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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梁聪 ...


  •   2X14.09.02,滨海三中开学第一天。

      因父母有事,哥哥在不同的学校,李锦希只得独自乘公车去报道。

      玻璃窗里有张丑脸的倒影。
      平庸的肿泡眼无精打采,驼背,嘴角下撇,卤蛋般平整的蜡黄色的脸,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原来自己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那么凶恶啊,难怪在小卖铺买水都能莫名其妙被老板娘骂“贱人”。

      李锦希对着玻璃窗,不动声色调整表情,轻轻抿嘴,嘴角偷偷上扬,微微睁大眼睛,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些。

      公车在十字路口拐弯,与葫芦大厦擦过,大厦外围的反光玻璃照进车窗,李锦希不适地眨眼。目光透过车窗,大厦在不断后退。

      葫芦大厦因造型独特闻名,直到去年有女婴被淹死在厕所后,葫芦大厦“敛财宝地”的名声开始皲裂,闹鬼传闻不断,甚至还请了“高人”帮忙改造葫芦大厦内部布局。

      其实,不论是否有闹鬼传闻,李锦希知道,葫芦大厦迟早“销声敛迹”,毕竟滨海市混乱的社会新闻层出不穷,比葫芦大厦更出名——虽然听上去很割裂,但事实就是如此,李锦希读初中的时候,社会治安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街道上有嚣张跋扈的飞车党抢劫,为了摘下金项链拖行受害者十几米远。
      电线杆和树上贴着白纸黑字、印着黑白照片的寻人启事。
      公车站牌贴着悬赏公告,黑白色撞击下的惨烈犯案现场图,女尸四肢歪斜,满地黑色马赛克,照片下详细写了死者信息,警方一边寻找女尸家属,一边钓出可能会回到现场的嫌疑人。
      路边有不少喜欢成群结队的“烂仔”,染着头发,或者剪成奇怪的发型,拉帮结派,叼着烟,吹口哨。
      偷偷把校服改短、抬高手臂就会露出纤细柔软腰肢的“太妹”,用染发蜡笔将头发挑染成五颜六色。
      还有把校服穿得不三不四的同学,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互相称兄道弟,身上萦绕着泡网吧三天两夜没洗漱过的黑灰色污糟气息,上半天学,泡两天网吧,组织去女厕所“探险”然后猥琐大笑。

      到站广播响起,李锦希目光从玻璃窗收回,紧跟着前面穿同样校服的同学下车。

      沿着蛇形的林荫小路往上,一个个蓝色校服们在陆续地往林荫道深处前行,滨海三中坐落于山脚,这段路显得神秘又清冷。

      真麻烦……以后上下学都得花半个小时,而且坐公车一趟花三块,一天六块,一周三十块,一个月起码得花一百二十块上下学。

      李锦希掐算着,一阵肉痛。

      哥哥李康时比李锦希大一岁,在一中初中部就读,走路十分钟就能到,不需要乘坐公车上学,而且可以睡到七点才起床洗漱。

      李锦希心下羡慕,看到林荫路两旁“烂仔 ”、“太妹”后,又有些忐忑。

      这就是初中啊?居然有这么多奇怪的人。

      叼着烟的学生,纹身的社会青年,穿着奇怪短上衣、几乎要露出肚脐眼的美女,拿着台球杆乱晃的醉汉被台球馆的服务员团团包围。

      李锦希的视线小心翼翼瞥街道两侧的人,很快收回目光。

      哥哥李康时天生柔弱心软,还因病缺了一只耳朵,以他柔弱的性格和缺陷的外形,来三中肯定会被欺负。

      李锦希暗自替他庆幸,在蜿蜒上坡费劲地往上走,满脑子胡思乱想。

      终于来到学校。
      初一三班的教室在一楼,不用爬楼梯。李锦希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视线默默扫了一圈。

      班级后排也有六七个染着头发的不良少男。
      坐前面的女生看上去是不良少女……完蛋,选错座位了。

      李锦希想提起书包换座位,发现班里已经没有多少空余座位,并且前面扎着高马尾的不良少女正好转过头来,好奇的打量李锦希。

      皮肤黑得发亮,眼神锐利有光……哇塞,有肌肉。

      李锦希的目光在不良少女的胳膊上微微停顿,掩饰不住地诧异。
      这女孩扎着高马尾,留着斜刘海,短袖撸至肩头,露出双臂,肩膀上彩色的泡泡糖贴纸衬得皮肤更加黝黑,放松的状态下肌肉线条流畅,看上去力气和练过武术的大堂哥不相上下。

      “你好脸生啊,不是住附近的吧?其他学区的?”
      前面的不良少女抖着二郎腿,嘴里的口香糖嚼吧嚼吧,单手拖下巴,斜眼睥睨李锦希,坐没坐相,“我叫贾思敏,你叫什么?”

      “李锦希。”

      贾思敏吹了个口哨——她抖腿就算了,还吹口哨,像个男孩子。
      “好听,没听过,没见过,你肯定不是住附近的。是其他地方被划分到三中学区的吗?”

      李锦希一愣,从来没有人夸赞过自己的名字好听。

      正想请教什么是学区,有人大声叫贾思敏,于是黑皮女孩转过去,和其他人聊天了,撑着下巴,笑起来两颗虎牙尖尖。

      李锦希的疑问卡在喉咙里,双手搅在一团抠手指。

      成为好学生,好好念书,以后才不会成为‘他们’那样没用的人——这是老师长辈们从小耳提面命的警告和教诲。

      李锦希默默把自己的桌子往后拉,远离贾思敏一厘米。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旁边的空位有个胖胖的女生坐下。
      李锦希侧目,绿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地从她雪白光滑的额头渗出,这位白面馒头气喘吁吁,抬臂胡乱擦拭,对李锦希讪笑,“没迟到,幸好没迟到。”

      笑起来像一块软绵绵的年糕。
      柔弱的笑容,缺陷的外形——胖算不算缺陷?
      李锦希想到可怜的哥哥,顿时对同桌心生好感。

      新同桌比大姆还胖。
      大姆经常被奶奶恶狠狠地咒骂“吃太多”,婆媳俩经常吵架吵到李锦希家,在妈妈的尬笑劝架中吵到小区里,根本不在意“家丑不可外扬”。
      大伯和二伯也一样,喜欢到李锦希家吵架,让爸爸尴尬,并且毫无所觉 ,甚至乐在其中。

      同桌胖妞一会儿擦桌子一会儿擦抽屉,最后才擦脸上脖子上的汗,眼神好奇地偷偷打量李锦希。
      见她如此讲卫生,李锦希对她的印象分飙升到一百。耳尖一动,有高跟鞋在快速逼近,李锦希小声提醒:“老师来了。”

      高跟鞋的声音很快杀入教室,众人的嬉笑谈论声熄了下来,被讲台上的爆炸头老师吸引。

      老师每走一步,脑袋上的棕色爆炸头就像巧克力棉花糖似的抖一下,举手投足利落干脆,抓起粉笔在黑板上哐哐地写下“蓝焰”二字,而后粉笔抛进粉笔槽,面对同学们,抬手拍了拍黑板上的名字,声音尖锐。

      “蓝焰,以后我担任你们的数学老师,也担任你们班主任一职,希望你们让我放心,别乱惹事。”

      拥有这么柔软可爱的头发,说话却这么凶悍。

      李锦希偷偷撇嘴,除了讲卫生的可爱同桌,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满意。
      学校的偏僻位置。
      前座的不良少女。
      教室后排嬉笑的不良学生。
      尖锐刻薄的爆炸头班主任。

      黑板两侧的广播喇叭忽然发出“呲”一声尖叫,班里逐渐静默下来。

      “喂喂?呼——”

      广播里是个陌生的低沉男人的声线,众人安静听着。
      “各位同学,上午好,又是新的开学季,咱们三中迎来许多新面孔……”

      是级长的新生致词。
      李锦希偷偷打了个哈欠。同桌有些窘迫地绷着肩膀,似乎在为自己不停冒汗而尴尬,手里紧紧攥着纸巾团。教室里静悄悄,同学们认真听着。

      级长在广播里客气地送上新生祝福语后,忽然话锋一转:
      “……以上。另外,还有一则通报批评!”

      级长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初一三班,梁聪,于2X14年9月1号,聚众校外斗殴,违法学校纪律,行为严重影响社会秩序和三中风气!”
      “根据处分条例规定,给予该生全校通报批评!望全校师生引以为戒!严格遵守校规校纪!”

      初一三班全体学生格外震惊,互相瞪大了眼睛看来看去。
      大家起初因初次见面互相不熟而害羞内敛。一则通报批评下来,班里直接炸锅,互相兴奋或害怕地低声讨论着‘梁聪何许人也’。然而茫然八卦的视线互相试探打量,众位同学发现,开学第一天喜提全校通报的梁聪,似乎不在班里?

      躁动被蓝老师一声警告熄了声,黑板两侧的广播还在叙说着。
      李锦希偷瞄讲台,发现蓝老师微微蹙眉,视线在飞快扫视,茫然紧张,看了一圈下来,脸色越来越差。

      巧克力棉花糖因忍着怒火隐隐颤动,李锦希有点想笑,就见那坨棉花糖突然暴躁起来,抓起讲台上的一根细长黑棍,点向某几个方位。
      “吵吵吵吵什么?开学第一天就坐不住?看看人家怎么坐的,你们是怎么坐的!”

      李锦希吓了一跳,立马端坐,不少同学跟着坐好,班里重新安静下来。

      可教室里仍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像不安分的蚊子和苍蝇。

      蓝老师在讲台紧拧着细长的眉毛,犀利的眼神刀过每一个发出声音的角落。

      忽然,一个小矮子在全班师生异样的目光中,踏进教室前门,慢悠悠地走到最后一排的最中间位置。

      他的空书包闷闷地响着,个子略矮,五官英俊,有些稚嫩,神态间硬要挤出不符合年龄的桀骜狂妄,双肩甩动带着身体走路,以至于走路姿态摇摇晃晃的,像个二流子。

      众人目瞪口呆,不自觉目光追随他,嚣张的矮子大咧咧走进班级,自顾自在教室最后一排寻了一套空桌椅,搬到最后一排的正中央,坐下后如同老大爷翘起腿,双脚放在桌子上,没骨头似的往椅子上瘫靠,有些挑衅地看着目瞪口呆的爆炸头班主任。

      “报告,我迟到了,级长留我说话。”

      这小矮子打招呼的方式比班主任警告似的咳嗽更有威慑力,班里骤然安静,广播的致词走至尾声,恰好闭麦,教室内一片死寂。

      班主任像是被雷劈中,爆炸头上每一根发丝在微微颤动,她的镜片一阵反光,望着梁聪喃喃了三遍。

      “怎么会、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你?”

      ——蓝老师和梁聪认识?

      李锦希看了看蓝老师,又回头看了看一脸嚣张挑衅的梁聪,从老师的震惊呢喃中察觉出某种复杂的情绪。

      异样情绪的捕捉一闪而过,李锦希很快被梁聪接下来的举动震惊。梳着鸡冠头的梁聪抬起手,爱惜地摸了摸侧边光秃秃的头皮。

      “怎么了,不欢迎我啊?”
      梁聪把脚放下来,坐正了些,钢制座椅被他的动作挪得嘎嘎响。
      “那我出去?”

      李锦希听到周围同学的抽气声:跟老师顶嘴,疯了吧?

      一声细细的嗤笑,李锦希回头,是贾思敏,她脸上挂着某种奇怪的得意。

      发现自己偷笑被抓包后,贾思敏也不尴尬,朝李锦希俏皮地眨眼,而后重新转回去坐好。她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清秀男生,看上去跟贾思敏不熟,隐晦地朝贾思敏的后脑勺投去嫌弃的一眼。

      李锦希百思不解,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敲门就堂而皇之进班。
      翘着二郎腿,脚底板对着讲台和老师。
      顶嘴。

      这种小混混居然和自己同班,前座的不良跟这嚣张的混混是同类,李锦希不禁感到惶恐。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得想个办法保全自己。

      ·

      开学首日被全校通报,梁聪的大名闻名于滨海三中,很快成了校园论坛的红人。
      且不知哪个好事者把“三中小混混们打瘸不良社会青年被记过”的夸张标题挂在校园论坛上,梁聪的名字和照片被其他网民围观。

      这张照片拍得很没水准,一看就是偷拍的,视角由上往下俯视梁聪,把梁聪的矮小的个子拍得更迷你,尖利的鸡冠头看上去滑稽搞笑。即使照片模糊,依然能辨析出梁聪那张刻意挤出嚣张姿态的嘴脸。

      帖子里出现了众多“追随者”。

      有人喜欢梁聪那张故作嚣张的脸,有人觉得揍社会青年是好事,他们早就看不爽“炸街”的摩托党了,有人直言混混就是混混,不良少年之间的争斗就是狗咬狗,梁聪也不是好东西。

      李锦希借着家里的电脑,头盔校园论坛中的八卦。

      小学每周有一节计算机课。每节电脑课,老师会留几分钟给同学们玩游戏,所以李锦希理所当然地以为所有同学都会用电脑。然而开学报道日和同桌短暂交谈后,令李锦希惊诧的是,同桌向婉瑰居然不会用电脑。

      从前和堂亲还在同一所学校的时候,大堂哥、二堂哥经常会带着哥哥李康时去玩‘电机’,往小卖铺里躲一个中午,不回家午休,时间一到,就过马路,回小学上课。

      为了让两位堂哥带自己玩,李锦希在小学的计算机课尤其认真,很快沉溺其中,掌握网络的精妙之处,同学朋友们沉溺恋爱小说时,李锦希已无师自通学会上网找游戏 ,曾一度为了喂电子小鸡,六点之前起床偷偷玩爸爸的电脑。

      当然了,后果是被起床做早餐的妈妈逮个正着,痛打一顿。

      李锦希记得那天被揍了之后,自己哭嚎着拖着淤青的腿去上学,还被堂哥们和李康时嘲笑。

      升上初中以后,李锦希没能和几个哥哥进入同一所学校。

      没有人罩着,身边还全是“烂仔”和“太妹”,李锦希难免胆怯忧虑。
      ——为了不被小混混找麻烦,必须想个办法保全自己。

      屏幕蓝光倒映着李锦希的脸,瞳孔飞速浏览网页。

      她通过网络搜索知道“学区”是什么意思,然而本应该跟自己同校的李康时,不知为何跑去马路对面的一中就读,李锦希心底溢出复杂的情绪。

      被背叛?愤怒?孤独?难过。

      时间尚早,李锦希顺便浏览校园论坛。

      论坛里有不少傻子,比如“学校是建在坟场上”之类的鬼话,下面一帮傻子惊呼跟帖“好恐怖”云云。

      而这篇百分百保真的帖子,下面有不少外校同学质疑帖子真实性的含金量:

      “怎么可能,这么矮,聚众斗殴?被做局了吧?”
      “看上去一米五左右,小学生吧?还打社会青年?谁信啊哈哈哈哈笑死。”
      “造谣帖?”
      “是真的,楼上你们不是三中的吧?昨天新生大会,级长在广播全校通报批评了一个叫梁聪的人,就是他。”
      “哪个班的?新生?初一?”
      “三中的学生这么野?不是好学校吗?”
      “听说这几年三中越来越差,风水不好。谁叫他们扩建的时候,硬要把野坟圈进去。”
      “什么野坟?”
      “单车棚啊。”
      “……”

      接下来的帖子越跑越偏,往怪力乱神的方向说。由于时间太早,回帖人数不多,鼠标滚动几下,帖子很快到底。

      闹鬼?

      李锦希不屑地轻嗤,眼角余光瞥见佛龛上的莲花琉璃盏油尽灯枯。

      陶瓷菩萨白净的面孔看上去有些暗淡,于是她熟稔地添酥油换灯芯,重新点燃,然后回到电脑前。

      她其实不喜欢酥油,可是妈妈说,菩萨喜欢。既然菩萨可以保佑众生,李锦希只得忍一忍刺鼻的酥油燃烧味。

      透明澄澈的酥油散发着清甜的腻味,经火一燃,变得很臭,以至于家里总是一股煤气味,闻起来头晕晕的,好像随时要爆炸,让李锦希隐隐不安——早知道就不查学区的意思了,李锦希隐约感知到某种关于自己被放弃、或者李康时居然背着自己偷偷上一中的秘密后,一早上都被不好的情绪笼罩。

      用电脑的时间只有早上七点之前。爸妈没醒,哥哥的学校很近,7点之前不会起床的。

      李锦希熟练的删除记录,关电脑,摸着逐渐降温的主机,像个老实的好学生,安静背着书包上学。

      ·

      八卦是融入同学们聊天话题的谈资。

      从校园论坛中得知梁聪威名远扬后,李锦希很快借着此事和班里同学相熟,左攀谈右唠嗑,两天下来,记清了全班同学的名字。

      比如自己的同桌,向婉瑰。
      玫瑰的瑰,瑰丽的瑰,老师点名时,容易将她的名字错念成‘向婉玫’。她胖胖的,声音特别清亮,嘴小而薄,嘴角总是向上扬着,似乎永远在笑,说起话来像在唱歌,轻飘飘,温温柔柔,听她说话好似心脏都绵软起来了,真真是一朵富丽婉约的玫瑰。
      可惜有些男生不这么想,嬉笑着叫她肥妹。向婉瑰也不在意,好脾气地笑笑,跟哥哥李康时一样柔弱。

      不对。
      其实向婉瑰根本不需要保护,她总是在笑,安静,镇定自若,身上有种特别的沉稳,像个大人。

      比如自己的前桌,贾思敏。
      她肯定和梁聪是老相识,李锦希连续三天观察下来,这俩人下学时总是一起走,贾思敏甚至敢借着身高差去搭梁聪的脖子,像死党,也像姐弟。这虎妞是个屁股长针芒的人,坐不住,一上课就扭来扭去,要么抖腿,要么挠头,要么想找人说话聊天传纸条,最后其同桌文林实在烦了,教贾思敏画五子棋自娱自乐。
      贾思敏睚眦必报,惹不得。画五子棋自娱自乐时,她一声控制不住地惊呼,被历史老师当场抓起来罚站,并没收难得串起五个子儿的草稿本,贾思敏气冲冲地瞪着老师,瞪了一节课。最后其同桌文林自认为理亏,又教贾思敏玩翻花绳——原来男生也会玩翻花绳,而且文林看上去是个文质彬彬的书呆子,花绳居然玩得这么好。

      第三天起,向婉瑰犹豫地发出邀请。
      “李锦希,我们好像是同一条路放学的,要一起走吗?”

      “一起走”?
      亲昵的友人之间才会出现的词汇,小学时,同校的堂哥们、亲哥李康时,从未对自己发出这种邀请。

      李锦希仅仅愣了一瞬,连忙答应,“啊,对啊,开学第一天我们坐的都是102路。”

      向婉瑰惊讶,“你知道我?”

      “当时很晚了,又是中午,车上穿校服的只有十几人,表情茫然不安的是新生,跟朋友聊天姿态放松的大概率是初二初三的。排除下来,我就注意到你了。”

      向婉瑰细长的豆豆眼突然瞪大——原来年糕娃娃的眼睛可以睁这么大。她双手合十惊叹,“你好厉害!”

      李锦希鲜少受夸,感觉脸颊发烫。“没什么……走吗?”
      “走!”向婉瑰拎起书包,“我妈妈给我买了自行车,骑单车只要十五分钟,比公车还快,还不用跟其他人挤来挤去!”

      向婉瑰期待的眼神眨巴眨巴,李锦希会意,低头躲闪。

      家里曾经有过自行车,李锦希学会骑单车后放飞自我,跌跌撞撞学堂哥们飙车比赛时,得到脚指头被车轮刮得血肉模糊的痛之领悟——总之,连续被偷了五辆后,爸爸一怒之下勒令,家里以后不准出现自行车。

      本来就穷,小偷还喜欢偷穷人家的单车,真是雪上加霜。

      李锦希喉咙紧了紧。

      其实只要向爸爸开口,爸爸一定会买的,可是想到家里的经济情况,李锦希面上犹豫道:“我不知道诶,我回去问问爸妈。”
      “那……”
      李锦希赶紧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羡慕:“你会骑单车啊?”

      “会啊,你不会?”
      “……我不熟。”

      其实李锦希能骑得飞快,可惜等她学会自行车,堂哥们玩腻了,比自己大五岁的堂姐李雅娇不爱运动,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跟李锦希玩不到一块儿去,于是李锦希经常孤零零地骑车自娱自乐。

      自行车被偷后,李锦希的娱乐活动变成独自散步。

      向婉瑰大方地拍拍胸脯:“有机会我教你!不难的!”

      两人并肩行走,李锦希余光看到蓝老师冷脸揪梁聪的耳朵,将人拉到走廊外,训斥的声音时高时低。

      放学时间,教室在一楼,从教学楼下来的学生众多,纷纷看向梁聪的方向。这会儿梁聪垂着脑袋插着兜,看上去有些不耐,脚尖在地上碾着小石头。

      李锦希收回目光,扯紧向婉瑰,“我们走快点。”

      “你看,梁聪又被骂了。”向婉瑰啧啧道,“才开学不到一周,梁聪被老师叫去好几次,怎么这么厚脸皮,被老师骂了还一脸无所谓?”

      李锦希看了一会儿,“不在意可能是他装出来的,其实他心里不好受?”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经常被同小区的亲戚们用方言嘲笑,我装坦荡装得太自然,他们还以为我听不懂呢。

      “没人愿意自己挨批被外人看吧……”李锦希用气音说,“而且是爆炸头骂人。”

      向婉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好心细啊,我才不会想到这一层去。”

      李锦希灵光一闪,忽然问,“你有没有觉得,蓝老师和梁聪好像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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