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新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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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阳光把走廊晒得暖洋洋的，白予抱着刚发下来的物理卷子往三楼走，脚步比从前轻快了些。自从上次千欢渡在走廊里说过那些话，虽然背后仍有细碎的议论，但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难听的话。3班的门口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看见她时会悄悄让开道，目光里少了些探究，多了点说不清的善意。
千欢渡正趴在靠窗的座位上写题，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最后那道大题卡住了？”
白予把卷子放在他桌上，指腹点了点最后一道附加题：“这个动量守恒的模型，我总搞不清参考系。”他的桌角新刻了个小小的“予”字，紧挨着原来的“渡”，两个字被阳光晒得发亮，像两枚嵌在木头上的印章。
千欢渡忽然把笔一搁，往椅背上靠了靠：“带你看个东西。”他从桌洞里翻出个旧作业本，扉页上贴着张泛黄的便利贴，是初三时白予给他写的解题步骤，字迹末尾的“予”字向右勾着，和现在她卷子上的笔迹几乎重合。“你看，”他指尖划过那道勾，“那时候你就比我会找简便方法。”
白予的脸微微发烫，刚要说话，就见他从书包里掏出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她每次问过的错题，按题型分类，每道题旁边都贴着张星星便利贴，写着“白予第二次错这里”“这次步骤对了”。最底下压着张拍立得，是开春时在初中香樟树下拍的，她手里的白玫瑰被阳光照得透亮，而他的目光正黏在她发梢上。
“给你的。”他把文件袋往她怀里塞，耳尖又开始泛粉，“以后别再擦课本上的字了，想写就大大方方写。”
从那以后，6班的同学总能看见个有趣的景象：每天放学后，千欢渡会抱着两本习题册坐在6班后门的空位上，白予的错题本摊在两人中间，他讲题时总爱用指尖敲她的草稿纸，“这里画受力分析，跟你画小兔子一样认真点”；而白予会往他嘴里塞颗橘子糖，趁他说话时把他歪掉的领结系好，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一次物理小测，白予的卷子上突然多了道附加题，题型和千欢渡昨天讲的一模一样。她抬头时，正看见三楼窗口有个熟悉的身影缩了回去，校服衣角在风里晃了晃。后来才知道，千欢渡前一天特意找物理老师，说“6班的白予最近进步很大，能不能加道题考考她”。
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香漫进教室时，学校要举办校园文化节。千欢渡被3班推去参加小提琴独奏，白予则报名了画展。每天晚自习后，音乐教室的灯光总会亮到很晚，白予抱着画路过时，总能听见流畅的琴声从里面传出来，偶尔夹杂着几句低语——是千欢渡在给她留门，“进来坐会儿，我拉首曲子给你听”。
他拉的总是那首《卡农》，指尖在弦上跳跃时，侧脸被月光照得格外柔和。白予就坐在角落的琴凳上画画，署名“予”和“渡”，两个字挨得越来越近，最后几乎要融在一起。有次她不小心碰掉了笔，墨汁溅在琴键上，千欢渡却笑着用指尖蘸了点墨，在她手背上画了个星星，“这样你下次画画就不会走神了”。
文化节那天，白予的画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标题是“渡予同舟”四个大字，而千欢渡拉奏《卡农》时，目光总越过台下的人群，落在展厅的方向。曲终谢幕时，他忽然说：“这首曲子，送给6班的白予。”全场的掌声里，白予看见他领结上别着朵新鲜的白玫瑰，正是她早上偷偷放在他琴盒里的。
傍晚收拾东西时，千欢渡忽然拽着白予往操场跑，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是一只手表。
“我攒了两个月零花钱买的。”他把手表往她手腕上戴，指尖碰到她的手时微微发颤，“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想让你戴着。”
白予忽然踮起脚，往他校服口袋里塞了个东西。千欢渡掏出来一看，是颗用糖纸折的星星，里面包着片压平的白玫瑰，正是文化节那天他领结上的那朵。
远处的教学楼亮起了灯，6班和3班的窗口依旧亮着，像黑夜里两颗互相凝望的星。白予忽然想起初三毕业那天，千欢渡往她马尾上别白玫瑰的样子，原来有些时光从来没走远，只是换了种方式继续——比如他讲题时敲她草稿纸的指尖，比如她系领结时碰到的锁骨，比如两颗心在习题册和琴声里，慢慢靠得越来越近。
晚风里飘来水果糖的甜香，千欢渡忽然拉住她的手，两人的影子在跑道上慢慢走着，像要把这漫长的高一时光，走成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手表的表盘是淡蓝色的，像浸在水里的天空，指针走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把时光嚼成了糖。白予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忽然发现表带内侧刻着个极小的“渡”字，被打磨得光滑温润，像他藏了很久的心事。
“走快点，”千欢渡拽着她往看台跑，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拽得老长，“要锁门了。”他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画筒，里面是白予文化节展出的画——他找老师软磨硬泡了半天，才讨来的“纪念品”。
跑到看台最高处时，白予喘着气扶着栏杆，远处的香樟树林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千欢渡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小提琴松香的味道混着白玫瑰的甜漫过来：“手表的指针，会跟着我们一起走的。”
白予的耳朵贴在他胸口，听见他的心跳比手表的滴答声还快，像初中毕业照那天，他往她发间别玫瑰时的频率。她忽然想起文化节画展上，有人问她“渡予同舟”是什么意思，当时她没敢说，其实画里那艘小船的帆上，藏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名字，被阳光照得发亮。
暑假来得比想象中快。千欢渡物理竞赛拿了省一等奖，白予的物理成绩也冲进了年级前五十。去领成绩单那天，两人又约在初中校门口的香樟树下，他穿着件白T恤，领口别着那片压平的白玫瑰干花，像枚不会褪色的勋章。
“我爸说，要是高二能保持这个名次，就能进竞赛保送名单了。”千欢渡踢着地上的石子，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到时候……就能去你想去的城市了。”
白予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指针正好指向三点十五分，是他们初中第一次同桌那天的数学课时间。她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速写本，最后一页画着幅小小的素描：他歪着领结拉小提琴，月光落在琴弓上，像撒了把碎银。画的角落写着行小字：“卡农的旋律有154个音符，像我们一起走过的154天。”
千欢渡的指尖抚过画纸，忽然把速写本往怀里一揣：“明天去图书馆吗？我带了物理竞赛的真题，有几道题的解法，我猜你肯定会喜欢。”
第二天的图书馆格外安静，只有空调的风拂过书页的声音。白予趴在桌上看他解竞赛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忽然发现他写“渡”字时，最后一笔总会刻意往左偏，正好能接住她写“予”时向右勾的那一笔。就像此刻，他的手肘悄悄往她这边挪了挪，校服袖子蹭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轻颤，和文化节那天在操场牵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看这道题，”千欢渡忽然把草稿纸推过来，“参考系换个角度，是不是像你画里的小船顺流而下？”他说话时，睫毛上沾着点阳光，白予伸手替他别到耳后，指尖碰到他耳廓的瞬间，两人都笑了，像发现了彼此藏了很久的秘密。
闭馆时，外面下起了小雨，和上次他给她送红糖姜茶那天很像。千欢渡撑开伞，白予忽然发现他的伞骨上贴着张星星便利贴，上面是她画的小兔子，举着块写着“加油”的牌子。
“这把伞，”她忍不住碰了碰便利贴，“你一直带着？”
“嗯，”千欢渡把伞往她这边斜，自己半边肩膀又湿了，“辟邪，防迷路。”他顿了顿，忽然低头笑，“怕找不到往你这边走的路。”
雨丝落在手表的表盘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白予忽然想起高一开学典礼那天，她站在6班的队伍里，看见3班的他正往这边望，领结歪得像个小旗子。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原来有些目光从一开始就追随着你，不管隔着多少个班级，多少道走廊，总能在某个转角相遇，然后一起把手表上的指针，走成没有尽头的直线。
高二开学那天，红榜前的人群里，白予在理科重点班的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紧挨着千欢渡。他忽然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手里拿着颗水果糖：“新同桌，多指教啊。”
白予接过糖，看见他桌的“渡”和“予”被刻得更深了，阳光落在上面，像镀了层永不褪色的金。远处的香樟树影晃了晃，手表的指针滴答作响，像在数着未来的日子——那些藏在音符里的心事，落在画纸上的温度，还有表针走过的每一秒，都在时光里慢慢酿成酒，等着在某个蝉鸣的夏天，被酿成比水果糖更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