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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浮生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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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国摘星楼。
沉昭雪又从梦中醒来,梦的前半程她飞升成仙,又在游历人间时一剑斩杀大魔,被百姓供奉。可梦的后半程变得一片漆黑,水声哗哗,她似乎淌在其中,找寻什么。
她垂眸看向掌心,那里空无一物。
可梦中,她分明握紧了什么。
外面有细碎的声音传来,沉昭雪批上外衣,开了门,看到李承欢和道童在堆雪人,微蹙的眉松了松。
“李承欢。”
李承欢在她出门时就有所察觉,几乎是沉昭雪喊出名字的那瞬间便朝她看来:“阿雪!”
道童也连忙向沉昭雪作揖:“师叔。”
李承欢几步便跑到她身边,一张漂亮到炫目的脸透出欢喜。
沉昭雪手指轻轻一动,驱除两人身上湿寒气,又给道童多加了一层护体罡气。落下的雪花便像是遇到了什么,绕过这道童落在地上。
道童又作揖,沉默且快速地退下了。
李承欢看完了全程,等道童离去后他便惊呼:“好神奇!阿雪,我能不能学这个?”
“可以,先进来。”
里间温暖如春。李承欢脱下厚重的大氅,还觉得有些热。
“怎么来了不喊我?”沉昭雪给他倒茶。
李承欢捧着热茶,笑语盈盈:“你在睡觉呀,我不想打扰你。而且有人陪着我呢,不无聊。”
他快速喝完茶,起身挤到沉昭雪身边,手环着她的腰,下巴放在她肩上,眼若明星,声音也甜滋滋的:“好冷哦阿雪。”
明明进来时才用法术给他驱寒。但沉昭雪没去揭穿他,只是握着他的手执笔:“坐好一些,不是说要学这个吗?”
沉昭雪握着他的手提笔,一笔一划写下她改良的驱寒诀,好让李承欢这个没修炼过的凡人也能用。
李承欢得了便宜还要卖乖,面上喜滋滋嘴上却要说:“我没有灵力也有用吗?哎呀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学,但是阿雪非要教我的话我也会认真学的……”
“嗯。可以用。”沉昭雪应他,“我还有其他的,你要学吗?”
“阿雪让我学,我肯定学的。”
话虽如此,可最初的驱寒诀还没有学个皮毛,李承欢便枕在沉昭雪腿上说什么也不肯动:“太累了阿雪……我休息一下嘛……”他抓着沉昭雪的手放在脸上,“我的脸好烫,你摸摸我是不是在外面待太久着凉了?”
听着他又在撒娇,沉昭雪手不自觉在他脸上摩挲了两下,确实有些发热。另一只手被李承欢闹着十指相扣,倒是方便她渡些灵气过去。
“既然累了,就先休息会儿吧。”
李承欢浅浅应声,又不肯就此沉寂,问她:“这些年你在仙山过的好不好呀?”
沉昭雪十二岁被修道者收在门下做了弟子,如今已是第十五个年头。
“还可以。”沉昭雪回答他。因为天赋卓绝,沉昭雪在仙山过的确实还算不错。
“那你会想我吗?”李承欢翻身起来,直视沉昭雪,眼里是缠绵的情意,“我很想你……我怕你过得太好便忘了我,可是我也怕你吃不好过不好,我怕你受欺负……”他越说声音越低,眼中附上泪意,“如果你能吃好睡好,没有人欺负你,那你忘了我也没关系。”
嘴上说着没关系,可眼睛明明在说“你要是真的忘了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沉昭雪抹去他眼角沁出来的水珠:“我一直在想你。我没有忘记你。”想了想,她又说,“我这次下山就是因为梦到你了。”
“真的?”
“真的。”
这话倒不是在哄李承欢,沉昭雪确实梦到了他,下山也是因为这个梦。
李承欢看她,含羞带怯:“那你梦到我什么了?”
沉昭雪沉吟一会儿,盯着他眼也不眨:“梦到你小时候不肯写课业,让我帮你写,被夫子发现了,你指着我的字迹说是你写了两份……”
“阿雪!”李承欢听她说,接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怎么还记得?不行,你快忘了,快忘了!”
“嗯,我已经忘了。”沉昭雪别过头,李承欢捕捉到她上扬的嘴角,笑意冲淡了她身上的些许郁气,心中放松几分。
……
沉昭雪此次下山,除了看李承欢,还有师门交予她的事。
自然,以她的修为地位,那些事也用不着她亲力亲为。
凡间界与修真界的界门除非是有什么机遇,不然通常是十年一开。各大仙门也会趁此机会在凡间界招揽有天赋的弟子,同时更换驻守凡间界门徒。
凡间界灵气稀薄,在这久待,修为难以寸进不说,甚至还有可能导致晋升无望。以往这种差事,来的都是些没天赋没机缘或是犯错受罚的弟子,像沉昭雪这般长老座下亲传主动请缨还是头一个。
不少人私下嘀咕她是否得了宗门厌弃,被“发配”于此。
事实上,上至与她亲近的师祖,下至师侄辈,无一不好奇个中缘由。
“昭雪,你有仙缘。不潜心闭关,何苦去担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
宫女引着沉昭雪走过檐下,过拐角,忽然有一个少年闪身,那少年反应迅速,躲过了宫女,却一头撞在沉昭雪腰间佩剑上,佩剑与腰间玉环撞在一起,少年也痛的直叫唤。
按理说,任何人入宫廷都不得携带兵器,满朝文武唯有两个人是例外。一是在塞外可止小儿夜啼,光提名字就令人闻风丧胆的天下一品兵马大元帅太师封夜白。二是世外仙山驻守俗世的弟子,陛下亲封的国师一职。
以至于这少年很快反应过来,仰头看她:“……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国师?”
沉昭雪身量高,垂眸看他,点头算是示意:“见过信王殿下。”
“信王殿下。”宫女向他行礼,目光快速扫过他额头。宫女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颇具威严,眉眼一压很有些唬人的模样,“这个时间您应该在太学。”
李恕连忙拉着她的袖子:“姐姐,好姐姐,你千万别跟皇后娘娘说!我这就回去!”说完一溜烟朝来时的方向跑了。
宫女继续给沉昭雪引路,一边说:“让国师大人见笑了,信王殿下年纪小,坐不住。”
“老信王封地前些年洪灾疫病不断,连带着老信王妃也没挺过去,老信王殿下一时撑不住,也跟着去了。陛下娘娘心疼孩子,又爱热闹,便接来身边养着,等成年再去封地。”
“嗯。”沉昭雪轻应声。她那时还见过老信王,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兄弟,温文尔雅。信王妃体弱多病,他便早早带着一家去了封地,年末岁尾入宫时也总依偎着一块儿,早已是一段佳话。十几年过去,故人西辞,物是人非。
所幸修仙之人记忆力都不错,再度回忆了一下信王与信王妃的面容,李恕倒是很会长,结合了两人的优点,任谁一看都知道是他们的孩子。
一路行至坤宁宫,宫女下意识说:“郡主,到了……”又连忙改口,“国师大人”。
沉昭雪不再是初入宫闱找不到路的小郡主。
“珍珠姐姐,好久不见。”长大的女孩站在她面前,长得比她还要高了,眉目从容。
皇后慵懒靠在榻上,宫女正在给她读话本。
这宫女也是个人物,面无表情,却读的声情并茂,皇后表情随她的语气变化。
沉昭雪进来后,宫女收起话本,朝她行礼,默不作声站到一旁。
“昭雪来了!”李承欢那漂亮的脸一大半是遗传皇后的,尤其是一双笑起来灿若明星的眼。
哪怕如今年过半百,岁月在皇后身上不过是增添了几分韵味。
“哎,那天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接风宴上人多事杂,如今面对面,皇后终于可以仔仔细细地端详她,最后得出结论,长叹一声,“瘦了。”
沉昭雪微微一笑,这笑意冲淡了她眉目间的清冷:“仙门不重口腹之欲,但求灵台清明,娘娘不必为我担忧。倒是我看娘娘风采依旧,更甚往昔。”
“你这孩子,就会捡我爱听的说。”皇后笑得花枝乱颤,“我还担心你在外面受欺负,现在看来,嘴这么甜想必也没人舍得欺负你。”
两人胡乱聊了些。
一直到李承欢提着李恕进来,人未至,声先到:“母后!李恕又逃课被我抓住了!”
还混着李恕的求饶:“太子哥哥求你了求你了……完了。”
皇后眉眼一压,十分美艳的脸透露出十二分的凶狠:“李恕!”
李承欢看到沉昭雪很是惊喜,松开李恕,不等宫女为他搬来椅子,他先蹭去沉昭雪的身边:“阿雪,你今日怎么入宫了?”
那边皇后教训着李恕,从他上上次考核全部丙等到太学老师被气的连上三封折子告他的状,还不时翻旧账,李恕老老实实站在皇后面前听训,不敢反驳。毕竟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冤枉了他的。
余光撇到他矜贵傲气、一点情面不讲的太子哥哥屈膝蹲在那新来的国师面前,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国师的背影,倒是能清楚地看见李承欢的表情,眼里跟盛了一汪春水一样,堪称小意温柔,而一旁的宫女熟视无睹。
李恕整个头都偏了过去想看看是怎么个事儿,皇后话本拍他屁股上,力道不大但是让他回神,战战兢兢看向皇后。皇后似笑非笑,语气也没了开始的暴躁,却无端更瘆人:“还敢走神?”
最后李恕喜提抄书二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