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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晨光熹微时,冯谁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让他有一瞬怔忪,但怀里温热的触感很快将他拉回现实。
      他借着晦暗的天光,看着赵知与睡得红扑扑的脸蛋。

      不知道看了多久,怀里人眼皮颤动两下,缓缓掀开。
      一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深山的湖泊,映出冯谁痴迷的凝视。
      赵知与笑了,红唇后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下意识凑过来要亲冯谁,却又在中途生生刹住。

      赵知与眨了眨眼睛,茫然片刻后,彻底清醒了。
      他幽怨地睨了冯谁一眼,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冯谁颈窝。
      “哥哥,你看我多久了?”

      冯谁轻咳两声:“抓紧睡会儿,还没到时间。”
      赵知与伸出两只胳膊,搂住冯谁的脖子,突然抬起头,拎起一根红线。
      红线末端挂着烧了玻璃罩的手工玫瑰。

      赵知与看了一会,抬眼问冯谁:“认识的女孩是谁呀?”
      冯谁好一会儿才跟上他的思路,这是指介绍他用玻璃保存玫瑰花的女孩:“你见过的,就是咱们买奶茶那家那个女孩。”
      “哦。”赵知与食指一圈圈缠着红线,“你觉得她长得漂亮吗?”

      “……”冯谁有点茫然,“背后不许议论女孩长相。”
      赵知与嘴角撇着,审视地看冯谁。
      冯谁叹了口气:“很漂亮。”

      赵知与看了冯谁一会,突然从他怀里退出,转过身背对冯谁。
      冯谁看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了嘛?上一秒还好好的!

      冯谁艰难思考了一会,慢慢回过味来,赵知与这不会是——吃醋了吧?
      冯谁看着赵知与睡衣里露出的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一下子有些面红耳赤,又有些隐秘的欣喜。
      那种感觉,就像被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轻柔地扫过跳动的心脏。

      他蹭了过去,揽住赵知与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赵知与“哼”了一声,被冯谁乖乖抱着。
      冯谁额头抵着他的后脑勺:“没你好看。”

      赵知与又哼了一声,还是没说话。
      冯谁斟酌着字句:“不管是男孩女孩,卖奶茶卖烧饼卖金子,全世界我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赵知与安静了一会,一猛子翻过身来,抱住了冯谁,又哼了一下。

      冯谁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是不是教训张正了?”赵知与在他怀里说,声音震动着他的胸腔。
      冯谁有些想把他提溜起来,忍着心猿意马嗯了一声:“他跟你告状了?”

      赵知与笑了笑:“没呢,只是我看他有点怕你的样子,但是昨天周衍宗的事,是他提醒我的。”
      冯谁只愣了一下:“哦,你睡觉前喷香水了吗?”
      “没有,我很香吗?”赵知与抬头问他。

      冯谁盯着床头柜上的纹理,不敢看赵知与:“还行。”
      赵知与不说话了,安静地抱着他。

      “你爸爸呢?说起来,来这里这么久,好像都没见过他?”冯谁问。
      “妈妈去世后,爸爸就一心扑在生意上,平时一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回。”
      冯谁沉默了一会,用力地搂住了赵知与。

      赵知与玩着冯谁脖子上的红绳:“我想爸爸其实也是在避着我,毕竟那场车祸,我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但妈妈却走了,就算爸爸不说,我想我们父子心里,肯定都有过同样的想法,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不许这么想。”冯谁严肃地说,“也不许这么说。”
      赵知与抬眼,冯谁看着他的眼睛:“呸三声。”
      “嗯?”
      “呸呸呸。”冯谁示意。
      “呸呸呸。”赵知与跟着念。

      “好了。”冯谁摸摸他的脸,“不吉利的话都呸走了。”
      赵知与笑了笑,重新埋进冯谁胸前。

      提到逝去的母亲,赵知与的心情明显低落许多,冯谁有些难受,手指插进赵知与的头发,一下一下梳理着:“那平时照顾你的,就只有管家吗?”
      “主要是二叔。”赵知与说。
      “你的事二老爷说了算?”
      “是这样。”

      冯谁默了默:“他对你似乎……”
      “不太亲密是吧?”赵知与问。
      “嗯。”
      赵知与沉默了一会:“其实二叔对我很好,从小到大都好。爸爸妈妈对我也好,所以即便妈妈去世,爸爸不怎么回家,我也不觉得难受,并不是不想念他们,而是他们留给我的美好记忆,那种类似于……养料一样的东西,太多了。
      “小时候每天都很开心,睡觉之前充满了期待和愉悦,感觉自己就像活在童话里的快乐王子。
      “二叔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想他一直把我当自己小孩,但是那种万事顺心的生活里,人一不小心就会骄傲,就会失去分寸。”

      冯谁好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赵知与继续说:“有一次,二叔跟我玩闹,已经忘了是因为什么发生了点争执,不值一提的争执,轻如鸿毛一样,但我年纪小,加上心智不够成熟,大概觉得那个如今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于当时的自己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我说了一句收不回的话,我想二叔和我,就是因为那句话变得生分的。”

      二十多岁的赵成胤眼里带着笑,故意作出倨傲的模样逗弄小侄子,把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气得跳脚:“来呀,你不是厉害吗?看你没有你爸妈在怎么赢过叔叔,你这个小哭鼻子精,略略略。”

      “我不是哭鼻子精!”小小的赵知与被伤害了自尊心,眼圈鼻翼一红,眼看就要哭出来,“爷爷说了,以后赵家都是我的!我是下一任家主,二叔也要听我的!我才是最厉害的!”

      赵成胤手里地乐高啪一声落在地板上,碎得四分五裂。

      冯谁摸了摸赵知与的头发:“你不是有心的。”
      赵知与嗯了一声:“当晚爸爸听说了,把我教训了一顿,向来温和的爸爸第一次露出疾言厉色的模样,就连宠溺我的妈妈也默不作声,我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我找二叔道歉,二叔倒是没怪我,只是从那之后,我们终究不如从前亲密。
      “妈妈出车祸时……车上除了我和妈妈,还有二叔。
      “车子从护栏翻出去时,天旋地转,我脑袋磕到了,出了血,全身都在叫嚣着好痛好痛,晕晕乎乎中,我闻到了汽油味,我很害怕……”

      赵知与的身上泛起细微颤栗,冯谁把他搂紧了些,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脊背。
      “我好像晕过去了一会,醒过来时,我看到二叔爬了出去,我心想真好,二叔能得救真是太好了。
      “世界在我眼中是颠倒的,二叔脑袋朝下,我看不清他的伤势,但他走得东倒西歪,身上都是红的,我看着二叔走出去几步,突然又折返回来,用力拉开车门,把我拖了出去。
      “二叔把我放在安全的地方,又按着伤口想去救妈妈,车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爆炸的。”

      赵知与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然而冯谁能清晰感觉到平静之下,经年未曾褪去的恐惧、悲伤和愧疚。
      至爱在眼前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样巨大的痛苦降临在一个心智残缺的孩子身上太过残忍了。

      赵知与安静了一会儿:“二叔离爆炸近,背上插进了迸溅的车身金属,虽然得到了及时救治,但现在每到阴雨天还是会疼,所以他不喜欢下雨,也不喜欢阴暗有水的地方。
      “妈妈去世后,爸爸不怎么回家,反倒是先前跟我越来越生疏的二叔,主动承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
      “其实他谁也不欠,开车的是妈妈,侧翻是道路问题,那样的结果可能是我们欠了些运气,但我总感觉二叔对我有愧,一直尽可能地弥补。”

      冯谁拍了拍赵知与的脊背:“他们都很爱你。”
      “嗯。”赵知与低声应着。
      过了一会儿,赵知与抬起头:“哥哥,我也会好好爱你,像奶奶一样一辈子珍视你、保护你。”

      冯谁怔了片刻,眼眶有些发热,赵知与似乎等着他的回答,一个对等的承诺,但等了一会也没等到,赵知与也不气馁:“我在学校学了烹饪,下次回家,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冯谁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贵族学校教烹饪,回家,赵知与做饭,其中哪一个更具有冲击力。
      “回家?”冯谁问。
      “回奶奶在的那个家呀。”赵知与说,“在这里也行,就是有点麻烦。”

      冯谁愣了愣,把赵知与提溜了上来,跟他平视。
      赵知与的眼神清澈认真。
      冯谁心中一动,全身泛起震颤。
      赵知与把那里当成了他的家,把冯谁和老方划成了他的亲人。

      他脑袋眩晕,像喝了一壶酒,迷醉混乱。
      为了掩藏异样,他随口问了句别的:“你做饭吗?”
      “嗯,我都学会了。”赵知与说。
      冯谁笑了笑:“你一个大少爷,怎么能拿锅铲拿菜刀呢?”
      “为什么不可以?”赵知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爸爸也经常给妈妈做饭,爸爸说,男人力气大,就应该拎锅铲颠勺的。”

      冯谁没办法反驳:“那洗碗呢?”
      “爸爸洗。”
      “洗碗不需要力气。”
      “但洗碗脏,妈妈的手是看书写字弹琴的手,不能干粗活。”

      赵知与凑近了些,鼻尖挨着冯谁的鼻尖,近得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眼皮的褶皱。
      “哥哥,以后如果只有我们两个,那些事,做饭,洗碗,扫地……我也会做的。”
      冯谁想偏开头,但又舍不得,只能用很轻的声音问:“那我做什么?”

      “你开心的话,听爵士乐也行,睡觉也行,想干什么都行。”
      “要是不开心呢?”
      “不开心就骂我一顿。”
      “那怎么行?不讲理吧。”
      “怎么不行?我妈妈不开心时就骂爸爸,爸爸乐呵呵的,一点都不生气。”

      冯谁笑了。
      赵知与看着他的笑脸,眼神都有些发直,眼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偏过了脑袋。
      “哥哥,你说,是不是在喜欢的人那里挨骂也是一种幸福。”赵知与看着天花板问。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骂为好。”冯谁说。
      “我不会骂你。”赵知与说,“但你可以骂我,打我也没关系。”

      冯谁目光阴翳了一瞬,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闹钟响了。
      赵知与探身按掉,掀开被子起床:“我先去洗漱。”
      冯谁仍躺着:“嗯。”

      赵知与洗漱完,穿戴齐整,冯谁才懒洋洋地从被窝里起来。
      赵知与去了冯谁房间,取了件外套过来:“伸手。”
      冯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按赵知与说的做。

      赵知与给他穿上了外套:“等腿上伤换完药再穿下面的。”
      冯谁怔愣,不明白怎么就让赵知与帮他穿衣服了。
      赵知与单膝跪了下去,把冯谁裤脚慢慢往上推,露出大腿的纱布。
      纱布没有渗血,赵知与在边缘轻轻点了一下,抬头问冯谁:“疼吗?”

      冯谁低头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移开目光:“不疼,药挺管用。”
      赵知与站起身,身上校服穿得规整,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那我去上学了,这几天你在这里养伤也行,出去也行,外出的话让司机送你。”
      冯谁看着他唇瓣一张一合,什么也没听进去:“嗯,好。”

      “那我走了。”赵知与说。
      “嗯,好。”
      赵知与没动,看了他片刻:“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冯谁脑子还不太清楚,想了一会:“好好读书。”
      赵知与看着他:“还有吗?”
      “上课不准玩手机。”

      赵知与看了冯谁一会,笑了起来:“好,我都听你的。”
      冯谁松了口气。
      “那我走了。”
      “嗯,好。”

      赵知与没动。

      冯谁跟他大眼瞪小眼。

      赵知与伸出手,拉住冯谁的手,修长的手指温热地蹭过掌心,虚虚捏住了他五指。
      手抬起来,俯身下去,在冯谁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走了。”赵知与说。
      冯谁想应一句,喉咙里沙哑干涩,声音未能顺利出口。

      赵知与转身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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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晚上九点更新。 预收文:双重人格受×忠犬反派攻,追夫甜文,求个收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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