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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离别 ...
六月的风裹着白玫瑰花的香漫进图书馆时,白予正在给《现代诗歌鉴赏》的再版写序言。笔尖悬在稿纸上,迟迟没有落下——纸上摊着片刚捡的白玫瑰花瓣,粉白的边缘还沾着晨露,像极了千欢渡送她第一束白玫瑰时,落在她发梢的那片。
距离他离开,已经二十一个月。对话框里,她那句“毛衣收到了,很暖和”孤零零地躺着,下面是他三天后回的“那就好”。再后来,便是三百多个日夜的空白。法学院公众号最新的推送里,他穿着定制西装站在国际法庭上,胸前的法徽在镜头下闪着冷光,标题写着“千欢渡:不败神话的诞生”。
林学妹抱着体检报告闯进来时,白予正把那片白玫瑰花瓣夹进稿纸。“予姐!你的体检结果出来了!”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手里的报告滑落在地,纸张散开的声音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格外刺耳。
白予弯腰去捡,指尖触到报告上“胃癌晚期”四个字时,像被烫了一下。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那行字上,墨色的笔画突然变得刺眼,她盯着“建议立即手术,成功率低于30%”,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胃出血住院时,医生说“再拖下去会很危险”。那时她总觉得,等千欢渡回来就好了,等他回来,她的胃就不会再疼了。
“予姐……”林学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再去别的医院查查好不好?一定是搞错了……”白予摇摇头,把报告叠好放进抽屉,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摸出手机,点开千欢渡的朋友圈——他昨天发了张在纽约法院门口的照片,配文“胜诉”,背景里的白玫瑰开得正盛,是他每次打赢官司都会买的花。
“我去缴费。”白予站起身,胃里传来熟悉的钝痛,却比不过心口那阵突如其来的空落。她走到缴费处,看着“手术同意书”上的签名栏,笔尖顿了顿。护士在旁边说:“姑娘,想好了吗?这个手术风险很大,不如……”
“我做。”白予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她在签名栏落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在和过去的二十一年告别。她想起千欢渡法律笔记里的那句话:“有些事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那时他在讲“正当防卫”,现在想来,倒像是在说给此刻的她听。
手术定在半个月后。白予把住院需要带的东西收拾进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最上面放着那本《刑法学》教材,“共同犯罪”那页的粉色星星信笺和白玫瑰花瓣依旧安静地躺着。林学妹在旁边偷偷抹眼泪:“予姐,我告诉千学长吧,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找到最好的医生……”
“别。”白予合上箱子,“他在忙一个很重要的案子,别让他分心。”她知道他正在打一场跨国官司,被告是家涉嫌非法倾倒废料的企业,受害者里有十几个孩子。他在朋友圈里说过:“这场官司,我必须赢。”她不由的在心中叹息着:她是实在不愿意让小王子看到自己哭泣。她曾是多么高傲的一朵花。
这半个月里,白予像往常一样生活。去文学社改稿,去图书馆看书,给再版的诗集写序。只是胃里的疼越来越频繁,有时疼得站不住,就靠在书架上,摸出蓝色盒子的胃药,吞下两粒,等那阵剧痛过去。林学妹每天给她带南瓜粥,保温杯上的兔子贴纸换了新的,耳朵耷拉着,像在替她难过。
手术前三天,白予去了趟花店。老板还记得她,笑着说:“姑娘,又来买白玫瑰?你那位朋友上次托我留的稀有品种,刚到呢。”她望着那束粉边白玫瑰,忽然想起千欢渡说过:“白玫瑰要每天换一次水,才能开得久一点。”
她买了三支,插在病房的玻璃瓶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花瓣上,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她坐在窗边,拿出吉他——琴颈上的小提琴备用弦断了一根,剩下的那根缠着片干了的白玫瑰花瓣。她调了调弦,指尖落在琴弦上时,忽然有些发抖。
手术前一晚,伦敦是凌晨三点。白予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千欢渡的号码,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按下拨号键。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清晰:“小予?”
“欢渡,”白予的声音有些发颤,胃里的疼让她忍不住吸气,“那个……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他那边传来翻文件的声音,“刚结束庭审,正准备休息。有什么事吗?”
白予把吉他抱在怀里,指尖划过琴弦:“我想给你弹一段吉他。”
“好啊。”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很久没听你弹琴了,还记得高中你弹《同桌的你》,跑调跑到天边去。”
她笑了笑,眼眶却有点热。指尖落在琴弦上,弹出的第一个音符却异常平稳。她选的是首伴奏的曲子,名字叫诀别书,调子欢快得像春日的溪流,听不出一点悲伤。她弹得很轻,怕惊扰了他那边的夜色,也怕泄露了自己藏在音符里的颤抖。
“很好听,”千欢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赞许,“技术进步不少,比高中强多了。叫什么名字?”
白予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了顿,胃里的疼突然加重起来,她咬着牙才没让声音发颤:“下次再告诉你。”
“那等我回去,你弹完整首给我听,我们一起。”他那边传来敲门声,“我有点事,我先挂了?”
“嗯。”白予轻轻应了一声,在他挂断前,忽然低声说,“欢渡……”
“怎么了?”
“没什么,”她笑了笑,指尖离开琴弦,“注意休息。”“再见了,欢渡。”
电话挂断的瞬间,白予的手彻底抖了起来。吉他从怀里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捂住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吉他弦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刚才差点就说出口了——那首曲子叫《诀别书》。
林学妹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蹲在地上捡吉他。“予姐,该休息了,明天还要手术。”白予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信封是米白色的,上面用黑笔写着三个清秀的字:予欢渡。
“等他回来,交给你千学长。”白予的声音很轻,“别提前给他看。”学妹接过信封,感觉里面的纸张薄薄的,却重得像块石头。她想问什么,却看见白予眼里的光,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深夜里,白予躺在床上,胃里的疼渐渐平息,心里的回忆却像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大二那年,在千欢渡的《刑法学》里发现那封粉色星星信笺,指尖发烫的触感仿佛还在;想起他在香樟树下对穿白裙子的女生说“我有想一起读完整本书的人”,阳光落在他肩上的样子;想起赏花会那天,他捧着三支白玫瑰站在人群外,露水沾在花瓣上,像没说出口的喜欢;想起他离开前,留在法律笔记便签的那句“就算是伦敦的凌晨,我也会接”……
这些回忆像散落在时光里的珍珠,被她用思念串成了项链,戴在心上。她忽然觉得,就算手术失败,也没什么遗憾了——至少,她曾那样真切地喜欢过一个人,从白玫瑰花开到白玫瑰谢,从校服到跨国时差。
手术室的灯亮起时,白予转过头,看见林学妹手里捧着那束她买的白玫瑰。她笑了笑,像想起了什么,轻声说:“告诉千欢渡,我很喜欢他送的白玫瑰。”
麻醉剂注入血管的瞬间,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是千欢渡穿着高中校服跑过来,手里攥着颗大白兔奶糖,说“别怕,我带了热水”。少年的耳尖红得像樱桃,阳光落在他睫毛上,亮得像她从未说出口的喜欢。
意识像被温水轻轻的漫过,那些沉在记忆深处的细节忽然变得清晰。
小学毕业舞会的音乐还在耳边低回,是那首被老师循环播放了无数遍的《爱的华尔兹》。木质地板被无数双小皮鞋踩得发亮,空气里飘着女生发间淡淡的香水味,还有男生们偷偷藏在口袋里的汽水味。
她记得自己那天特意穿了条浅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小玫瑰,是妈妈前一晚熬夜给她缝上去的。
站在教室角落时,手指紧张地绞着裙边,眼睛却忍不住往人群里瞟——千欢渡就在不远处,白色衬衫的领口系着整整齐齐的领结,是她帮他系好的成果。他好像也在看她,目光撞在一起的瞬间,两个人都像被烫到似的别过头,耳尖却不约而同地红了。
他停在她面前,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微微弯腰,姿势学得不算标准,却带着十二分的认真。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给他毛茸茸的发顶镀了层金边,睫毛上落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他声音有点发紧,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可以请玫瑰跳支舞吗?”“她的小王子可是等了很久的哦。
她点点头,指尖被他轻轻握住时,感觉他手心有点汗湿。两个人的舞步都磕磕绊绊,他踩到她的裙摆两次,她撞到他的胸口三次,每次出错都忍不住低头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旋转的时候,她看见他攥在手心的东西掉了出来——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是橘子味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彩光。
“是给你的。”他趁转身的间隙把糖塞进她手里,声音低得像怕被别人听见,“我妈说,跳舞的时候给喜欢的人送糖,以后就能一直开心。”
舞曲快结束时,他们慢慢停在原地,周围的喧闹好像都远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睫毛轻轻颤了颤,说:“毕业快乐,我的小玫瑰。”他轻轻的递上一朵沾着露水的白玫瑰,轻轻的在她耳边说:“只有它配得上你。”
她把那颗还带着他体温的水果糖攥得更紧,感觉脸颊烫得厉害,却还是鼓起勇气抬头回他:“毕业快乐,我的小王子。”
后来她把那颗糖纸夹在笔记本里,可此刻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她好像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橘子糖味,还有少年衬衫上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合着那天教室里浮动的香氛,变成了记忆里最温柔的褶皱。
原来有些画面,就算过了这么久,就算被生活的尘埃盖了一层又一层,只要轻轻一碰,还是会亮得像从未褪色过。
就像他耳尖的红,像他睫毛上的光,像那句藏在时光里的“我的小玫瑰”,一直都在那里,从未离开。
初中晚会的节目乱糟糟的,有人唱歌跑调跑到天边,有人跳着没排练过的舞蹈,台下的人却笑得格外开心。她偷偷数着他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看他跟着台上的音乐用脚打节拍,鞋跟敲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后来要倒计时了,整个礼堂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十——九——”所有人都开始跟着喊,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雀跃。他忽然转过头看她,眼睛在彩灯下亮得像装着星星。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好像在酝酿着什么话。
“三——二——一——”零点的钟声忽然敲响,整个礼堂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彩色的纸屑从天花板飘下来,落在他的发顶和她的肩膀上。
就在那片喧闹里,他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新年快乐,小予。”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那些排练了一晚上的话哽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轻轻的一句:“新年快乐,欢渡。”
他好像笑了,眼角弯起来的弧度很好看。有片金色的纸屑落在他睫毛上,他没在意,只是看着她,手里还攥着那颗没送出去的糖。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在倒计时的时候,其实想说的是“明年也要一起过啊”,只是被淹没在零点的钟声里,成了藏在时光里的秘密。
此刻意识渐渐模糊,她却好像又闻到了汽水的甜味,摸到了那颗糖纸的纹路,还有他凑近时,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原来有些瞬间,就算过了那么多年,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伦敦机场的广播还在滚动播报着航班信息,裹挟着不同语言的交谈声在大理石地面上撞出嗡嗡的回响。千欢渡刚结束越洋电话,听筒里还残留着那群东南亚孩子怯生生的道谢声,尾音带着新生的雀跃。
胜诉的庆功宴还没散场,他却提前离了席。公文包侧袋里躺着刚取的登机牌,比原计划早了整整二天。路过机场花店时,他特意让店员挑了束粉边白玫瑰,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绯色,像极了小学时她连衣裙上绣的那些。
“要最新鲜的,”他叮嘱道,指尖拂过一片带露的花瓣,“她喜欢这个。”他在心中想着:我太过于依恋你了,再难将玫瑰放下。
他的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学妹”三个字。他随手接起,还没来得及分享胜诉的消息,那边就传来压抑的啜泣,像被揉皱的纸巾在耳边摩擦。
“千学长……”林学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背景里似乎还有消毒水的味道,“你快回来……予姐她……”
“白予怎么了?”千欢渡的心猛地往下一坠,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瞬间滞涩。他下意识地握紧那束玫瑰,花茎上的刺隔着包装纸硌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疼。
“予姐她今天凌晨……去世了。”林学妹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被捂住,只剩下呜咽,“予姐已经是胃癌晚期,……手术风险太大了,今天凌晨失败了……”
“去世”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耳膜上。千欢渡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登机牌从指间滑落,“啪”地掉在地上,边角折出一道深深的痕。怀里的白玫瑰失去支撑,散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粉边的花瓣跌碎开来,沾着他手心的汗,像被揉碎的月光,又像她总爱画的那些残缺的玫瑰。
他想起昨天深夜的越洋电话。那时他刚结束庭审,累得靠在法庭外的长椅上,是白予的电话打了进来。听筒里传来轻快的吉他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她随手拨弄的,背景里有风吹过纱窗的沙沙声。“你现在有空吗?”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浸在温水里“我刚学了首新曲子,弹给你听。”
他当时笑着应好,听着那起伏的旋律,只当是寻常的问候。此刻那些音符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欢快的调子变得无比尖锐,每个跳音都像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他甚至能想起她最后说“注意休息”时,尾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原来那不是疲惫,是藏不住的告别。
“白予!”他失声喊出来,周围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他像疯了一样冲向登机口,皮鞋踩过散落的玫瑰花瓣,粉白的花瓣片粘在鞋底,一路碾出破碎的痕迹。公文包甩在身后,里面的判决书、感谢信散落一地,他却顾不上去捡。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弹吉他的样子,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阳光落在吉他弦上,她的手指纤长,拨弦时会轻轻翘起小指——那是他看了十几年的模样。
十四个小时的飞行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飞机穿越云层时,他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总觉得下一秒就能看见她笑着朝他挥手。空乘送来的餐食他一口没动,只是攥着那支从地上捡起来的、唯一还算完整的白玫瑰,花瓣已经开始发蔫,像她最后电话里的声音。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时,正是六月的午后。热浪裹着潮湿的风扑面而来,路边的白玫瑰花开得正盛,香气有些浓烈得让人窒息。千欢渡走出到达口,看见林薇站在栏杆旁,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手里紧紧攥着个浅蓝色的信封,信封边角被捏得发皱。
“千学长。”林薇的声音哑得厉害,把信封递过来时,手指还在抖,“这是予姐留给你的。她说……等你回来再给你。”
千欢渡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面的瞬间,像被火烫了一下。那是他熟悉的信封,去年他生日时,她就是用这种浅蓝色信封给他写了贺卡,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兔。信封上是她的字迹,清秀的“予欢渡”三个字,最后那个“渡”字的捺脚微微上翘,像她每次喊他名字时,总爱故意拖长的尾音。
他在机场角落找了家咖啡馆,冷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指尖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米白色的稿纸,是他给她买的那本,纸页边缘有淡淡的咖啡渍——是上次在图书馆,她不小心打翻了他的拿铁留下的。
字迹还是那么清秀,只是笔画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有些地方甚至洇开了墨点,像是写着写着,眼泪掉在了纸上。
“欢渡(小王子):
抱歉,我实在没办法等下去了。这一次是我食言了,对不起。毛衣穿的很暖和,谢谢你。欢渡,你总说不吃饭会得胃病,没想到,我还是得了胃病。
欢渡,我也许是个胆小鬼吧,这一次也毫无例外。但我不想留遗憾,让我在信里勇敢一次吧。我喜欢你,欢渡。白予喜欢千欢渡。但从今以后,你只能活在我的记忆里了。
但是,你是人间千百欢,我是世间一抹白。渡得过光阴,渡不过别离;予得了深情,予不了结局。
对了,我弹的那首曲子叫《诀别书》。其实诀别书里每一个降调都是我诀别的前兆,每一个升调都是我不舍的回眸。
再见了,欢渡。
抱歉,欢渡。欢渡,别等我了。
予欢渡,一别即永年。
勿念。
白予(白玫瑰)”
千欢渡的指腹抚过“白玫瑰”三个字,那是他从小学就叫她的称呼。他想起毕业舞会上,她攥着水果糖,脸颊红得像玫瑰;想起初中元旦夜,彩色纸屑落在她发间,她笑着说“新年快乐”;想起去年冬天,她穿着他送的毛衣,站在雪地里朝他挥手,说“等你回来我们去”。
原来那首吉他曲叫《诀别书》。他终于明白,那些轻快的旋律里藏着多少隐忍的告别,升调时的明亮,是她舍不得移开的目光;降调时的低沉,是她不得不转身的决绝。
咖啡馆的玻璃窗映出他的脸,眼眶红得厉害,却没有眼泪掉下来。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里,紧紧攥在手心,像握住最后一片正在凋零的花瓣。窗外的阳光正好,栀子花香飘进来,浓烈得让人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穿着粉裙的小姑娘,攥着颗水果糖,红着脸说:“毕业快乐,我的小王子。”
六月份的白玫瑰花开的是那样灿烂,但小王子却再也等不到他的白玫瑰了。
那年六月,白玫瑰开得灿烂,她却永远停在了22岁,而他23岁,亲历了这场伟大却悲戚的告别。
白予的书出版那天,文坛像是被投下了颗石子。
原本只是小众追捧的作者,突然被无数媒体追访。有人翻出她早年发表在文学期刊上的短文,字里行间都是藏不住的温柔,有人发现她每本书的主角名字里,都藏着“欢” 与“予”的谐音;更有人注意到,她笔下所有关于告别的场景,总带着白玫瑰的意象那是她从未明说的心事,终于在她离开后,被世人读懂。
签售会的消息放出去时,预约名额在半小时内被抢空。来的读者里,有白发苍苍的教授,说“这姑娘的文字里有月光”;有背着书包的学生,举着她的旧书说“她写的暗恋,像极了我自己”;还有特意从国外飞来的读者,捧着译本红着眼眶:“她让我相信,遗憾也是一种圆满。”
林薇替她坐在签售台后,面前摆着她生前最爱的白玫瑰。每当有人问起“白予老师为什么不亲自来”,她就指着书扉页那句“献给未曾说出口的人”,轻声说:“她去赴一个很久的约了。”
千欢渡没有去签售会。他把自己关在伦敦的公寓里,一遍遍读那本带着油墨香的书。读到女主角在毕业舞会上接过水果糖的段落时,他突然想起小学那天,她攥着糖纸红透的耳根;读到元旦夜零点钟声里的对话时,他指尖划过书页,仿佛又触到她发间飘落的金色纸屑。
书的最后,女主角在病床上写了封信,末尾画了朵小小的白玫瑰。千欢渡盯着那朵花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她留给自己的那封信——原来她把所有的告别,都写进了书里,也写进了给她的信里。
有天深夜,他收到出版社寄来的样刊,扉页上贴着张林薇的便签:“予姐说,这本书的结局,其实是另一个开始。”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像她弹吉他时轻轻的拨弦。千欢渡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嗯,我等你。”
他知道,她的文字会替她活着,像永不凋零的白玫瑰,开在每个被她温柔过的人心里。而他的想念,会变成时光里的风,一遍遍吹过那些字里行间,告诉她:我收到你的告别了,也记住了你的遗憾。
殡仪馆的告别厅被素白的菊和白玫瑰填满,是林薇带着几个朋友连夜布置的。她生前总说“菊花太素净,玫瑰要带点粉边才好看”,于是他们特意找了花店,把粉边白玫瑰插在青瓷瓶里,沿着墙根摆了整整一圈,花瓣上还留着清晨的露水,像她没干的眼泪。
厅中央的遗像,是她去年在郊外拍的。那天阳光很好,她穿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片野菊里笑,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手里还攥着本翻开的书。千欢渡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时,突然想起初中元旦晚会,她也是这样笑着,眼里盛着细碎的光。
来送别的人比想象中多。文坛的前辈们来了,捧着她的书,说“这么好的文字,怎么就停了”;出版社的编辑红着眼眶,手里捏着她最后修改的手稿,上面还有她用红笔圈出的“此处需再暖一点”;她教过写作课的学生们排着队,每人手里都拿着张写满字的信纸,说要“念给白老师听”。
林学妹站在入口处,给每个人递白菊。她穿了件黑色连衣裙,是白予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领口别着枚小小的玫瑰胸针——那是白予亲手做的,用碎布和细铁丝攒的,说“这样就永远不会谢了”。有人问起千欢渡,她只往厅里偏了偏头,没说话。
人群散去后,他走到墓碑前,把那束白玫瑰放在碑前。风卷着花瓣落在他手背上,像她从前偷偷塞给他的花瓣。“白予,”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也喜欢你。”
这句话,他藏了太久。从初中时给她带水果糖开始,从她把白玫瑰花瓣夹进他的《刑法学》教材开始。他以为还有很多时间,以为等他功名以就后,就能堂堂正正地告诉她,我爱你,却没想到,时间从来不等人。是啊,他总想着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
他想起自己在伦敦的日子,每次打赢官司,都会买一束白玫瑰,放在宿舍的窗台上,像她还在身边。他手机里的吉他照片,是她在迎新晚会上弹唱的样子,他看了无数遍,却从没告诉她。他在剑桥找到那本带插画的《小王子》时,第一反应是想送给她,却终究只发了条没提她的朋友圈。
原来,他们都一样胆小,把喜欢藏在法律笔记的折痕里,藏在弦的颤音里,藏在跨越重洋的沉默里,直到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后来,千欢渡成了业内最有名的公益律师,专门帮弱势群体打官司。他的办公室里,永远放着两本书:一本是他的《刑法学》教材,“共同犯罪”那页的粉色星星信笺和白玫瑰花瓣依旧完好;一本是白予的《现代诗歌鉴赏》,再版序言里,她写着“有些等待,就算没有结局,也值得被记住”。
每年六月,白玫瑰开得最盛的时候,他都会去她的墓碑前,带一束粉边白玫瑰。他会给她读她没写完的诗,读他新打赢的官司,读那些他没能说出口的喜欢。
有一年,他在她的书里发现一张被夹着的便签,是林学妹写的:“予姐说,千学长的法徽沾了人间烟火气,就像他的喜欢,藏得很深,却很暖。”
千欢渡摸着那张便签,忽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白玫瑰的花语除了“我足以与你相配”,还有“纯洁的爱,以及……错过的爱”。
而他和她,终究是错过了。
风穿过墓园,带着白玫瑰的香,像她没说完的再见。千欢渡站在墓碑前,看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忽然想起她弹的那首《诀别书》,原来每一个音符,都是她在说“我爱你”,而他,直到失去才听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出版社发来的消息,说她的诗集要出英译本了,问他是否愿意写篇序。他走到窗边,看着雨丝穿过紫藤萝的缝隙,忽然想起小学毕业那天,她攥着橘子糖跑过操场,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得扬起,像只振翅的白蝴蝶。
他回复:“好。”
序写得很短,只有三行:
“她的文字里住着月光,
月光下开着永不凋零的白玫瑰,
而我,是那个守花的人。”
译本出版那天,他去了趟花店,买了束粉边白玫瑰。伦敦的花店老板已经认得他,笑着说:“又是送给那位小姐?”他点点头,指尖拂过花瓣上的露水,像触到她发梢的温度。
曾有一个女孩,用一生的勇气,爱过一个人。
曾有一个男孩,用余生的想念,记着一朵花。
识于秋末,散于夏初。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
千欢渡尽,相思未渡;
白予情深,余生未予。
千欢渡尽,白予无归。
予欢渡往昔,终是梦成殇。
予欢渡,一别即永年。
————正文完————
《予欢渡》by芊若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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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予欢渡全文已完结,番外He 白玫瑰:我足以与你相配,你不知道,为了你,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请大家多多评论 求收藏 作者建议: 36章建议搭配伴奏 《诀别书 》食用 番外二建议搭配伴奏《 葬花 》食用 番外五建议搭配《The way I still love you 》食用 番外六建议搭配《time machine》食用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