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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153章 苏若雪的残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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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十万大山深处。
暴雨初歇，浓得化不开的瘴气如同粘稠的浆糊，沉甸甸地压在密林之上。参天古木的枝叶低垂，滴落着浑浊的水珠，发出单调而令人烦躁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殖质、湿泥、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混合着蛇虫腥气的阴湿气息。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如同垂死的巨手，遮蔽了本就微弱的天光。远处，不知名的毒虫发出尖锐的嘶鸣，混杂着野兽低沉的咆哮，在死寂的密林中回荡。
一处隐蔽在悬崖峭壁之下的巨大溶洞入口，被茂密的藤蔓和垂挂的钟乳石遮掩得严严实实。洞口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支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火把，散发出惨淡而冰冷的光芒，将洞壁映照得如同鬼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血腥气，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正是当年苏若雪炼制蛊毒、召唤圣火的巢穴！
溶洞深处，鹰眼卫岭南分舵的精锐小队（龙套）如同鬼魅般潜行。他们身着特制的、涂满驱虫药膏的紧身皮甲，脸上覆盖着只露出眼睛的金属网面罩，手中紧握着淬毒的短弩和锋利的匕首。动作迅捷无声，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洞壁上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干涸的血渍，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罐、断裂的骨杖、以及一些早已化为白骨的毒虫尸体，无声诉说着曾经的疯狂与毁灭。
“舵主！有发现！”一名身材瘦小、动作灵活的鹰眼卫（龙套，代号“穿山甲”）压低声音，指向溶洞最深处一处被巨大钟乳石遮挡的角落！那里，地面明显有翻动过的痕迹！一块边缘布满青苔的厚重石板，被巧妙地伪装在岩石缝隙中！
鹰眼卫岭南分舵舵主，冷锋（龙套），一个面容冷峻、眼神如刀的中年汉子，立刻上前。他蹲下身，手指在石板边缘仔细摸索。指尖传来极其细微的、人工开凿的凹槽痕迹。他眼中精光一闪，从腰间皮囊中取出几根特制的、带有倒钩的纤细钢针，小心翼翼地插入凹槽。
咔哒！咔哒！
几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厚重的石板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深洞口！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泥土腥气和奇异甜香的腐朽气息，如同沉睡千年的毒蛇，猛地从洞口喷涌而出！
“退后！戴好面罩！”冷锋厉声低喝！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药丸分给众人含在口中！自己也迅速塞入口中一枚！
众人屏息凝神，警惕地等待了片刻。洞口内并无异样。冷锋打了个手势，率先点燃一支特制的、燃烧时发出明亮白光且能驱散瘴气的火把，矮身钻入洞口。其余队员紧随其后。
洞口下方，是一条狭窄、陡峭、湿滑的石阶。石阶向下延伸数十丈，最终通向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室。石室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具巨大的、由整块黑色火山岩雕凿而成的石棺！棺盖紧闭，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石棺四周，散落着一些早已腐朽的、依稀能辨认出是女子衣物的碎片，以及几件断裂的、镶嵌着黯淡宝石的首饰。
最令人心悸的是，石棺周围的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符文！符文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色泽！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与邪恶气息！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气，正是从这些符文上散发出来的！
“是她的衣冠冢！”一名队员（龙套）低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若雪……她果然没死透！”
冷锋眼神冰冷，示意众人散开警戒。他走到石棺前，仔细检查棺盖。棺盖与棺体严丝合缝，并无锁扣，只在棺盖中央位置，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符文印记。印记中心，镶嵌着一块边缘参差不齐、散发着微弱暗红光芒的——血玉碎片！
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活物般的邪异波动！与石壁上那些暗红符文隐隐呼应！
“小心！”冷锋沉声道，示意众人退后几步。他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抽出一柄特制的、包裹着浸透药液布条的短撬棍，小心翼翼地将撬棍尖端插入棺盖边缘的缝隙中。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沉重的棺盖被缓缓撬开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尸体腐烂和奇异甜香的恶臭，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即使隔着面罩和药丸，众人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冷锋强忍不适，用力将棺盖推开大半！
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棺内！
没有尸体！没有骸骨！
棺底，只铺着一层早已腐朽发黑的锦缎。锦缎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件折叠整齐、却布满污渍和干涸血痕的——赤红色纱裙！纱裙的样式，与当年苏若雪在圣火教祭坛上穿着的，一模一样！纱裙旁边，放着一支断裂的、镶嵌着琥珀的银簪！以及……
一卷由某种不知名兽皮制成的、边缘焦黑卷曲的卷轴！卷轴被一根染血的黑色丝带系着！卷轴旁边，赫然是那块镶嵌在棺盖上的、散发着暗红光芒的血玉碎片！
冷锋瞳孔骤缩！他强压下心头的惊骇，用带着特制手套的手，极其小心地拿起那卷兽皮卷轴。解开染血的丝带，缓缓展开。
兽皮卷轴上，用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墨汁，书写着几行扭曲、癫狂、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美感的字迹！字迹下方，还绘制着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如同祭坛般的图案！
冷锋的目光扫过卷轴上的文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快！八百里加急！呈送陛下！绝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太可怕了！”
京城，紫宸殿偏殿。
烛火摇曳，驱不散深冬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沉水香的馥郁，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凝重。巨大的紫檀书案上，堆积着来自北境叛军前线的战报、太庙封印监测的密折、以及各地因恐慌而动荡的奏章。秦昭端坐案后，玄色常服衬得她身形挺拔，眉宇间却带着浓重的疲惫与挥之不去的阴霾。胸口的赤金符文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灼痛，提醒着太庙深处那蠢蠢欲动的灭世危机。
萧战躺在不远处的软榻上。他依旧双目紧闭，灰翳的眼睑覆盖着永恒的黑暗，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祖陵玉玺放在他枕边，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光芒，如同守护他最后生机的星辰。福伯垂手侍立榻边，眼中满是忧虑。
“陛下！”林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门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与……惊疑！他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沾染着泥土和暗红污迹的铜匣！
“岭南……鹰眼卫……急报！”林墨单膝跪地，将铜匣高举过头顶，“在……在苏若雪旧巢穴……发现……衣冠冢！内有……血玉碎片……及……祭文！”
“苏若雪？”秦昭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胸口的符文印记灼痛骤然加剧！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她心中无尽的波澜！她一把抓过铜匣！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迅速打开铜匣！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奇异甜香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她强忍不适，取出匣内那卷边缘焦黑的兽皮卷轴！目光落在那些扭曲、癫狂、如同用鲜血书写的字迹上！
“吾……苏若雪……”
“以……残魂……为引……”
“以……血玉……为钥……”
“唤醒……沉睡……之……魔神……”
“颠覆……乾坤……重铸……秩序……”
“此……乃……吾师……玄机子……之……夙愿……”
“亦……乃……吾……之……宿命……”
“恨……恨……恨……”
“然……无悔……”
祭文下方，那个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祭坛图案，中心位置，赫然镶嵌着一枚微缩的、散发着暗红光芒的血玉碎片图案！碎片周围，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最终指向图案上方一个扭曲的、如同魔神之眼的标记！
轰——！！！
秦昭的脑海如同被惊雷劈中！一片空白！她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卷轴险些脱手！胸口的符文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岩浆喷发般的灼热剧痛！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怒火与难以置信的惊骇，瞬间席卷全身！
“以吾残魂为引……以血玉为钥……唤醒魔神……”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玄机子……夙愿……宿命……”
她猛地想起！太庙异变！归墟之力泄露！血玉符咒与传国玉玺融合！投射出的千年后画面！那枚刻着“萧战”名字的玉佩！以及……苏若雪临死前那句断断续续的遗言：“血玉……非一物……而是一对……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卷染血的祭文，强行串联！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苏若雪的自尽！是假象！
是精心策划的献祭！
她用自己的残魂和血玉碎片为钥匙！强行冲击了太庙之下、镇压归墟之力的上古封印！
她所做的一切！疯狂！杀戮！背叛！最终目的！竟是为了……唤醒那足以吞噬万物的魔神之力！颠覆乾坤！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竟然是她和秦昭共同的……师父！玄机子！
“玄机子……”秦昭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焚天的怒火与……一种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的、深入骨髓的痛楚！那个从小教导她、被她视为父亲、临终前将血玉符咒交给她的师父！竟然……才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他利用了她！利用了苏若雪！甚至利用了这千年的轮回！只为完成他那疯狂的“夙愿”！
“噗——！”极度的愤怒与精神冲击之下，秦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珠溅落在暗红的祭文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陛下！”林墨失声惊呼！
“琬卿！”软榻上的萧战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灰翳的眼睑下，眼球疯狂转动！他仿佛感应到了秦昭的剧痛与愤怒！祖陵玉玺的光芒瞬间暴涨！
就在秦昭的鲜血溅落在祭文上的瞬间——
嗡——！！！
那卷兽皮祭文！连同铜匣中那块暗红的血玉碎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芒！光芒瞬间将整个偏殿映照得一片血红！
一股阴冷、怨毒、带着无尽疯狂与不甘的精神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祭文和碎片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光芒之中！一个模糊的、由暗红色光粒构成的虚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身形纤细，长发披散！脸上覆盖着半透明的赤金面纱！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的……眼眸！
苏若雪！
“秦……琬……卿……”一个沙哑、破碎、如同无数玻璃摩擦般的、充满了无尽恨意的声音，直接在秦昭的脑海中响起！
“你……终于……看到了……”
“这……就是……真相……”
“我们……都是……棋子……”
“他……的……棋子……”
“他……要……的……”
“是……归墟……之力……”
“是……超越……轮回……的……力量……”
“你……我……萧战……”
“这……天下……”
“都……是……祭品……”
虚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疯狂！她缓缓抬起虚幻的手，指向秦昭胸口的符文印记！
“你的……符咒……”
“我的……碎片……”
“合二……为一……”
“便是……开启……最终……封印……的……钥匙……”
“他……在……等着……”
“在……血池……祭坛……之下……”
“等着……你……”
话音未落！
虚影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构成她身体的暗红光粒剧烈闪烁、明灭！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眼中的幽蓝火焰疯狂摇曳，最终……化为两滴如同实质般的、暗红色的……血泪！
“对……不……起……”
“还……有……”
“祝……你……们……”
“幸……福……”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与……祝福。
砰——！！！
虚影猛地炸裂开来！化为无数细碎的暗红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卷染血的祭文和那块暗红的碎片，静静地躺在铜匣中，光芒彻底黯淡。
偏殿内，死寂一片。唯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秦昭粗重的喘息声。
她怔怔地看着铜匣。胸口的符文印记灼痛依旧，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冰水浇头般的寒意。苏若雪最后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荡。
棋子……祭品……血池祭坛……最终封印……玄机子……
真相，如此残酷。而未来，更加黑暗。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虚空，仿佛看到了太庙深处那翻腾的黑雾，看到了那深埋地底、等待着她的……最终宿命。
“萧战……”她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软榻上，萧战灰翳的眼睑微微颤动。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摸索着，极其精准地、轻轻地覆在秦昭放在榻边的手背上。指尖冰凉，掌心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热。
“我……在……”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无论……前方……是……什么……”
“我……陪你……一起……”
秦昭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胸口的寒意，似乎被那掌心的一丝温热驱散了些许。
她低头，再次看向铜匣中那卷染血的祭文和暗红的碎片。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褪去，只剩下一种斩断一切、直面宿命的冰冷决绝。
“传旨！”
“命林墨！鹰眼卫！倾巢而出！”
“目标——血池祭坛！”
“掘地……三尺！”
“也要……把玄机子……”
“挖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