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冰冷堡垒中的心跳 ...
-
冰冷的合金门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时间。
苏妄蜷缩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
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留下紧绷的刺痛感。
掌心干涸的暗红血迹，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惊心动魄。
“执行命令：清洁、进食、休息。” “灰影”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命令？苏妄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他现在连愤怒的力气都快没了，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被巨大机器裹挟的茫然。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卫浴间。
热水倾泻而下，冲刷着身上的血污、灰尘和冷汗。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面，却冲不散脑海中清晰的画面：简霁推开他时冷硬的侧脸，挡在他身前染血的背影，昏迷中紧握他的手，还有医疗床上那张苍白脆弱的睡颜……热水很烫，却暖不了心底那处因后怕而结冰的角落。
他用力搓洗着手掌，仿佛要将那血迹连同那份灼心的恐惧一起洗掉，皮肤搓得通红发痛，那无形的烙印却更深了。
冰箱里的高能营养剂是冰冷的银灰色，包装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说明。
苏妄拧开一瓶，刺鼻的化学合成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他强迫自己灌了几口，粘稠冰冷的液体滑入食道，带来一种非人的饱腹感，却没有任何食物的慰藉。
他颓然坐在床边，目光落在桌面的通讯终端上。
权限受限。
他尝试操作，屏幕亮起，界面极其简洁，只有几个灰色的选项：【内部通讯（紧急）】、【需求提交（基础）】、【基地守则（摘要）】。
他点开【内部通讯】，列表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字：【灰影 - 执行者】。
他点开【需求提交】，只有最基础的选择：【食物（营养剂）】、【饮水】、【清洁用品】、【医疗（基础）】。
至于【基地守则】，只有寥寥几句冰冷的条款：服从指令、保持静默、禁止窥探、违规即驱逐。
窥探？驱逐？苏妄冷笑一声，将终端丢回桌面。
这里就像一个精密的牢笼，用高科技打造的绝对秩序，将他隔绝在真相之外。
他唯一能“联系”的，只有那个冰冷的执行机器“灰影”。
简霁怎么样了？星海有什么动作？“灯塔”到底是什么？这些真正关乎生死的问题，答案都被厚重的合金门和冰冷的权限系统牢牢锁死。
疲惫感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身体叫嚣着休息。
但苏妄躺在床上，冰冷的被褥贴着皮肤，意识却异常清醒。
每一次闭上眼，都是简霁中弹倒下的瞬间，或监测仪上刺眼的红色警报。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柔和却毫无温度的光源，如同困兽。
三小时，像三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当苏妄几乎要被这死寂的等待逼疯时，休息室的门无声滑开了。
“灰影”如同精准的钟表般出现在门口，姿态与三小时前毫无二致，连衣角的褶皱都未曾改变。“时间到。前往观察区。” 电子音毫无波澜。
苏妄几乎是弹跳起来，顾不上整理皱巴巴的衣服，冲到“灰影”面前：“他怎么样了？醒了吗？”
“生命体征稳定。尚未苏醒。”“灰影”言简意赅，转身带路。
穿过冰冷明亮的通道，再次来到医疗区。
与之前不同，这次“灰影”没有停在门口，而是示意苏妄进入旁边一个独立的、三面都是单向透明玻璃的小隔间——观察区。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医疗舱内的一切，却不会被里面察觉。
苏妄几乎是扑到玻璃前。
医疗舱内，简霁依旧安静地躺在悬浮床上。
手臂上的绷带洁白如新，那台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细胞修复仪依旧悬浮在伤口上方，缓慢地旋转着。
监测仪上的数据平稳地停留在安全的绿色区域，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那些曾让他心惊肉跳的数字，此刻成了最好的慰藉。
他睡着了。
不是昏迷时的那种死寂，而是带着一种深度睡眠的宁静。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扇形阴影，紧抿的薄唇微微放松，卸下了所有防备和锐利。
暖白的灯光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褪去了精英的锋芒，只剩下一种近乎纯净的俊美。
只有微蹙的眉心，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梦魇的痕迹。
苏妄贪婪地看着，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灵魂深处。
他悬着的心，终于随着简霁平稳的呼吸，一点点落回了实处。
伪君子……没事就好。
他拉过观察室里唯一一把冰冷的金属椅子，不顾硌人，紧挨着玻璃坐下。
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却奇异地专注起来。
他不再焦躁，不再试图去破解冰冷的系统，只是静静地、长久地凝视着玻璃那端沉睡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