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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94 整编军队 ...


  •   寒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雁门关斑驳的城砖上,呜呜咽咽如同战死者的悲鸣。校场却一片死寂,三股泾渭分明的力量僵持着。北面是残破黑狼旗下沉默的夜北亲汉部骑兵,他们的皮袄上凝着血冰,眼神里还残留着野狼谷烟火的惊悸;西侧凉国重骑兵的铁甲反射着寒光,拓跋雄按着腰间弯刀冷眼睨视,仿佛随时要踏碎脚下残雪;正中则是北斗军灰扑扑的阵列,赵虎脸上新添的刀疤还在渗血,陈锋沉默地擦着卷刃的朴刀。

      雪屑落进秦昭玄黑大氅的银狐毛领里,她一步步踏上点将台,脚下薄冰碎裂声刺得人心头发紧。三万道目光锥子般钉在她身上——有北斗老卒的期盼,凉国人的嘲弄,夜北骑手的狐疑。

      “啪!”一坨冻硬的马粪砸在台前,碎冰溅上秦昭战靴。
      “装什么大尾巴狼!”凉国阵中满脸横肉的千夫长啐了口唾沫,“老子是来抢玉玺的,不是给娘们儿当看门狗!”

      赵虎暴起要冲,却被秦昭横臂拦住。她弯腰拾起半截埋在雪里的马骨——那是三日前的战饭。指腹摩挲着骨缝里的冻肉丝,凛冽声音穿透风雪:“粮草将尽时,这匹马替将士挡了七支毒箭。”骨节突地捏紧,“现在我要问拓跋将军,你是来争这根马骨,还是来争活路?”

      全场死寂,只有达古拉皮帽下的狼牙串簌簌作响。

      火头军营灶坑吞吐着呛人浓烟,半融雪水混着霉米在铁锅里翻腾。凉国都尉尉迟燎一脚踹翻汤桶,黄浊汁液泼了北斗军火头张老七满身:“狗都不吃的玩意儿,让爷啃马骨头?”

      张老七抹了把脸上的馊水,枯瘦手指抠紧豁口木勺:“昨日是凉军偷走三车好粮!”尉迟燎的刀鞘猛地抽向他面门,却被斜里飞来的玄铁腰牌砸歪——拓跋雄的军令牌深陷雪地,牌面“凉”字断成两截。

      “打狗也得看主子。”秦昭的声音在尉迟燎背后响起,五指扣住他扬刀的手腕。骨裂声让凉国阵线骚动起来,弯刀出鞘声如毒蛇吐信。

      赵虎的北斗军长枪森然前指,达古拉麾下骑手却迟疑着按住箭囊。裂痕在霜冻的空气里滋滋蔓延,三股势力脆弱的平衡一触即碎。

      “你找死!”尉迟燎眼珠赤红欲挣,手腕竟在秦昭铁钳般的指掌下纹丝不动。

      “凭你也配?”寒光乍闪!秦昭腰间鲨皮鞘里弹出一柄青铜短匕——那是萧战昏迷前塞进她掌心的旧物,匕身“战”字血锈斑驳。刀锋擦着尉迟燎喉结掠过,削断一绺黄须钉进灶台梁柱,入木三寸犹自嗡鸣。

      “北斗、凉国、夜北的弟兄都听着!”秦昭踏着倾倒的汤桶跃上灶台,冰水浸透战靴,“昨日有凉军兄弟偷粮,也有北斗军士私藏伤药!”她突然撕开右臂护甲,狰狞箭疤暴露在朔风里——那是为救拓跋雄副将中的毒箭。“若按旧制,此刻校场该立百颗人头桩!”

      灶坑火焰爆开噼啪乱响,映得她眼中血丝如网:“但我要颁靖国联军第一令——自今日起,只罪首犯,不问出身!”

      雪粒子砸在士卒冻僵的脸上,有人瞳孔微震。

      帅帐牛油烛淌着泪,拓跋雄抓起虎符重重拍案:“混编?我凉国勇士岂能与食人的野狼同帐!”案角应声崩裂。

      “去年冬狩,拓跋将军射杀的母狼腹中还有崽吧?”秦昭展开泛黄的《北境堪舆图》,指尖划过野狼谷,“狼群报复兴兵三百里,将军被撕碎的亲卫尸骸还在阴山南麓。”

      拓跋雄的指节捏得青白。

      帐外忽起喧哗,林墨拖进个捆成粽子的汉子——正是私藏粮草的北斗军都尉刘贵。沾泥的雪地哗啦铺开罪证:五袋精米、三盒金创药,甚至还有半只风干的烤羊腿。

      “按北斗军规...”赵虎的刀已出鞘半寸。

      “堵嘴。”秦昭突然打断。林墨愕然间,她已解下自己大氅裹住刘贵冻紫的身躯,“押下去暖着,让他写清何人供货、如何偷运。”转头迎上拓跋雄阴鸷的目光,“将军若不信,可派人同审。”

      拓跋雄冷笑:“审出又如何?莫非斩了这蛀虫,霉米就能变新粮?”

      “不能。”秦昭掀开帐帘,朔风卷着雪片扑灭两盏烛火,“但能斩断伸向粮车的手!”她突然抽出尉迟燎的佩刀掷向帐柱,刀柄缠着的金丝绳赫然是凉国千夫长标识,“昨夜偷粮的七人里,有三人腰佩此绳!”

      尉迟燎脸色骤变。拓跋雄盯着那截金绳,喉结滚动如吞冰棱。

      三更梆子敲碎冻夜时,校场火把骤然通明。七根人桩立在雪地里,北斗军刘贵与六名凉国军士并肩捆缚,口中麻核被血浸透。秦昭亲手将尉迟燎的金丝绳系回他脖颈,刀锋却已抵住他心口:“偷粮者死,纵容者同罪!”

      刀光闪过,七颗头颅滚进雪堆。血喷在“靖国联军”的素白军旗上,拓跋雄闭了闭眼。

      达古拉突然解下狼牙项链砸在案上:“夜北部愿打头阵!”他指向军旗血渍,“但要这旗染敌人的血,不是自己人的!”

      破晓时分,三百辆粮车吱呀碾过冰原。夜北游骑如狼群散开巡弋,凉国重甲护住两翼,北斗军长枪阵押后。秦昭立马高坡,看三方旌旗在寒风中绞缠又舒展。胸口的血玉符咒微微发烫,像有人隔着千山万水轻叩心门。

      校场中央,七具无头尸体已被拖走,只留下七滩刺目的猩红在雪地上慢慢凝固,如同七朵狰狞绽放的血色冰花。浓重的铁锈味混着寒风灌进每个士卒的肺里,三万人的校场静得能听见雪片落在铁甲上的簌簌声。

      秦昭解下玄黑大氅扔给亲卫,只着单薄战袍踏上点将台。寒风卷起她束发的墨带,猎猎作响。

      “抬军鼓!”她声音不大,却似冰锥刺破死寂。

      八名赤膊力士扛着蒙皮巨鼓踏雪而来。鼓面是硝制的犀牛皮,边缘钉着三圈青铜铆钉,正中用朱砂绘着北斗七星——这是镇北王府传承百年的点将鼓,鼓槌早已被历代统帅的手汗浸成紫黑色。

      “咚!”

      第一槌砸落,声浪震得近处士卒耳膜生疼。鼓面北斗七星中的天枢位骤然亮起幽蓝微光。

      “今日起,再无北斗、凉国、夜北之分!”秦昭执槌的手背青筋暴起,“只有靖国联军!”

      “咚!咚!”第二、第三槌接踵而至,天璇、天玑二星次第点亮。鼓声在群山间撞出回响,惊起寒鸦乱飞。

      她猛地撕开右臂绷带,尚未愈合的箭伤因用力再度崩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鼓面:“此伤为救凉国同袍所负!”血珠在鼓皮上滚出蜿蜒痕迹,竟诡异地渗入七星纹路,“若有私斗内耗者——”鼓槌突指雪地血泊,“如此七人!”

      “咚!咚!咚!咚!”最后四槌雷霆万钧!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四星轰然燃起蓝焰!七颗星辰在鼓面流转成勺,光柱冲天而起,将漫天飞雪映成幽蓝色!

      “新令!”秦昭掷槌于地,声裂金石,“凡杀敌者,按首级赏银!凡夺旗者,依品阶晋爵!凡通敌者——”她拔出尚方宝剑劈向鼓架,百年铁木应声而断,“千刀万剐!”

      光柱中浮现巨大虚影:一个夜北骑兵砍翻南楚校尉,腰间瞬间多出沉甸甸的银袋;凉国重甲斩将夺旗,头盔缨穗刹那换成金翎;北斗军士私通敌营的密信刚出手,便被凌迟的刀光绞成血雾!

      “吼——!”夜北部率先捶胸狂啸,狼嚎般的声浪掀翻雪尘。凉国铁骑长枪顿地,金铁交鸣震得关墙落雪簌簌。北斗老卒以刀拍盾,吼声撞在鼓声余韵上,震得冰河开裂!

      点将台下,拓跋雄盯着蓝焰中自己副将受封的幻象,终于解下佩刀拍在达古拉掌心:“前锋给你。”他抬头望向高台,秦昭战袍上的血已冻成冰甲,眼底却烧着焚天的火。

      风雪更急了。新缝制的“靖”字大旗在罡风中撕扯,旗角掠过校场边一排刚立起的木桩——那是为战功卓著者预留的勋位碑。第一块碑的基座上,有人用匕首深深刻下“刘贵”二字,旁边摆着他私藏的那半只烤羊腿。

      秦昭转身时,血玉符咒在怀中轻轻一跳。她按住心口,仿佛听见千里之外病榻上,那人低哑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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