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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渡予同舟 ...

  •   高二的风里总带着点不一样的味道。理科重点班的教室在四楼最东侧,窗外是成片的香樟,阳光穿过叶隙落在课桌上,把千欢渡刻在桌角的“渡”与“予”照得愈发清晰,像两株缠绕生长的藤蔓,根须早已盘结在一起。

      白予的物理笔记越写越厚,每页页脚都画着小小的符号:有时是小提琴的琴弓,有时是艘带帆的小船,偶尔会出现颗歪歪扭扭的星星——那是千欢渡在她手背上画过的样子。千欢渡总爱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时,用指尖敲她的笔记本,“这里的磁场方向标反了,跟你上次画错我领结一样粗心”。白予便会在草稿纸背面画只吐舌头的小兔子,悄悄推到他那边。

      竞赛班的课总在晚自习后加练,千欢渡拎着习题册往教室走时,总能在楼梯口看见等他的白予。她手里总揣着颗水果糖,见他过来便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刚做的模拟卷,最后两道大题跟你上周讲的模型几乎一样”。他含着糖说话,声音有点含糊,“那是,也不看是谁教的”,却会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杯,替她拧开盖子——里面永远是温着的蜂蜜水,他知道她晚自习容易犯困。

      秋天运动会那天,白予报了女子800米。发令枪响时,她看见看台上的千欢渡忽然站起来,校服外套敞开着,手里举着张画着加油手势的速写纸,被风刮得哗啦响。跑到第二圈时她岔了气,脚步慢下来的瞬间,听见他隔着人群喊:“白予,看我这里!”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像初中那次在香樟树下,他往她马尾别玫瑰时一样亮。她忽然就有了力气,冲过终点线时,被他一把拽住手腕,手表的“咔嗒”声混着他的喘息,“跑这么快,想把我甩在后面?”

      他的手心沁着汗,却把她的手腕握得很紧。白予低头看表,指针指向三点零七分,是她冲过终点的时刻。后来才发现,那天他特意把竞赛课调了时间,手里的速写纸背面,画着她跑步时的样子,发梢被风吹得扬起,像只振翅的蝶。

      十一月的月考后,红榜贴在教学楼大厅。白予在年级前十的名单里找到自己,旁边紧挨着千欢渡的名字。他正被一群同学围着讨论压轴题,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见她望过来,忽然拨开人群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154颗星星,每颗糖纸上都写着日期,从高一文化节那天开始,一直到昨天。“之前数错了,”他耳尖有点红,“卡农的旋律其实有155个音符,少了今天这颗。”

      白予接过玻璃罐时,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愣。周围的喧闹忽然像被按下静音键,只有香樟叶在窗外沙沙响,像在数着罐子里的星星。她忽然想起去年在操场看台上,他从背后抱住她时,胸口的心跳声比手表指针还急,原来有些情绪从那时起,就已经藏不住了。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竞赛班组织去实验室做模拟实验。千欢渡调试仪器时,白予在旁边画实验装置图,笔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背,留下道淡蓝色的痕迹。他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别动”,然后低头用指尖蘸了点实验台上的清水,在那道痕迹旁边画了颗星星,“这样就对称了”。暖气管道在墙角嗡嗡作响,白予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实验室里的消毒水味,都染上了点水果糖的甜。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白予趴在桌上打盹,梦见自己又回到初三的香樟树下,千欢渡往她发间别白玫瑰,阳光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他的校服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速写本,最后一页是幅新画:雪地里的两个人影,手牵着手往教学楼走,脚印在雪地上连成串,尽头是亮着灯的教室,窗玻璃上画着两颗挨在一起的星星。画的角落写着行小字:“手表的指针走了365天,我们的路才刚开头。”

      窗外的雪还在下,千欢渡正低头演算物理题,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她的梦。白予悄悄把他的外套往他那边拉了拉,发现袖口内侧绣着个极小的“予”字,针脚有点歪,显然是第一次绣——她想起上周看见他对着手工课的教程发呆,原来那时就藏着这样的心思。

      放学时雪停了,月亮挂在香樟树梢。千欢渡背着两个书包走在前面,白予跟在后面踩他的脚印,忽然被他转身拽住手腕。手表的指针指向六点整,他的影子在雪地上和她的重叠在一起,“下学期的竞赛集训,我跟老师申请了双人组”,他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到时候,我们一起做实验,一起解难题,好不好?”

      白予看着他眼里的光,像落满了星星。她忽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下,像碰落了片雪花。千欢渡的耳朵瞬间红透,手忙脚乱地想松开她的手,却被她反手握得更紧。

      “好啊,”她的声音里带着笑,“不过下次绣名字,记得叫我帮忙,你绣的‘予’字,比我画错的磁场方向还歪。”

      他愣了愣,随即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在雪夜里荡开,惊起树梢的积雪,簌簌落在两人肩头。手表的指针滴答作响,像在数着雪地上的脚印,数着草稿纸上的公式,数着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比水果糖更甜的瞬间。

      高二的冬天,好像比往年更暖些。

      高二的教室总飘着淡淡的咖啡香。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千欢渡的桌角已经摆好了两杯热牛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他知道白予不喜欢咖啡的苦味,却总在早自习犯困,特意让食堂阿姨留的温牛奶,杯身上用马克笔写着小小的“渡”和“予”,像两只并排游的鱼。

      白予走进教室时,总能看见他趴在习题册上打盹,侧脸压出浅浅的红痕,校服领口别着的白玫瑰干花微微颤动。她轻手轻脚地放下书包,替他把滑到鼻尖的眼镜推上去,指尖碰到他温热的耳廓时,他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哼了声:“题……算完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浸了晨露的棉线。

      理科重点班的课表排得密,物理课上,老师在黑板上推导洛伦兹力公式,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千欢渡的草稿纸总在白予那边露出一角,上面除了公式,还画着她低头记笔记的侧影,笔尖在她发梢停顿的弧度,和她笔记本上那只小兔子的耳朵惊人地相似。白予用手肘碰他的胳膊,他便飞快地翻过一页,耳尖红得像被晨光吻过。

      实验课是两人最期待的时刻。物理实验室在三楼西侧,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操作台上投下条纹状的光斑。千欢渡调试打点计时器时,白予负责记录数据,笔尖在表格里跳跃,忽然发现他故意把纸带拉得慢了些,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写下“时间间隔0.02s”——上次她因为手慢漏记了一组数据,懊恼了整整一节课。

      “这里的摩擦力没平衡好。”他忽然握住她拿砝码的手,指尖覆在她的手背上,调整托盘的角度,“你看,指针指在中线时,就像你画小船时,帆要正好对准风向。”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牛奶的甜香,白予的笔在记录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像颗慌乱的星。

      课间操的音乐响起时,全班涌到操场,千欢渡总在转身时“不小心”撞到白予的肩膀。她的校服口袋里总装着两颗水果糖,薄荷味的给他,水果味的留给自己。他含着糖做广播体操,转身动作总比别人慢半拍,目光越过前排的同学,落在她扎着低马尾的后脑勺上,像在丈量两颗心的距离。

      一次模拟考后,白予的物理卷子错了道基础题,趴在桌上对着错题本发呆。千欢渡从竞赛班回来,看见她红着的眼眶,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卷子推过来——最后那道难度系数0.3的附加题旁,画着个哭鼻子的小兔子,旁边写着:“允许错一道题,就像允许兔子偶尔迷路。”

      她忽然笑出声,眼泪却掉在卷子上,晕开了那个“渡”字的最后一笔。他递来的纸巾上,印着小小的小提琴图案,是他特意在文具店挑的。“其实这道题的参考系,”他蹲在她座位旁,声音放得很轻,“你换个角度想,就像我找你时,永远以你的位置为原点。”

      深秋的落叶堆满窗台,竞赛集训开始了。每天放学后,两人抱着实验器材往实验室走,影子在走廊里被夕阳拉得很长。千欢渡的实验报告上,总有两处修改痕迹:一处是他自己画掉的“误差分析”,另一处是替她补全的“实验结论”——她总在收尾时走神,盯着他握笔的手指发呆。

      “下周要做光电效应实验。”他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色的书签,刻着卡农的五线谱,“夹在你的物理书里,就像……我在给你讲题。”白予接过书签时,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光电子的最大初动能,等于入射光能量减去逸出功——就像我对你的心思,减去所有犹豫,剩下的全是勇气。”

      文化节的画展又开始筹备时,白予画了幅新画:实验室的灯光下,两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凑在操作台旁,男生的手握着女生的手调显微镜,窗外的香樟叶落在窗台,像片绿色的音符。标题还是“渡予同舟”,只是这次,船帆上的两个名字被画成了缠绕的藤蔓,根须扎进水里,开出星星形状的花。

      千欢渡来看画时,正撞见美术老师问白予:“这两个小人,是不是照着你和千欢渡画的?”他刚要转身溜走,却被白予拽住袖子。她指着画里男生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半截书签,声音清亮:“您看,他的书签上有我的名字。”

      那天的夕阳格外温柔,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画纸上,与画里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千欢渡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实验室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她洗发水的清香漫过来:“其实我的实验记录本里,每一页都写了你的名字,在‘实验人’那栏。”

      白予翻开他的记录本,果然在每一页的角落,都能找到个小小的“予”字,有的被公式挡住一半,有的藏在数据表格里,像无数个藏了很久的秘密。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重点班名单上看见两人名字并排时,他悄悄往她手里塞的那颗橘子糖,糖纸里包着张纸条:“以后的每道题,我们一起解。”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实验室的暖气坏了。千欢渡把自己的围巾拆下来,绕在白予脖子上,两圈,剩下的长度刚好够他低头时,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光电管的温度太低会影响实验结果。”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手指却在系围巾时,故意碰了碰她的下巴,“就像你冷的时候,我的围巾不能缺席。”

      白予的物理笔记本上,新添了一页:“当两个物体的加速度相同时,它们会保持相对静止——就像我和千欢渡,不管遇到多少难题,总能步调一致。”页脚画着两只手,指尖相触,像在传递电流,也像在传递某种比电流更温暖的东西。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全班都在刷题,千欢渡忽然在草稿纸上写:“寒假去看小提琴演奏会吗?有《卡农》的现场版。”白予在下面画了个点头的小兔子,他又写:“那时候,我想拉住你的手。”她的笔尖顿了顿,在后面画了颗星星,把两人的字迹圈在一起。

      窗外的雪还在下,手表的指针滴答作响,像在数着卷子上的错题,数着实验报告上的签名,数着围巾上互相缠绕的线头。白予看着桌角那两个越刻越深的字,忽然明白,所谓“渡予同舟”,从来不是谁渡谁,而是两个名字在时光里互相牵引,把每一步脚印都走成共同的坐标,把每一秒光阴都酿成两个人的糖。

      高二的冬天,实验室的灯光总亮到很晚,像在为两颗慢慢靠近的心,照亮前路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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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予欢渡全文已完结,番外He 白玫瑰:我足以与你相配,你不知道,为了你,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请大家多多评论 求收藏 作者建议: 36章建议搭配伴奏 《诀别书 》食用 番外二建议搭配伴奏《 葬花 》食用 番外五建议搭配《The way I still love you 》食用 番外六建议搭配《time machine》食用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