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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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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透明的膜,包裹着宋珝每一寸皮肤。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那形状像极了母亲当年举起的菜刀。
“你昏迷了十七个小时。”
沈江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宋珝转头,看见他正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翻阅档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被关在笼子里。
“白西装抓到了吗?”宋珝试着坐起来,肩膀传来一阵刺痛。
“死了。逃跑时撞上特警的狙击手。”沈江澜合上文件,“但他的手机里有有趣的东西。”
宋珝伸手要拿,沈江澜却将文件移开:“先告诉我,为什么李小梅的档案在你抽屉最底层?”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宋珝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的疤痕——那是十二岁时在福利院用削尖的牙刷柄留下的。
“她是我在福利院唯一的朋友。”宋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十五岁那年她被领养,后来……我们再没见过。”
沈江澜的瞳孔微微收缩:“领养记录是伪造的。她实际上被转送到了林修制药资助的'特殊儿童康复中心'。”
宋珝的指甲陷进掌心。
那个夏天,李小梅消失前一周,曾悄悄告诉他:“珝哥,他们说我有‘特殊天赋’,要带我去个好地方。”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手里攥着宋珝偷偷为她折的纸蝴蝶。
“七个死者。”沈江澜将七张照片平铺在病床上,“李小梅、王振国、张雨晴、刘东、陈敏、赵小慧、周涛。他们分别是你童年、少年和警校时期接触过的人。”
照片上的面孔在宋珝眼前重叠。门卫王叔总给他留食堂的肉包子;张强的妹妹曾在警校开放日给他送过手织围巾;周涛是他第一次卧底行动时的接头人……
“有人在用你的人际关系网做实验。”沈江澜的声音突然放轻,“或者说,在测试某种针对你的东西。”
病房门被推开,苏芮端着病历本走进来,眼镜链上的小手术刀挂坠叮当作响。“哟~两位病号,瞧着,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她瞥了眼摊开的档案,笑容凝固了,“你们在查蓝天使的死者关联性?”
宋珝注意到沈江澜迅速收起了李小梅的照片。“苏法医,死者手腕上的五边形针孔,有没有可能是某种注射标记?”
苏芮的笔在病历本上顿了一下:“有趣的是,针孔排列符合黄金分割比例。这不是随便扎的,而是一种精密操作。”她突然压低声音,“昨天我在周涛的骨髓里发现了纳米级金属颗粒,像是……某种追踪器。”
三人同时沉默。监护仪的滴答声此刻听起来像倒计时。
“我需要出院。”宋珝扯掉手背上的针头。
“正合我意。”沈江澜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两个纸袋,“便服,尺码应该合适。”
苏芮挑眉:“不是,你们就不怕陈局知道你们要……”
“陈局正在和林修打高尔夫。”沈江澜平静地说,递给宋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珝os:“?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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埸阳市档案馆的霉味让宋珝想起福利院的储藏室。他翻动着泛黄的报纸微缩胶片,89年6月的《埸阳日报》在投影屏上闪烁。
“找到了。”宋珝指着角落一则讣告,“林修制药创始人林世杰独子林耀东意外身亡,年仅八岁。”
沈江澜凑过来,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檀香和一丝血腥味。“日期是你父亲被杀前三天。”
宋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从未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母亲精神崩溃杀死父亲前一周,曾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来家里和父亲激烈争吵。那天他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男人袖扣上的蛇形纹饰。
“林家的家徽就是双蛇杖。”沈江澜仿佛读到他心思,从钱包抽出一张名片——林修制药公关总监的头衔下,赫然印着同样的蛇形图案。
“你为什么对林家这么了解?”宋珝眯起眼睛。
沈江澜修长的手指划过报纸上林耀东的照片:“因为我父亲是林世杰的私人律师。那个夏天……”他突然噤声,目光落在宋珝身后。
档案室最里间的门微微晃动,像是刚被人关上。宋珝无声地摸向腰间配枪,缓步靠近。推开门瞬间,一只黑猫尖叫着窜出,打翻了角落的档案盒。
散落的文件中,一张彩色照片飘到宋珝脚边。照片上是95年福利院的圣诞晚会,年幼的他站在角落,而舞台中央表演的正是扎着双马尾的李小梅。照片背面用红笔圈出了观众席上一个模糊的身影,旁边标注:“L.Y.D.”。
“林耀东的首字母缩写。”沈江澜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但他早就……”
“死了?”宋珝冷笑,"或者说……死亡记录和领养记录一样是伪造的!”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雨点开始敲打玻璃。宋珝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拨通技术科小张的电话:“帮我查林耀东的死亡证明签署医生……还有,再查查95年福利院的赞助记录。”
挂断电话,他发现沈江澜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了?”
“你父亲……”沈江澜斟酌着词句,“当年是药品监管局的检验员,对吗?”
宋珝浑身血液凝固。这个信息连警局档案都没有记载。“你怎么知道?”
沈江澜从内袋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今早,有人塞进我病房的。”
纸条上是复印的实验记录:89年6月12日,实验体7号注射后出现排异反应,建议终止项目。签字人赫然是宋珝父亲的名字,而批准人栏签着“林世杰”。
雨声渐大,档案室的灯泡忽明忽暗。宋珝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又回到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厨房。父亲临死前塞给他的不是玩具,而是一支装着蓝色液体的试管——他至今记得玻璃碎裂时,那些液体如何在血泊中发出诡异的荧光。
“我们需要去福利院旧址……”宋珝抓起外套,从桌上拿起车钥匙,在手里掂了掂,“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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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圣心福利院早已废弃,锈蚀的铁门上爬满藤蔓。沈江澜用手电照亮门柱上的铭牌,指腹擦过“林氏集团捐赠”几个模糊的小字。
“有人来过。”宋珝伸手拉了拉门锁,又用手电筒照了照,新鲜的刮痕在锈迹上格外明显。
“看来,我们是来对了。”沈江澜拍了拍手,将手伸进口袋里。
“嗯,”宋珝转过手电筒,转头照着沈江澜,“走吧,你别告诉我,你的肩……”
宋珝照了照沈江澜的右肩,
“连墙都翻不了了……”
“呵……”沈江澜活动了一下肩膀,看着宋珝冷笑着,“笑话。”
两人翻墙进入,荒芜的庭院里杂草及腰。
主楼的门廊下,宋珝突然停住脚步——泥地上有几个清晰的脚印,花纹与警用战术靴一致。
沈江澜按住他肩膀,指了指二楼亮着微光的窗户。两人悄无声息地摸上楼,在楼梯转角处听见了说话声。
“……第八个样本准备好了吗?”一个沙哑的男声问道。
“明天就能送达。这次是他在缉毒队的前搭档。”另一个声音让宋珝如坠冰窟——是技术科的小张。
沈江澜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宋珝转头,看见他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伤口……的线,崩开了。”沈江澜咬牙道,衬衫右肩已渗出一片暗红。
楼上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宋珝当机立断,拉着沈江澜闪进旁边的卫生间。黑暗中,两人挤在狭小的隔间里,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你早知道警局有内鬼。”宋珝压低声音,手掌抵住沈江澜流血的肩膀。
沈江澜的睫毛在黑暗中颤抖:“上周我截获了小张往外发的加密文件,但需要证据……”他忽然闷哼一声,身体前倾靠在宋珝身上。
门外脚步声渐近。宋珝一手扶住沈江澜,一手缓缓拔枪。就在门把转动的一刻,远处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
“撤!”楼上的人喊道,杂乱的脚步声冲向消防通道。
等外面安静下来,宋珝才松开扣扳机的手指,发现沈江澜已经半昏迷地靠在他颈窝,温热的血浸透了两人的衣服。
“坚持住。”宋珝撕下T恤下摆给他包扎,触到一处凹凸不平的旧伤——沈江澜右肩胛骨上,有一个五边形的疤痕。
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宋珝想起苏芮说的黄金分割比例,想起那些死者手腕上的针孔,想起沈江澜对林家异常的熟悉……
“你也是实验体之一,对吗?”他轻声问。
沈江澜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一滴冷汗顺着鼻梁滑落。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而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