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晚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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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漫进礼堂时，歌舞晚会的彩灯刚亮起第一盏。白予抱着吉他坐在后台角落调弦，琴箱上还沾着下午排练时蹭到的金粉，像落了层细碎的星子。千欢渡穿着熨帖的白衬衫从走廊走过，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晃悠的法徽银链，被路过的女生拦住时，他正低头看手机里白予发来的消息——“第三首弹《月光》好不好？”
“千学长，能请你跳支开场舞吗？”女生手里捏着裙摆，声音比舞台侧的小提琴声还轻。礼堂顶灯的光落在她发梢，碎成一片暖黄。千欢渡抬头时，目光先掠过后台入口的方向，才温声开口：“抱歉，我约了人。”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发去个小兔子蹦跳的表情包，“吉他调好了？”
白予刚回完“等你”，就见千欢渡提着个长条形琴盒走进来。琴盒上贴满法学院辩论赛的纪念贴纸，打开时露出把深棕色小提琴，琴弦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你还带这个？”她拨了下吉他弦，和弦混着远处钢琴声漫开。千欢渡把琴盒放在椅子上，指腹擦过琴弓：“上次你说喜欢《爱的礼赞》，练了阵子。”
晚会过半时，主持人笑着邀请观众自由起舞。圆舞曲的旋律刚响起，就有男生朝白予走来，她正想摆手，手腕忽然被轻轻攥住。千欢渡不知何时换了条深蓝色领带，耳尖红得像被灯光烤过：“我能请你跳支舞吗？”他另一只手里藏着什么，被指缝漏出的白花瓣映得清楚。
白予跟着他走进舞池时，才发现他手里是支白玫瑰，花瓣被夜风卷得微微颤动。千欢渡的舞步不算熟练，总在转身时差点踩到她的裙摆，像只笨拙的小鹿。“你踩我三次了。”她忍不住笑，指尖搭在他肩上，能摸到衬衫下绷紧的肩胛骨。千欢渡低头看她，睫毛上沾着顶灯的光：“上次模拟法庭结辩都没这么紧张。”
舞跳到第三圈时，乐队忽然换了调子，是《月光》的前奏。白予愣了愣，就见千欢渡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向角落里的小提琴。他调试琴弦时，台下有人轻呼——谁都知道法律系的千欢渡拿过全国辩论冠军，却没人见过他拉小提琴。
弓弦触碰琴弦的瞬间，全场忽然静了。月光透过礼堂高窗淌进来，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琴音像揉碎的银辉，漫过每一排座椅。白予抱着吉他走到他身边时，他刚好抬眼，两人的目光在琴音里撞了个满怀。她抬手拨动琴弦，吉他的温暖混着小提琴的清越，像春天的风裹着冬天的雪，在舞池中央开出朵花。
曲终时，掌声漫成潮水。千欢渡放下琴弓，走到白予面前，把那支白玫瑰别在她吉他背带上。花瓣蹭过她的指尖，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其实，”他声音被掌声衬得很轻，“高中在走廊给你送奶糖那天，就想跟你说……”
白予忽然踮起脚，把吉他背带往肩上紧了紧，玫瑰花瓣落在她发间。“我知道。”她拨了下琴弦，单音清亮，“就像我把聂鲁达的诗抄在你法律笔记里，你从来没问过为什么。”
千欢渡的喉结滚了滚，伸手替她拂去发上的花瓣。远处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他却忽然拉起她的手往外跑，小提琴盒被甩在身后，吉他弦在奔跑中发出一串轻快的颤音。跑到礼堂后的玉兰树下，两人都喘着气，风卷着落叶打在身上。
“明天早上……”千欢渡的领带歪在边，“图书馆老地方，带三块糖的热牛奶？”白予看着他手里还攥着的玫瑰梗，忽然笑出声：“再加片白玫瑰的花瓣。”她从吉他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是她抄诗的那本，最新一页画着个拉小提琴的小王子，旁边写着：“我的琴弦，只为你颤动。”
千欢渡接过本子时，指腹蹭过她的笔迹，像触到团温热的火。远处晚会的音乐还在继续，近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颗跳得一样快的心。白予忽然想起他拒绝别人时说的“约了人”，原来从初中那颗水果糖开始，他邀请的从来都只是她。
后来有人问起那晚的合奏，白予总说记不清了。只有千欢渡的小提琴盒里，永远躺着片压平的吉他拨片，白予的吉他包里，常能摸出颗裹着玫瑰香的奶糖——就像有些话不必说尽，琴音和心跳，早就替他们说了千遍万遍。
法律系的迎新晚会定在十月末，梧桐叶刚把礼堂前的台阶染成金褐色。白予抱着吉他站在后台时，听见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千欢渡作为老生代表刚上台，西装袖口露出的法徽银链在聚光灯下闪了闪，像枚藏在严谨里的温柔暗号。
“听说今晚有惊喜节目？”旁边穿礼服的女生对着镜子补口红，“法律系谁不知道千学长辩论时像把出鞘的剑，真好奇他能表演什么。”白予指尖划过吉他弦，和弦里裹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上周千欢渡把一叠模拟法庭的资料塞进她怀里时，忽然低声说：“晚会别提前走，有首曲子想拉给你听。”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漫进来时，白予正往吉他上别装饰用的白玫瑰。那是早上千欢渡放在她图书馆座位上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像从他法律笔记里跑出来的春天。“接下来有请千欢渡学长，为我们带来小提琴独奏——《沉思》。”
聚光灯骤然打向舞台中央时，白予看见他提着琴盒从侧门走出来。深棕色的小提琴被他托在臂弯里，琴身泛着被岁月磨亮的光泽。“这把琴是我爷爷的，”他忽然对着话筒笑了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后台门口，“他说拉琴和读法条一样，都得带着点对人间的温柔。”
弓触碰琴弦的瞬间，全场忽然静了。琴音像淌过青石板的月光，从舞台中央漫到每个角落。白予靠在门框上，看见千欢渡微垂着眼帘，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手指在指板上灵活地跳跃，连指尖的薄茧都像是为音符而生的。她忽然想起高中时，他总在晚自习后躲在琴房练琴，窗台上摆着她送的多肉，叶片上总沾着他不小心蹭到的松香。
曲子过半时，千欢渡忽然抬眼，目光精准地锁住她的方向。他的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琴音里忽然多了段熟悉的旋律——是她常弹的那首《玫瑰与小鹿》。白予的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地拨了下怀里的吉他，惊得琴弦发出声轻颤，像只被惊动的小鹿。
掌声雷动时，千欢渡鞠躬的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他抱着小提琴走下台，经过后台时被一群学弟学妹围住，有人举着手机要签名，有人好奇地问：“学长什么时候学的琴？”他笑着应付两句，目光却越过人群找她，见她抱着吉他站在阴影里，耳尖忽然红了。
中场休息时，白予被文学社的朋友拉到观众席前排。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千欢渡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手里还攥着支没开封的矿泉水。“给。”他把水递过来，瓶身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等下有空吗？”
“什么事？”白予拧开瓶盖时，看见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信笺，像是从《刑法学》教材里逃出来的星星。千欢渡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吉他上的白玫瑰：“想请你……一起唱首歌。”
主持人报幕“下一个节目，吉他弹唱”时，白予抱着吉他走上台，发现千欢渡已经站在舞台另一侧。他把小提琴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支麦克风，西装上别着朵她早上给他的白玫瑰花苞，花瓣还紧紧裹着，像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今天想唱首《相逢》。”白予拨响第一个和弦，目光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最终落在他身上，“送给……所有在法律系遇见的温柔。”千欢渡的声音混进来时，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低沉，像大提琴裹着吉他的清亮。他唱到“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时，忽然朝她走了两步，皮鞋踩在舞台地板上的声音，和着节拍敲在她心上。
副歌响起时，千欢渡忽然转身拿起小提琴，琴弓一落，就和吉他声缠成了股温柔的绳。他站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拉琴的手指偶尔会碰到她的吉他弦，带来一阵轻微的颤音。白予唱到“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时，看见他琴盒里露出张便签，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你的吉他弦，和我的小提琴，早就该合奏了。”
曲子结束时，台下忽然有人起哄：“拥抱一个！”千欢渡的耳尖红得像被灯光烤过，却真的朝她张开了手臂。白予犹豫着靠过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混着洗衣液的味道，像琴房里晒过太阳的旧乐谱。他的手轻轻搭在她背上，隔着礼服布料传来的温度，比聚光灯还要暖。
后台的喧嚣漫过来时，千欢渡正帮她把吉他背带收起来。“刚才那支玫瑰，”白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是从你书里夹着的那束里摘的？”他低头系琴盒的动作顿了顿，声音闷在琴盒盖里：“上周去花店，老板说新开的这批白玫瑰，花瓣边缘带着点粉，像你念诗时泛红的耳尖。”
有人举着相机跑过来时，千欢渡下意识地把她往身后拉了拉。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白予看见他琴盒上贴着的新贴纸——是个举着吉他的小兔子，兔耳朵上别着朵小小的白玫瑰，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法律系19级千欢渡”。
走出礼堂时，晚风卷着梧桐叶落在两人脚边。千欢渡忽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心，是颗用银色糖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糖纸边缘还沾着点松香。“高中欠你的，”他挠了挠头，“那时候总想着，等能在你面前拉完整首曲子，就把藏了的糖给你。”
白予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奶香味在舌尖漫开时，忽然想起他拒绝其他女生时说的“我有想一起读完整本书的人”。原来那本书里，早就夹着她的诗稿；原来他的小提琴弦上，一直缠着她的吉他音；原来从玉兰花开到梧桐叶落，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早就藏在每个眼神交汇的瞬间里，像首永远奏不完的合奏曲。
“下周模拟法庭，”千欢渡忽然停下脚步，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能来当我的观众吗？被告律师说要引用聂鲁达的诗当辩护词，我怕我忍不住笑场。”白予咬着奶糖点头，看见他西装口袋里的白玫瑰花瓣掉出来，被风卷着粘在她的吉他包上，像个盖在秘密上的温柔邮戳。
后来有人翻到迎新晚会的照片，总说那张千欢渡和白予并肩站在舞台上的合影，是法律系年度最甜的画面。只有白予知道，那晚他琴盒里还藏着封没送出去的信，开头写着“从你把第一片白玫瑰花瓣夹进我《刑法学》里开始，我的法条里，就多了条关于你的例外”。而她的吉他包里，至今躺着那枚沾着松香的奶糖纸，像张写满温柔的判决书，把所有藏在时光里的喜欢，都判了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