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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笨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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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盘踞在不远处，银绿色的竖瞳静静地看着苏涣凝视那些野草的侧影。
宝贝在看那些草？那些草有什么特别？
他牢牢记住了那些野草的样子，叶片形状，甚至气味。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悄然成型：宝贝喜欢草？就像人类喜欢亮晶晶的石头？
几天后，烛时又消失了。
这一次，他没有去悬崖峭壁，而是目标明确地潜向了雨林边缘，那个人类聚集的、让他本能感到烦躁不适的小镇。
烛时第一次独自深入人类的地盘。
嘈杂的人声、混合着各种食物和垃圾的古怪气味、还有那些黏腻打量的目光，都让他鳞片下的皮肤阵阵发紧，竖瞳本能地收缩，烦躁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强忍着不适，凭着记忆里苏涣注视的那种药篓样子，在集市上寻找。
过程堪称灾难。
他不懂人类的货币，差点用一颗硕大的珍珠去换一个最普通的藤编药篓，引来摊主贪婪的窥视和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
被狡猾的商人用次品充好，用几枚劣质的铜钱就换走了他手里一个真正值钱的古贝币。厌恶人群的躁动让他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显露出鳞片，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压下。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起来最结实、最光滑、最像苏涣“喜欢”的那种药篓，他几乎是抢一般地丢下几枚不知从哪个倒霉蛋身上顺来的铜钱（他以为那是“石头”），抓起药篓，像逃离炼狱般冲出了小镇，一头扎回熟悉的雨林，才敢大口喘气。
他带着一身沾染的、令他作呕的人类市井气息和那个崭新的藤编药篓，赶在日落前回到了洞穴。
苏涣正坐在洞口，望着渐沉的暮色出神。
烛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确定和一路的烦躁，走到苏涣面前。他将那个还带着新藤清香的药篓，轻轻放在苏涣脚边的石地上。动作带着点犹豫和试探。
“喜欢…就采点草放里面…” 烛时努力回忆着练习过的语气，尽量放轻声音，却依旧带着点生硬的直白，他看着苏涣低垂的眼睫，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玩玩？”
苏涣的目光落在那个崭新的藤编药篓上。
光滑的藤条，精巧的编织，背带的弧度……与他记忆中，母亲视若珍宝、最后却被叔父狞笑着扔进火堆的那个旧药篓，几乎一模一样。
“轰——！”
记忆的闸门被这相似的物件狠狠撞开！压抑了太久的悲痛、委屈、思念、以及对那个冰冷人间所有的恨意，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伪装的平静和麻木！
苏涣的身体猛地剧颤起来！他伸出颤抖的、近乎痉挛的手指，轻轻碰触到药篓光滑的边缘。
下一刻，他猛地将那个药篓死死抱进怀里！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压抑了多年的、无声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化作撕心裂肺的嚎啕痛哭！
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崭新的藤条！他哭得浑身颤抖，肩膀剧烈耸动，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要将积压了一生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绝望的泪水中冲刷干净！
哭声里蕴含的悲伤和脆弱，足以让最坚硬的石头为之动容。
烛时彻底懵了！
他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银绿色的竖瞳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慌！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送礼物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宝贝哭得这么伤心？比被他咬了还伤心！
“别…别哭…” 他慌乱地拿起一块兽皮，笨拙地想递给苏涣擦眼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和无措，“哭…哭出来…是不是会舒服点？” 这是他仅能想到的、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关于人类哭泣的“常识”。
他不敢再靠近，也不敢离开，只能僵硬地蹲在苏涣身边，像个犯了错又不知如何弥补的孩子。银白色的细小鳞片在他耳后和颈侧因主人的慌乱而无意识地翕动着，闪烁着微弱而不安的光泽。
他安静地守着，守着这个在他面前彻底崩溃、展现出最脆弱一面的“宝贝”。
苏涣抱着药篓，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灵魂都哭出来。在巨大的悲伤宣泄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脱的空虚感包裹了他。
然而，在这片空虚的废墟之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滋生——一种被允许彻底崩溃、被允许袒露所有脆弱的安全感。
尽管给予这“允许”的，是一条他曾经恨之入骨的、笨拙的蛇。
笨拙的蛇。
泪水依旧在流，但紧抱着药篓的手指，却微微松动了一丝。洞外的暮色，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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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浸透了雨林，也填满了洞穴。
只有几块嵌在石壁上的萤石，散发着幽微的绿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苏涣裹着兽皮，躺在石床上，意识在清醒与迷糊的边缘沉浮。烛时盘踞在石台中央，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睡熟。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一阵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摩擦声，如同冰冷的蛇信，悄无声息地从头顶传来。
苏涣的神经瞬间绷紧！
长期在危险边缘挣扎养成的警觉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声音来自洞穴顶部一处不起眼的、被几块松动岩石掩盖的狭窄缝隙。
借着幽暗的萤石微光，苏涣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几条通体漆黑、尾部末端闪烁着幽蓝光泽的蝎尾，正从石缝中缓缓探出！是墨尾毒蝎！剧毒无比，喜群居，尾针见血封喉！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苏涣的心脏！他猛地看向石台上沉睡的烛时！
“烛时！” 苏涣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清晰，如同冰锥刺破寂静，“小心头顶！墨尾蝎，剧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