懂。

      “是啊,成为环,是为了保护布。”魔王说,“可当裁切布的工人离开之后,无始无终的环也要继续向前……所以我来剪断这匹布,所有的线才能继续向前。”

      “至于裁切布的工人为什么会离开……”

      魔王笑了笑,他挥了挥手,为派对准备的礼花便径直地、以一种不符合物理规律的轨迹飞到了他的手上。

      “既然你们的派对不办了,我开个礼花总行吧?”

      他随手一拉,小小的礼花单调地“砰”了一声,几片彩带飞到了他的身上,他并未拍下那些星星点点的碎屑,有的碎片黏在了他的袍子上,显得有点滑稽。

      “这就是我下一步要去做的事情啦。”

      他仍然笑着,展开双臂向后倒去,在他身后,巨大的、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吞噬了他。

      “今晚月色真美。”

      离开的最后一刻,他轻声感叹,并没有人再次攻击他,也没有人再回应他什么,短暂的下坠感之后,他已来到雪原之上,抬头仰望着巨大的月亮。

      “派对也开了,朋友也见了……真好,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他自言自语,而后笑出了声,他轻轻地拍了拍手,便有什么东西扭曲地在他身前破土而出,巨大的源石晶簇以不正常的速度生长着,密密麻麻地妄图触碰月亮,触碰月亮听上去只是妄想,但月光的亮度竟真的不正常地减弱,仿佛有什么东西遮蔽住了它,而源石晶簇仍然茂盛地生长着,像是一棵树,又像是一朵诡异绽放的花,魔王的脸色越发苍白,但他似乎越来越高兴。

      “看哪。”他小声地说,源石晶簇爆发出不正常的光亮,它星辉流转,熠熠生辉。

      “我捉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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