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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111章 夜北异动 ...


  •   北境的风,带着刀子般的凛冽,卷起漫天雪沫,抽打在雁门关斑驳的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嘶鸣。关城之上,镇北军的玄色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不屈的脊梁。然而,这肃杀之中,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城垛后,戍卒们裹着厚厚的皮袄,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霜,眼神警惕地望向关外那片被风雪笼罩的、苍茫无垠的雪原。

      关外五十里,黑水河畔。

      刺骨的寒风卷过冰封的河面,发出尖锐的呼啸。河岸北侧,原本空旷的雪原之上,此刻却如同蛰伏着一片巨大的、蠕动的黑色阴影!那是数以万计的牛皮帐篷!密密麻麻,如同狼群般铺满了整个视野!帐篷顶上,一面面巨大的、绣着狰狞黑狼头的旗帜在狂风中疯狂舞动,发出沉闷的拍击声!旗帜之下,是无数身着厚重皮袄、腰挎弯刀、背负强弓的夜北骑兵!他们沉默地聚集在帐篷周围,或擦拭兵器,或喂养战马,或围坐在篝火旁撕咬着半生不熟的肉块。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眼神凶狠如狼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膻味、汗臭、马粪味以及一种原始的、野性的杀伐气息!

      这便是夜北新可汗——赫连铁勒的王帐所在!

      王帐巨大无比,由数十张最上等的雪熊皮缝制而成,厚重得足以抵御最猛烈的风雪。帐顶,一根高达丈余、顶端镶嵌着巨大狼头骨的金色旗杆直刺苍穹,狼头骨空洞的眼窝里,镶嵌着两颗硕大的绿松石,在风雪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帐内,炭火熊熊,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那股浓重的、混合着酒气、汗味和皮革气息的粗犷味道。帐壁悬挂着巨大的熊皮、狼皮,以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和弓箭。地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

      赫连铁勒高踞于一张铺着完整白虎皮的巨大座椅上。他年约三十,身形魁梧如山,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撑破身上的雪豹皮袄。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左额角斜劈至下颌,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破坏了他原本还算英武的面容,更添几分凶戾之气。他正是乌力罕的独子!此刻,他手中把玩着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匕首,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帐下肃立的各部首领。

      “可汗!”一名身材矮壮、满脸络腮胡的部落首领(龙套,黑狼部首领巴图)踏前一步,声音如同破锣,“咱们在这冰天雪地里耗了快十天了!牛羊冻死不少!勇士们都快冻僵了!那靖国的娘们儿到底给不给冰蚕?不给就杀进去抢!”

      “对!杀进去!”另一名独眼的首领(龙套,秃鹫部首领哈尔巴拉)挥舞着拳头,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听说京城富得流油!金子堆成山!女人嫩得能掐出水!咱们替老可汗报仇!顺便发财!”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粗野的附和声,群情激愤。

      赫连铁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手中的黄金匕首猛地插进面前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上!刀锋深深没入,油脂四溅!

      “急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猛兽般的压迫感,“那女人不是要冰蚕救命吗?想要冰蚕?可以!”他猛地拔出匕首,带起一溜油花,刀尖直指南方,“让她自己来!带着冰蚕来!做我赫连铁勒的可敦(王后)!否则——”他眼中凶光暴射,“老子就踏平雁门关!让黑水河漂满靖国人的尸体!用他们的血,祭奠我阿爸(父亲)的英灵!”

      “可敦?!”巴图一愣,随即爆发出粗野的大笑,“哈哈哈!好!让那靖国的太后给可汗暖被窝!生一堆小狼崽子!”

      “抢他们的太后!”帐内哄笑声、怪叫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一名亲卫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用狼筋捆扎的羊皮:“可汗!有密信!来自南边!”

      赫连铁勒眉头一挑,接过羊皮卷。展开,上面是用炭笔书写的、略显娟秀却带着锋锐之气的字迹:

      “赫连可汗钧鉴:”
      “闻可汗屯兵黑水,索要冰蚕,欲纳靖国太后为可敦,壮志豪情,令人钦佩。然秦琬卿狡诈如狐,手握重兵,岂肯轻易就范?恐以缓兵之计拖延,待其解药炼成,必挥师北上,报龙城之仇。”
      “妾有一策,可助可汗一箭双雕:娶秦琬卿,非但可得冰蚕,更可兵不血刃,得中原半壁江山!妾在靖国朝堂尚有暗线,可助可汗里应外合。待可汗入主中原,妾愿奉上玉玺残图,助可汗得传国神器,成就千古帝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可汗有意,请以冰蚕为信,三日后子时,黑风口鹰嘴崖下,自有使者接应。”
      “炎汉故人,苏若雪拜上”

      “苏若雪?”赫连铁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龙城祖陵崩塌,夜北精锐尽丧,据说便是此女从中作梗!她竟未死?还送来了这样一份“大礼”!

      中原半壁江山!传国玉玺!

      赫连铁勒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猛地攥紧羊皮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刀疤脸上肌肉扭曲,眼中闪烁着贪婪、野心与一丝疯狂的火焰!他阿爸乌力罕穷其一生,也不过是想在草原称雄!而他赫连铁勒,若能入主中原,坐拥半壁江山,甚至得到那传说中的传国玉玺……那将是何等功业!

      “可汗?”巴图见赫连铁勒神色变幻,忍不住问道。

      赫连铁勒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传令下去!各部勇士,给老子打起精神!三日之内,备好最烈的酒!磨快最利的刀!喂饱最好的马!”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声音如同滚雷,在帐内炸响,“三日后,老子要亲自去黑风口!迎娶靖国的太后!谁敢挡路——”他手中的黄金匕首狠狠劈下,将面前的矮几一角斩断!“杀无赦!”

      “吼——!!”帐内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狼嚎般的咆哮!各部首领眼中燃烧着嗜血与贪婪的光芒!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冰雹,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狠狠砸进了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京城。

      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的铅块。炭火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与压抑。朝臣们垂手肃立,个个面色凝重,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须弥座之上那道玄色的身影。

      “……夜北新可汗赫连铁勒,乌力罕之子,率黑狼、秃鹫、苍鹰等七部联军,约五万骑,屯兵黑水河北岸,距雁门关不足五十里!”兵部尚书赵虎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和难以遏制的怒火。他脸色依旧苍白,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暗红色的血渍渗出,但他依旧挺直脊梁,如同受伤的猛虎,“其前锋游骑已数次逼近关墙挑衅,射杀我斥候三人!赫连铁勒放出狂言:索要‘夜北冰蚕’!若三日内不将冰蚕与其指定之人送至黑风口,便……便……”赵虎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几乎说不下去。

      “便如何?”秦昭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赵虎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挤出:“便踏破雁门关!屠尽北疆三镇!并……并要太后……亲赴夜北王庭……为……为奴为婢!”

      “轰——!”

      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虽然早有风声,但亲耳听到如此赤裸裸的、带着极致羞辱的威胁,依旧让群臣骇然失色!

      “狂妄!蛮夷安敢如此!”一名老臣(龙套,御史大夫周正)气得浑身发抖,须发皆张。

      “欺人太甚!我大靖天威,岂容此等羞辱!”另一名武将(龙套,羽林卫副统领陈锋)怒目圆睁,按刀怒吼。

      然而,更多的朝臣却是面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夜北铁骑的凶悍,他们早有耳闻!五万控弦之士,在如此严寒的冬季陈兵边境,其威胁远超寻常!更何况,京城刚刚经历大乱,元气大伤,国库空虚,粮草不济……

      “太后!”户部尚书周淮安(龙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国库……国库实在空虚啊!存粮不足支撑大军一月之需!北疆苦寒,转运艰难……若……若再启战端……恐……恐生民变啊!”

      “是啊太后!”礼部侍郎孙文礼(龙套,前文被控者之一,已恢复)也颤声附和,“赫连铁勒虽狂悖,然其所求,不过一冰蚕……冰蚕虽珍贵,终究是死物……若能以此物……消弭刀兵……免生灵涂炭……或……或可权宜……”

      “权宜?!”赵虎猛地转身,怒视孙文礼,因激动牵动伤口,脸色更加苍白,“孙侍郎!你可知那赫连铁勒要的不仅是冰蚕!他要的是太后的尊严!是我大靖的国体!今日若以太后之尊换取苟安,明日他就能要陛下的江山!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赵尚书!”孙文礼被赵虎的气势所慑,后退半步,却仍强辩道,“下官……下官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太后乃万金之躯,岂能……岂能亲赴险地?然……然事急从权……或可……或可遣宗室贵女,厚加封赏,代太后和亲……”

      “放屁!”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响起!凉国督将拓跋烈一步踏出,魁梧的身形如同铁塔,豹眼圆瞪,杀气腾腾,“我拓跋烈虽非靖臣,却也知廉耻!让女人去换太平?还是让一国之母去受蛮夷之辱?你们这些酸儒的骨头,都被狗吃了吗?!我凉国男儿,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低头!”

      他猛地转向秦昭,单膝跪地,抱拳道:“太后!末将愿率本部三千铁骑为先锋!踏平夜北大营!砍下赫连铁勒的狗头!献于阶下!”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北斗军、夜北亲汉部的将领纷纷出列,怒吼请战!群情激愤!

      秦昭端坐于须弥座之上,玄色常服衬得她面容愈发冷峻。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下群臣——有赵虎、拓跋烈等将领的愤怒与决绝,有周淮安等文官的恐惧与退缩,有孙文礼等投机者的闪烁其词……她胸口的血玉符咒微微发烫,传递着一种冰冷的警示。赫连铁勒的狂妄背后,必然有苏若雪的影子!那封密信的内容,鹰眼卫早已截获!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身侧那小小的身影上。刘子瑜穿着明黄的龙袍,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龙椅里缩成一团,小脸煞白,眼神惊恐,如同受惊的幼兽,紧紧抓着扶手,指节发白。他根本听不懂这些复杂的争论,只感觉到那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

      “都闭嘴。”秦昭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大殿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赫连铁勒,跳梁小丑。”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冷傲,“凭他,也配与本宫谈条件?”

      她缓缓站起身,玄色披风垂落,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传旨。”

      “命雁门关守将陈锋(龙套,晋升),坚壁清野,死守关隘!敢言弃关者,斩!”
      “命凉国督将拓跋烈,率本部铁骑,即刻北上,进驻云中要塞,与雁门关互为犄角!若夜北敢动,则击其侧翼!”
      “命夜北亲汉部统领达古拉,率本部轻骑,游弋黑水河南岸,袭扰其粮道,断其耳目!”
      “命兵部尚书赵虎,坐镇京城,统筹粮秣军械,不得有误!”
      “户部,开内库!征调京畿所有存粮,优先供给北疆!凡有囤积居奇、延误军需者,斩立决,抄没家产!”

      一条条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从她口中清晰吐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没有犹豫,没有妥协,只有最直接、最冷酷的战争动员!

      朝臣们被这凛冽的杀气所慑,无人敢再出声。赵虎、拓跋烈等人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周淮安等人则面如死灰,瑟瑟发抖。

      秦昭的目光最后落在拓跋烈身上:“拓跋将军。”

      “末将在!”拓跋烈抱拳。

      “你亲自去一趟黑风口。”秦昭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寒意,“告诉赫连铁勒。”

      她微微停顿,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

      “冰蚕,本宫要定了。”
      “他的人头,本宫也预定了。”
      “三日后,本宫在黑风口等他。”
      “让他洗干净脖子。”

      夜色深沉,风雪暂歇。镇北王府暖阁内,药香弥漫。萧战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秦昭坐在榻边,手中握着一卷北境军报,目光却落在萧战苍白平静的脸上。

      “夜北异动……赫连铁勒……”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军报边缘,“苏若雪……果然在背后……”

      她胸口的血玉符咒微微跳动,传递着一丝不安的悸动。赫连铁勒不足惧,五万夜北铁骑虽凶悍,但凭借雁门天险和拓跋烈的凉国铁骑,并非不可抵挡。真正让她警惕的,是苏若雪!她就像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精准地利用了赫连铁勒的仇恨和野心,将北疆变成了新的火药桶!而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挑起一场战争那么简单!她想要的是整个中原的混乱,是趁乱夺取玉玺,是复仇!

      “你想让我去黑风口?”秦昭的眼神锐利如刀,“你想在那里设下陷阱?”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残雪映着清冷的月光。她推开窗,寒风涌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好。”她对着冰冷的夜空,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你所愿。”

      “本宫就去黑风口。”
      “看看你苏若雪……”
      “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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