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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

      完了。

      当李想念出那两个字的时候,邹越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被一个地痞流氓记住名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感到一阵手足无措的慌乱,甚至腿都软了,他以后会被这个人找麻烦吗?

      身后,那个流氓还在翻他的书包。

      一边翻一边把他的课本都扔在了地上。前几天下了雨,地面潮湿,邹越怕课本沾上泥水,忍不住说:“别翻了,我、我没钱。”

      “没钱?”李想翻包的动作停了下来,“我也没钱,就是没钱才来抢,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是什么道理。自己没钱就要抢别人的,这不是强盗思想吗。

      哦,邹越想起来,这人就是个强盗。不要脸。

      他怕把这个强盗惹恼了,真拿刀子捅自己,于是忍着心疼,闷不吭声。

      让他翻好了,反正没钱,他抢不到就罢手了。

      然而他却低估了李想流氓的程度,李想把他的书包清空,一毛钱都没找到,不禁就有些生气,“你没带钱?没带钱我抢什么?”他甩开邹越的破书包,将他翻过来,抵在墙上,以一副标准的流氓口吻说,“不行,你得赔我误工费。”

      “……”什么费?

      “瞪我干什么。”李想扬起眉毛,“不服?上回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你抢了我,咬烂我兄弟的耳朵,医药费加上精神损失费,怎么也得个千八百吧。”

      “……”邹越的脸白了,这人、这人分明就是故意讹诈!

      距离很近,邹越清晰地看见抢他的恶棍,这是一张年轻的脸,即使他横眉怒目,故意装作一副凶恶的样子,也掩盖不了他还是个青少年的事实。也就……比自己大个两三岁?肯定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又不愿意进厂打工的社会渣滓,蛀虫,成天幻想着不劳而获。

      他在心里骂这个抢他两回的恶棍,然而行为上却不敢有任何抵抗,他眨眨眼睛,眨出两滴泪水,企图唤醒这个恶霸的良知。

      李想面对他的眼泪,不为所动,“哭什么?上次不是挺能耐的吗。说到上次,就算你一千好了。这次呢,打个对折,五百块。”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邹越的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五官因为害怕紧紧拧在一起。他觉得心情很愉悦,说不清因为什么,总之很快乐,原来抢劫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啊,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用一种堪称温柔的语气对邹越说,“你觉得怎么样呢,一千五,咱俩之间就算扯平了。”

      邹越紧闭双唇,眼前一阵发黑。

      怎么办?别说一千五,就是一块五自己都拿不出来。

      他很穷,穷得响叮当,他这条命都不知道值不值一千五。

      为什么。怎么这么倒霉啊。

      什么倒霉事都给他碰上,他的命就这么苦吗。

      这样想着,他的鼻腔一酸——这回是真的哭了。

      李想一愣,接着手上一凉,猝不及防地,他用手指接住了这小黑猴的泪水。

      “……”操,又哭,心理就这么脆弱吗,被吓两下就不行了。李想像甩垃圾一样甩掉手上的泪水,然而那触感一直都在,温热的,有点刺痒。

      邹越的眼泪失控一样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伴随着眼泪一起流出来的,还有突如其来的勇气,“那,那天,是、是你们先抢的我,我才去抢的你们……”

      “。”李想挑起眉毛,“所以呢,一码归一码,我现在在说你抢我的事。”

      “我、我没抢。”邹越说,“是、是拿,我、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你的东西?”李想笑了一声,“到我手里的就是我的东西。再说了,谁能证明那是你的?”

      “你、你……”无耻!

      “我怎么?”李想一直按着他,这会儿有点累了,这小子身单体薄,不是自己的对手,他索性将他放开,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囊中之物,到手的鸭子,这么形容应该不错。

      “……”邹越愤恨地盯着他,似乎在用眼神对他行使某种酷刑。

      李想吹了一声口哨,就是这个眼神,搭配上他急促的呼吸和半张的嘴巴,多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野狗啊。下一步就要亮出他的尖牙了吗。李想转动自己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千五,明天这个时间,我在这等你,你要不来……后果自负。”

      话音刚落,李想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个坚硬的东西撞上他的鼻子,力量之大,几乎将他的鼻梁骨撞断——没断吗?断了吧。来不及多想,kua下最柔软的地方承受了同样力道的撞击,一瞬间,他疼得几欲昏厥。

      “操……”

      好几秒钟,他动也不能动一下。

      罪魁祸首用铁一样的头撞了他的鼻子,再用钢一样的膝盖袭击了他的卵蛋。

      原来他的瘦弱都是假象。

      李想捂着蛋,缓了几口气,直起腰去追邹越。

      邹越跑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出了巷子。

      “妈的……”李想疼得直抽气,不得已停下来,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蛋碎了。

      不远处,邹越已经跑进校门,看不见了。

      “操。”李想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同情他,第二次被他被跑了。

      李想站在原地,表情阴森。

      小子,给我等着。

      你,死定了。

      有辆出租刚好路过,李想拦住车,叫司机送自己去医院。

      好消息是,蛋没碎,坏消息是,肿了。李想在家躺了几天,牵一蛋而痛全身,他恨不得将那姓邹的小子千刀万剐。

      他给冯鑫打电话,叫他在二中门口守着,一有那小子的消息就通知自己。

      冯鑫感动地说:“想哥,真没想到你这么仗义……这事交给我,放心吧!”

      他还以为李想是要替他报咬耳之仇,谁知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李想也懒得解释,跟小弟说自己蛋被人弄碎了,多损大哥的尊严啊。

      过了几天,冯鑫那边还没动静,李想打电话给他,说:“怎么回事,还没抓到人?”

      冯鑫在学校对面一家修手机的店里猫着呢,眼睛一直盯着人来人往的学校大门:“没有,想哥,那小子是不是住校呢?”

      “看着不像。”李想说,“你看着大门,我去找找有没有小门。”李想撂了电话,过去蹲点。

      邹越。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小子机灵着呢,肯定料到大门口有人蹲他,不走寻常路。李想围着二中走了一圈,中途还给谢思婷打了个电话,谢思婷在上课,没接到,下课的时候回给他:“想哥,怎么了?”

      李想说:“你们学校有侧门吗?”

      谢思婷说:“没有啊。”她想到什么,难道说……想哥想从侧门进来找她?真是的,想见她,她出去就是了嘛,她的脸颊通红,充满少女坠入爱河的娇羞,“想哥,你是不是,想我了啊?”

      李想愣了愣,“呃,是啊,想你了。”好像只有这一个答案,他说得不那么真诚。

      电话那头,谢思婷甜蜜地笑了,“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翻进来,就在食堂后面的林子里,有面破掉的矮墙……”

      李想很快找到那面墙,刚过去就有个翻出来的小混混,对方一见李想,愣了下:“大哥,你找谁?”

      李想冷冷地说:“不关你事,赶紧走。”

      小混混飞快跑了。

      一上午过去,翻出去七八个人,就是没有邹越。李想看了眼时间,还早,还没到午饭时间,两次见他都是在中午,他应该固定这个点出来的。李想蹲在墙根,点了只烟抽。

      虽然烟龄才三个月,可他感觉自己已经离不开这玩意儿了,肺被呛人的烟雾填满时,会升起一股阻塞感,这感觉令人着迷。他屏住呼吸,尽量让烟雾在肺中停留的时间久一点,然后吐出它们。

      抽完一根,又一根。

      很快,半包烟抽完了。

      冯鑫过来给他送饭,李想打开饭盒,是酸菜大肠炒饭,加了点辣椒面,味道还不错。两人蹲在路边把饭给吃完了。

      冯鑫心里没底,“想哥,你说这小子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这儿蹲他呢?”

      “你小声点。”李想瞪他一眼,“成心让他听见?”

      “噢噢噢。”冯鑫连忙噤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断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飘过一团乌云,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周围没遮没挡的,真下雨了他们只能回去。冯鑫站起来,担忧地说:“想……”刚说了一个字,他闭嘴了,断墙那边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连忙蹲下来,冲李想作口型:“想哥,有人。”

      李想点点头,紧盯着断墙的顶端。

      “嗖”地一声,一只书包飞了出来。

      李想盯着那只书包——熟悉的棕色书包,洗得发白,又破又脏。

      他跟冯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兴奋的光彩。

      这家伙自投罗网来了。

      一只手攀上断墙顶端,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冯鑫跟李想紧贴墙根蹲着,谁都没有打草惊蛇。

      邹越爬上墙头,先是警惕地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可疑人物,才放心地跳下来。

      就是这一跳,让他落入布好的陷阱。

      冯鑫跟李想同时冲出来,一左一右制住邹越,邹越个子小,被两座大山压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他看清是谁后,一张小麦色的脸瞬间白了,“你、你们……”

      冯鑫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一巴掌,“可算让我逮住了!小畜生,上次你把老子耳朵咬烂,想过今天的后果吗?”比起李想,冯鑫做人更没底线,老人小孩在他眼中等同于好欺负,这样一个道德感薄弱的人,打起人来自然是毫不留情的。

      两巴掌下去,邹越的脸肿了。

      这次李想没再制止,冷眼看着他挨揍。

      邹越惊恐地缩在地上,他没想到这两个流氓连这个地方都知道……脸好痛。可这两个人明显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他欲哭无泪,心想怎么办,今天注定要挨一顿毒打吗?他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试图用里面的课本护住自己柔软的腹部。

      这个动作却让冯鑫误会了,他惦记上次抢到的钱又被这小子抢去的事,存心报复,于是暴力抢过邹越的书包,拉开拉链,把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课本,卷子,笔,还有两个夹了榨菜的馒头。

      邹越盯着那两个馒头,看着它们越滚越远。

      那是他刚从食堂买回来的,他跟奶奶的午饭。两个馒头,一共花了他五毛钱。

      雪白的馒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变得灰扑扑的。

      邹越扭过头,逃避自己跟奶奶的午餐被弄脏这件事。

      冯鑫翻他的书包,当然是什么都没翻到,这又给了他一个发火的理由,于是他飞起一脚,把邹越的语文课本踹出老远,然后骂道:“妈的,穷逼!”他蹲下来,压在邹越身上,开始打他。

      邹越咬着牙,蜷缩起来,企图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的头和腹部。

      还好,还好只有一个流氓动手打他。要是那个高个子的也动手,他非被打死不可。

      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邹越咬着牙,只是承受,他心想让他们打一顿解解气,就没事了,算自己倒霉。

      他一向这么倒霉。

      早习惯了。

      冯鑫打了一会儿,累了,他换了个姿势,正要继续,李想过来,说:“你让开。”

      冯鑫以为李想也想打,于是让开,提醒道,“想哥,揍他肚子,别的地方都是骨头,打起来手疼。”

      李想蹲下来,邹越像只虾米一样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拉开邹越的胳膊,刚开始没拉动,他的脸冷了下来,“找死吗?”

      邹越松了力道,这回李想扒开了他的手,邹越的脸露了出来。

      嘴巴破了,颧骨也肿了,一只眼睛乌青,足见冯鑫下了狠手。李想生出一点恻隐之心,可隐隐作痛的裆部和鼻梁让他回想起那一天的屈辱,于是,心又硬了。

      都是你自找的。

      李想低下头,盯着邹越的眼睛,虽然表情冷漠,可他的语气是柔和的:“疼不疼?”

      邹越咬着下唇,疼得呼吸都是破碎的。他知道这个大个子是故意的,他上次撞了他的鼻子,和他的裆部,所以他要报复回来。

      这些流氓都没有下限,失手打死人也是常有的事。可是,明明是他们先欺负的他啊。他只是反抗而已,难道连反抗也不行吗。

      他闭着嘴,不说话,可是眼睛却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李想看着那双大眼睛像一副变幻莫测的画一样,时而哀伤,时而愤恨,时而又不甘,然后,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变得空空洞洞。

      滴答。一滴雨水落在邹越的脸上,邹越下意识眨了眨眼,更多的雨水落了下来。

      下雨了。

      李想掐住他的下巴,就这么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你知道你上次干了什么吗?我被你踢坏了,这可不是一两千就能解决的事。”他咬牙切齿,眼中的怒火喷薄,“一万块,给我一万,我考虑放过你。”

      “……”邹越眨了眨眼,雨水噼里啪啦,很快将他打湿了,他心想,一万块,四个零,我从哪去弄这么多钱呢。捡20个矿泉水瓶才能卖一块钱,一万块,要捡多少……二十万个矿泉水瓶。

      不如杀了他。

      李想当然知道他没有一万块,不过是吓吓他而已,而这吓的效果好像也达到了,邹越整个人都瘫软了,小脸煞白,嘴唇也在微微颤抖——不排除是淋雨冻的,无所谓了。李想心情很好,甚至蛋都不疼了,他低下头,看着邹越说,“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把钱凑齐给我,不然……你看着办。”

      这时冯鑫凑过来,小声地说:“想哥,你说多了,他能有一万块?而且抢这么多判得也重,抢个一两百够咱花就够了……”

      李想冷声说:“让开。”

      冯鑫只得让开。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想哥怎么突然之间这样了?其实,他知道之前李想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当一个坏人,总是以各种借口去逃避干坏事,今天怎么突然之间开窍了?算了,可能是想通了,像他们这种犯罪分子,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能享受就先享受再说,至于明天……就明天再说吧。

      这时,邹越开口了,结结巴巴、声若蚊讷:“你、你杀了我吧……”

      李想凑近了点:“你说什么?”

      邹越艰难地重复:“我、我说,你、你杀了我吧。”

      “……”李想勾起唇角,轻哼一声,“杀你?杀你我还要坐牢,何必呢。我不要命,只要钱。”

      “我、我没钱。”

      如果说之前李想还对这小可怜有点同情心理,现在仅剩的一点同情也没有了,他冷笑着看向邹越,用恶意十足的语气说:“你说话怎么老结巴,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邹越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五官扭曲在一起,显得又痛苦又难堪。

      是啊,他是有毛病,只要一紧张说话就不自觉结巴,而他大多数时候都处在紧张的情绪当中,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结巴的。

      他闭上眼睛,默默接受这个高个子流氓对他的侮辱。

      这一刻,他想到自己的命。

      他好像总在倒霉,什么离奇的倒霉事都能给他碰上。

      为什么啊?

      他是上了哪个神仙的黑名单吗,要这么折磨他。

      数不清的,倒霉事。这一件事还没结束,另一件事就来了。好像在度一个漫长的劫。

      不如死了算了。

      他期望这个高个子最好能将他一刀捅死,这样就不用再受苦了。

      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

      这时,冯鑫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在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应该是附近几个矮平房的人看出不对,上来多管闲事的。他害怕那几人报警,就对李想说:“想哥,咱们快走吧,那边好像有几个人。”

      李想也看到了,此地不宜久留,“嗯。”他说,看了眼脚下的邹越,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他此生难忘的眼神。

      大大的,充满哀伤的,像在质问命运为何对我这样?你又为何对我这样?

      委屈的,失落的,怨恨的,不甘的。

      茫然的。

      李想的脚步顿住了。但只是一秒钟,然后他回过头,大踏步走了。

      再也没有回头。

      天降霉运,指定要砸中你,你往哪个方向能躲开呢?

      躲不开。

      所以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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