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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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电台举办“声音与文字”的联动活动。祁落被室友偷偷报名了作家分享。在校园电台的后台里环形的聚光灯在祁落的头顶上投下泛白的光晕。他紧紧的攥着小说稿，指节发白，稿纸的边缘被汗浸出褶皱。
观众席窃窃私语的话语声如许久来停的雨，童年时被同学嘲笑的记忆忽然翻涌在脑海中，祁落微微闭了闭上眼，舞台的闪光灯过于刺眼。
“下面有请，新锐作家落雾，为我们带来作品分享。”主持人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愣神的祁落。
他机械的站身，走上台，拿起小说稿，“我…”，观众的目光聚焦在祁落身上，祁落十分紧张，身子微微颤抖。
“我分享读《雨夜独白》中的片段。”他低着头，当读到“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出现在声音。”音响发出一阵刺响。
“落雾老师。”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音响流淌而出，带着勾人魂魄的尾音，“你的主角，总是在一个声音，如果那个声音说我来救你了，他会相信吗？”
祁落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个让他在深夜中反复聆听的声音，是他最爱的声优祈夜！记忆中的声音开始复苏，那些在耳边响过千万次的台词开始回响。
祁落下意识抬头，对上了夏祈琥珀色的眸子，瞳孔在灯米下折射出融化的夕阳的颜色，祁落想起自己小说中的句子：“怪物的眼睛像融化的夕阳，而我甘愿被灼伤。”
“落雾，回答我。”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祁落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那些痛苦的回忆在脑中翻涌。他害怕的踉跄着后退半步，却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折叠椅。“抱歉，我…我不知道…”
“我……，抱歉”祁落有些害怕，看着台下的目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完了，抑郁症要发作了，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祁落转身匆忙逃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祁落的身影在夏祈的目光中逐渐远去，最经消失在夏祈视线的尽头，与日落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夏祈的嘴角微微上扬。
祁落冲进消防通道时，后背撞在冰冷的铁门扉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楼道里的声控灯被震亮，惨白的光打在他脸上，映出额头沁出的冷汗。他扶着斑驳的墙壁滑坐在地，膝盖抵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却觉得肺里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室友发来的消息：“小落你没事吧？刚刚那个声优突然上台，我们都懵了……”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发酸，他胡乱按灭手机，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方才夏祈的声音还在耳边盘旋，那声“我来救你了”像把淬了火的钩子，不仅勾出了他对祈夜的迷恋，更撕开了童年那道结了痂的伤口。
他想起初中教室后墙的黑板报，自己写的作文被人用红墨水改成“怪物的呓语”；想起放学路上被堵在巷口，书包里的笔记本被抢过去朗读，那些关于“渴望被听见”的句子，在哄笑声里碎成齑粉。此刻观众席的窃窃私语与记忆里的嘲讽重叠，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消防通道的窗户没关严，风灌进来带着晚秋的凉意。祁落盯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脸色苍白，嘴唇抿成条僵硬的直线，眼下的青黑是昨夜失眠的证明。他是落雾，笔下能写出“黑暗里总会有缝隙漏进光”的落雾，可真实的祁落，连站在聚光灯下说句话都做不到。药瓶还在宿舍的抽屉里，他早上出门时忘了带，此刻大脑像被浓雾笼罩，那些被压抑的负面情绪如同挣脱锁链的野兽，正疯狂啃噬着他的神经。
“咔嗒。”
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声控灯再次亮起。祁落猛地回头，看见夏祈站在台阶下，逆着光，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中依旧清晰。他手里拿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指尖捏着张纸巾，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受惊的幼兽。
“别过来。”祁落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蜷缩得更紧了些，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试图从物理接触中汲取一丝安全感，“我没事，你走。”
夏祈没动，只是蹲下身，把水和纸巾放在两人之间的台阶上，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我不该突然上台。”他的声音比在电台里低了些，褪去了那层迫人的压迫感，添了点不易察觉的懊恼，“吓到你了，对吗？”
祁落别过脸，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远处的教学楼亮起灯，暖黄的光点缀在深灰的天幕上，像他书里写过的“散落人间的星星”。可这些光照不进他此刻的世界，他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他们说……我写的东西都是假的。”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说我根本不懂什么是温暖，只是在编造谎言骗读者。”初中时那些刻薄的评价又回来了，混着方才台下若有似无的议论，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抑郁症像只无形的手，掐着他的喉咙，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夏祈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传出他熟悉的声音——是祈夜为他的《雨夜独白》配的有声片段，那段主角在黑暗中呢喃的台词，被他演绎得带着破碎的温柔：“如果没有人听见，那就自己对自己说吧，说‘我在这里，我没有放弃’。”
“我第一次听这段录音时，就在想，写这句话的人，一定很懂什么是孤独。”夏祈关掉录音笔，目光落在祁落颤抖的肩膀上，“懂孤独的人，才最知道温暖有多珍贵。你的文字不是谎言，是你在黑暗里，为自己也为别人点的灯。”
祁落的睫毛颤了颤，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膝盖的牛仔裤上，洇出小小的深色痕迹。他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哥哥祁升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父母的冷漠更是像冰窖，而夏祈的话，像束突然闯进雨幕的光，带着微烫的温度，落在他荒芜的心上。
“我……我控制不住。”他哽咽着说，指节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对抗那股席卷而来的绝望，“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坏掉的收音机，只能收到噪音……”
“我知道。”夏祈的声音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认识个医生，她对抑郁症很有研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不用。”祁落打断他，摇了摇头。他试过很多次，药物，心理咨询，可那只黑狗总在不经意间回来。他怕麻烦别人，更怕自己这副糟糕的样子，会让好不容易靠近的光也熄灭。
夏祈没再坚持，只是把矿泉水往他那边推了推：“先喝点水。”他站起身，“电台的活动还没结束，我得回去一趟。但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想走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点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学校后门有家馄饨店，汤很暖。”
脚步声渐渐远去，门被轻轻带上，楼道里又恢复了寂静。声控灯暗了下去，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祁落抱着膝盖坐了很久，直到那阵窒息感慢慢褪去，才颤抖着拿起那瓶水，拧开喝了一口。水滑过喉咙，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想起夏祈琥珀色的眸子，想起他说“你的文字是灯”，想起初中时自己躲在图书馆的角落，一笔一划写下第一个故事时的心情——那时只是想，如果有人能看懂就好了，如果有人能说“我听见了”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走到门口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那扇门。夏祈果然还在走廊尽头等着，背靠着墙壁，手里把玩着那个向日葵挂饰，金属花瓣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看见他出来，夏祈眼睛亮了亮，像落了星光：“想通了？去吃顿饭？”
祁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比刚才稳了些。两人并肩往楼梯口走，谁都没有再说话，可空气中那层紧绷的隔阂，似乎悄悄松了些。
路过后门时，里面传来主持人报幕的声音，还有观众隐约的笑声。祁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夏祈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往他这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像在说“别怕”。
走出教学楼时，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扑面而来。祁落抬头，看见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橘红色的晚霞，像夏祈眸子的颜色。他忽然想起自己小说里的那句话，原来被怪物的眼睛灼伤，或许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夏祈。”他停下脚步，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下次……下次你录有声书，可以……可以提前告诉我吗？”
夏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晚霞的光：“好。不止下次，以后每一次都告诉你。”
祁落低下头，嘴角悄悄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被晚风拂过的湖面，漾开微小的涟漪。他知道，那只黑狗或许还会再来，那些痛苦的回忆也不会轻易消失，但此刻身边的温度，和那句“每一次都告诉你”，像颗小小的种子，落在了他荒芜的心田里。
也许，总有一天，它会发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