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摄像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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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予把手机藏进枕头底下时，指尖还在发烫。屏幕上那个讲殡仪礼仪的视频还没看完，画面里穿白大褂的人正轻轻为逝者整理衣领，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熟睡的孩子——她想起千欢渡妈妈总说“每个离开的人都该体面”，正想截个图发给千欢渡，客厅里突然传来妈妈拔高的声音：“白予！出来！”
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光着脚跑到客厅，就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摆着那个银色的监控显示器，屏幕上赫然是她趴在床上刷手机的画面，连枕头底下露出的手机边角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是说了不准碰这些没用的东西吗？”妈妈的声音像冰锥子，戳得人皮肤发紧，“你知不知道现在心思要放在学习上？我装摄像头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好！”
白予攥着睡衣衣角，指腹蹭过布料上的小雏菊图案——这是她特意让妈妈买的，因为千欢渡说过，他妈妈化妆箱里的腮红就是这个颜色。可此刻那点温柔的粉，在监控器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只是……”她想解释那个视频，想说千欢渡的爸爸妈妈做着很有意义的工作，话到嘴边却被妈妈的眼神堵了回去。妈妈正盯着显示器里的回放，眉头拧成个疙瘩：“还在跟那个千欢渡走那么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离他远点！你看看他家里是做什么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监控器的画面突然切到上周放学的场景：白予挽着千欢渡的胳膊走在伞下，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妈妈的手指重重敲在屏幕上：“你看看！全班都在说闲话，你还上赶着凑上去！是不是非要让别人戳我们家脊梁骨才甘心？”
白予的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起昨天千欢渡递给她的那颗水果糖，橘子味的，甜得恰到好处；想起他投篮时微微扬起的下巴，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层金粉。这些明明是很干净的画面，怎么到了监控里，就变得像妈妈说的那样不堪？
“从今天起，手机没收。”妈妈起身把她的手机从枕头底下翻出来，揣进自己口袋，“放学立刻回家，不准再跟他有任何来往。摄像头我会调得更清楚，你最好安分点。”
门被关上的瞬间，白予听见监控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在记录她此刻的沉默。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荡荡的巷子，突然很想给千欢渡发条消息，告诉他今天的白菊开得很好，像极了他妈妈化妆盒里的那朵。
可枕头底下空荡荡的，只有一片冰凉的布料，和监控器绿幽幽的指示灯，在黑暗里一闪一闪，像只窥视的眼睛。
第二天上学，白予刻意避开了千欢渡的视线。他递过来的数学笔记，她没敢接；体育课上他捡来的篮球滚到脚边，她装作没看见，转身跑回了教室。千欢渡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颗没送出去的水果糖，糖纸在风里轻轻打着转。
放学时，白予背着书包快步走出校门，没敢回头。走到街角，却看见千欢渡站在香樟树下，手里举着把伞——今天没下雨，他大概是忘了收。看见她，他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把伞往她手里塞：“昨天你说喜欢这把蓝格子的……”
白予的手指刚碰到伞柄，就听见口袋里妈妈的手机响了，大概是妈妈发现她停在了这里。她猛地缩回手，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没敢看千欢渡愣住的表情。
跑过巷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千欢渡还站在原地，蓝格子伞被风掀得翻了边，像只受伤的蝴蝶。监控器的指示灯仿佛还在眼前闪，白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盒子里，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的凉意。
夜里，她躺在床上，听着监控器运转的轻微声响，悄悄从抽屉里翻出那个没吃完的水果糖。糖纸剥开的声音很轻，甜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时，她忽然想起千欢渡说过，他妈妈给逝者化妆时，总会在腮红里掺一点橘色，说这样显得有生气。
原来有些温暖，连冰冷的摄像头都遮不住。白予把糖纸小心翼翼地夹进课本里，对着监控器照不到的角落，轻轻说了句：“明天，我会把伞还给他的。”
窗外的月光落在糖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像极了千欢渡投篮时，眼里闪过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